“来人啊,有刺客!”

    吕辛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叫喊,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

    她顿时紧张起来,侍郎府守卫森严,如何会有刺客闯入呢?她刚从水中站起身来想要出浴,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迅速关上。

    吕辛闻声急忙又缩回水中。

    浴桶和大门之间隔着一扇屏风,她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能知道确实有人进来了。难道是丫鬟吗?她还心存一丝侥幸,但又不敢出声,生怕会惊扰到闯进来的坏蛋。

    她尽力地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越过屏风蒸腾起的雾气做不得假,来人显然不是丫鬟,到此刻也不出声,那么她当真发现不了吗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在吗?

    吕辛正忐忑间,那人倏忽之间越过屏风,一把剑直抵着浴桶间的自己,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吕辛吓了一跳,但也同时看清楚了握剑者那双上挑的眼睛里冒着的寒光。

    “督公?”

    吕辛一瞬就认出了他。

    来人不禁剑尖一滞。

    此人正是栾郢。他身穿黑色夜行衣,面上也用黑色布条遮住。栾郢眼中闪过惊诧,丝毫没想到伪装成这样,竟被这小尼姑一眼认出。

    小尼姑的眼睛刹那间闪过欣喜。

    他深夜来此探情报,不料却意外泄露了行踪,正欲躲进一间房,却不料竟误入这小尼姑留宿的房间。

    “您……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浴桶中水气缭绕,衬得吕辛的脸庞更加莹润粉白。她上挑的眼尾让她难得带了一股妖冶,眉间的桃花在雾气中越发红艳,有摄人心魄之感,倒真像条诱惑的蛇精,更别提此刻她不着片缕的置身浴桶中。手提长剑的栾郢何曾见过这番场景,只得狼狈的转过目光,剑尖随之落下。

    正迟疑间,忽然房间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应是侍卫追过来了,还伴有一阵吆喝:“那个小贼呢?跑哪儿去了?我亲眼见他往这里跑了,一间间房搜!”

    吕辛不禁紧张起来,但又不敢做声惊扰到门外的人。谁知外面的人却不肯放过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一群人追过来了。

    栾郢见状迅速往房间内一暼,里头的布置也简单,只有一张床塌,一张梳妆台,一张桌子和一个朱红色衣柜。但无论躲在哪里,都能被人迅速的找出来。

    “进来搜!”

    吕辛尚未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敲响:“快开门!”

    来人的脚步声又重又沉,仿佛要把她的心脏都踩破。她焦急不已,高声制止道:“你们别进来!里面没有其他人!”

    那群人显然无所畏惧,即使知道里头有女人也半点不避忌,只停了一瞬又继续敲门,还斥道:“我们是捉拿刺客,赶紧开门!”

    “里面就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刺客,你们别进来!”吕辛据理力争。

    那群人得了回复并不放弃,见敲不开门便粗鲁的一脚踢开房门,说时迟那时快,栾郢见情况危急,只得慌忙藏起来。

    吕辛也被这一声响弄懵了,不觉发出“啊”的一声叫喊。

    “怎么了?有刺客吗?”侍卫们快步进房,又迅速穿过屏风,想要捉住贼人。

    忽然之间眼前出现如此多的陌生侍卫,吕辛吓得尖叫不止,将自己更深的埋入桶中:“你们要干什么?快出去!”

    那群侍卫也没想到房里面会是女客沐浴的场景,一时都撇过头局促不已,但不该闯都闯进来了,也只能记得自己的目的,掷地有声的解释说:“府里进了刺……小贼,绝不是有心唐突客人,我们抓到人就走。”

    吕辛立刻意识到,他们口中的贼大概就是督公。明明白日里不见督公,晚上他却身着夜行衣悄悄出现,难道是别有隐情?

    吕辛按住慌乱的心跳,把身体更往浴桶壁上靠。

    见侍卫在房间里大翻大找,床榻、衣柜、桌底都不放过,吕辛生怕他们会暴露,忙搪塞道:“这里根本就没有贼,你们快去别的地方找,别耽搁时间放走了贼人!”

    那群侍卫压根不听,只仔细的搜寻着房间,恨不得要掘地三尺。将房间彻底搜了一遍后,发现这里的确没有任何能够藏人的空间,这才悻悻的放弃了,又不死心的问吕辛:“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这里除了贫尼没有第二人,你们快出去。”

    另一侍卫接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还是去别处找吧。”

    吕辛听完脸又红了一分。

    其余侍卫见这里一无所获,也不再耽搁,关门离开又去别处搜查。

    脚步声渐渐的走远,人潮涌向了另一个方向。估摸着危险已经消除,吕辛终于忍着羞意开口。

    “督……督公,外面巡查的人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小尼姑羞红了一张脸,整副身躯趴在浴桶边缘,压根不敢回头,只堪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水雾缭绕中更添旖旎春色。

    只听哗的一阵水声,这浴桶里竟冒出另一个男人来,他僵硬的侧着头,水珠簌簌划过他出色的五官,可那一双凤眼却不知该往哪儿放,纵使自己能隔绝视线,却始终隔绝不掉那股潜入鼻息的幽香。

    栾郢错愕极了,此生从未有任何机会和一个女子如此接近过,何况还是在对方不着寸缕的情况下。眼前是雪白的肩背和乌黑的长发,黑白交错间升腾起若隐若现的渴望。

    这太危险了。

    栾郢深吸一口气,就只觉得吸住了满鼻子的香味,却并不是庸脂俗粉的气味,而是萦绕在空气中的,像果子般甘甜的味道,又软又香。

    “督公,他们已经走了,您可以出来了。”吕辛更加无措的提醒着他,连头都不敢回。明明两人在水中隔得远远的,但她又觉自己是被沸腾的开水蒸煮着,全身热的要命。

    栾郢经她几番提醒这才回神,是了,自己怎么还在浴桶里呆着?

    他攥紧浴桶壁,一个用力跃出浴桶,大滩水随之落地,发出哗哗的声音,叫小尼姑听得更加脸红心跳。

    “督公,您今日……”吕辛想问一问他突然出现的缘由,又为什么会躲避府里的下人。

    “今日之事不许声张。”

    栾郢当然不会有求必应的解答,照旧像从前一样谨慎惜言。他想装出往日的恶声恶气和颐指气使来,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是有些心虚,就连声量也颇不如平时声音高。他安慰自己就是因为时下情境危险,场合又尴尬,实在不宜高声喧哗。

    他走到门边,临出门不忘威胁,只声音喊着几分颤抖:“你若敢泄露半句,我杀你轻而易举。”

    “贫尼……贫尼不敢……”吕辛果然害怕。

    “谅你也不敢。”

    栾郢正要离开,忽然想到穿这身湿衣服出去会在地上留在水渍,这不是给别人留下把柄呢?因又问道:“你这有没有干净衣服?”

    吕辛赶快答道:“有,衣服都在床头。”

    栾郢便返回床榻,看到床头有个小包裹,里头有几件色彩素净的女装,还有一袭灰色的尼姑袍子,还有今日小青的戏服。

    “没有男装吗?”他不满的问道。

    “没有。”

    栾郢又去衣柜里翻找,发现里头一身备着的蓝色布衣,瞧着和刚才那群侍卫所穿相似,便取出衣服打定了主意。

    “我换衣服时,你不准偷看,否则挖了你的眼睛。”栾郢凶狠的威胁吕辛。

    “督公,贫尼不敢……”吕辛委屈不已,男人换衣服有什么可看的,本来就是非礼勿视。督公难道怀疑自己会做个登徒子吗?

    栾郢站在床边,眼神盯住背朝着自己的吕辛,生怕她有任何异动,等了一阵见她还算安分,便开始迅速换衫。

    室内重又变得非常安静,落针可闻。吕辛谨守规矩,连头都不敢抬起。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后,吕辛听到栾郢走过自己身边,接着开门离开。

    房间终于只剩自己一个人,也终于彻底安全。浴桶的水已渐渐冷了,吕辛快速起身跨出浴桶,又去床榻处穿好衣服。督公实在太过谨慎,他换衣服时还把床榻上的帘子也放下来了。

    地上还扔着他湿掉的夜行衣。

    吕辛怕被人发现,赶快收拾起来藏好,然后赶紧熄了灯装作入睡的模样,免得再有侍卫进来搜寻。心里又忍不住想着,督公为什么会夜闯侍郎府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栾郢已穿着形似小厮的衣服在暗夜中穿行,又轻巧的跳过府内的围墙,逃出了侍郎府,迅速的隐入黑夜。

    行至东厂时已快三更了,守夜更的两个侍卫在门口直打瞌睡,脑袋点个不停,怕睡着误事,两人干脆聊起天来。

    “听说了吗?今日是兵部侍郎嫁女儿,还要宴请三天呢!”门边靠左的侍卫说道。

    另一人答道:“听说了,怎么你羡慕了?想攀那个高枝?”

    “人家可是兵部侍郎,我如何高攀得起?”说完摸摸小腹,“怎么肚子有点疼?我去方便一下,你先守着……”

    见那人离去,剩下的一人没了说话解乏的人,困倦得更加厉害,连打好几个哈欠,睡的头直点地。

    栾郢趁他不注意,一个飞身越过围墙,轻巧的回了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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