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没有想出风头，一直以来也害怕出风头。
可当那个彪硕的男人一巴掌把秋雁打在地上，又狂躁地用脚踹上去时，心底的愤怒在刹那间超越了胆怯，她再也不忍让这位和她同一时间转学的女生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手边的数学书从空中飞了出去，坚硬的书脊不偏不倚地砸中男人的右肩。
围观的人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便随着男人凶佞的目光一起朝她看来。
贺青青吓得退后一步，一边摇头表示不是她，一边颤唇低声：“你疯了，你有病是吧沈寒！”
沈寒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疯，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压抑下去，一定会疯。
“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陡然高扬的声音承认了她是书的主人。
沈寒攥紧拳头，撇开贺青青的桎梏，迎着所有人，食指指向施暴者：“这里是学校，谁给你的权利欺负她！”
这一向是班里典型的好学生，安静、沉默、好脾气、任凭别人背后怎么说她，她都八风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两眼只有圣贤书。
没人觉得她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也不认为她有什么能耐可以站出来。
可此刻，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绷紧肩背不卑不亢地走到施暴者面前。
施暴的男人叫孙杰威，高三八班的学生，上星期因为分手闹自杀被班主任劝退回家休养，没消停两天，就又为了所谓“前女友”空间动态的抱怨，跑到学校来。
“你他妈谁啊？”他从来就不怕事，一时被唬得愣住而已，回过神见对方柔柔弱弱一女人，不耐烦瞬间布满全脸。
“老子不管你是谁，不关你的事，就给我滚远点，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揍！”
就是地上这个叫“秋雁”的女生告状，才害得宜光写一万字检讨，宜光不说，但他知道，只要他好好收拾了这女的，宜光就会回心转意。
沈寒毫不怀疑对方会说到做到，可既然站出来了，哪儿有后退的道理。
“好啊，你连我一起揍，我不会还手，但到时候就别怪我报警！”
“你高三是吧，十八岁？想不想去拘留所待几天！”
沈寒其实知道，对付这些人，尤其是在这种小镇上，说法讲法都太没底气，可万一对方就是怕呢？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把。
孙杰威今年十七岁，未成年，家里在春水镇开豆腐厂的，并不是第一次在学校打人，闻言愣了下，当场笑出声：“唬我呢？还报警。”
“你他妈没挨过打是吧！”瞬间又变得暴戾。
沈寒惊得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对方把门用力一摔，大踏步走过来。
贺青青站在座位边，真不明白沈寒脑子抽什么疯，不过看在对方经常给她抄作业的份上，她已经冒着手机被收缴的风险给班主任老宋发了消息。
她只能帮到这儿了。
她不想得罪高年级。
如果沈寒真的挨揍，完全是逞强自找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在看见孙杰威扬起的拳头落下去的刹那，却又担心害怕地尖叫起来。
尖细凄厉的叫声穿透耳膜，沈寒矮身一躲，竟令孙杰威的拳头砸空。
“草！”孙杰威怒极，扭了扭脖子盯向影响他发挥的女生，“你他妈狗叫什么！”
孙杰威是眼熟贺青青的，对方当过蒋宜光一阵子的小跟班。
“我……”贺青青说出不话，眼睛吓得不停眨。
班上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不想闹大的，见状顺势就上前拉住孙杰威的胳膊：“算了，哥，算了算了，那女的我们班学霸，老师关照得很，你别计较了。”
“就是，哥，算了，给我们班一个面子，你别打……”
“你有个几把面子！”众目睽睽下，孙杰威被拉得不耐烦，当场开怼劝说的人，“学霸是吧，我就打了，看宋天仁能把老子怎么样！”
说完，用力甩开两人，像条疯狗似的，抬脚就要飞踹过去。
沈寒喉头一紧，几乎是瞬间拽起挣扎爬起的秋雁，扶着对方的肩就往讲桌后躲去。
“轰”的一声，讲桌震颤。
人却无事。
孙杰威一僵，暴怒更盛，随手抄起教鞭，追上去就要往两人头上打，然而这次，还没碰到人，自己就腿一软，被人压住脑袋用力按在了讲台上。
“宋天仁不能把你怎么样，老子能不能？”
“你他妈以为你谁，敢来我们班狗叫！”
“欺负女的上瘾是不，再动一下老子把你脸锤烂！”
放狠话的男生低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他一半的眼睛，但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显示出他的阴沉与凶佞。
沈寒微怔，她记得这人，是坐在她前面，和宋天仁叫板的男生。
名字好像叫……孟时飞，蒋宜光喜欢的那位竹马。
“飞哥，飞哥松手，”孙杰威显然也认出了来人，态度瞬间变化，“我是帮宜光出气，没有故意找你们班麻烦。”
“蒋宜光什么破事不会自己解决？要你过来咬人？”孟时飞话是这么说，手上却给面子地将对方松开。
孙杰威终于得空喘息。
皱着眉把衣服上的粉笔灰掸了又掸，才扫过一片看热闹的人，不甘心走向孟时飞：“飞哥，我们出去说。”
孟时飞的确才高一，但在春水镇这几所学校中，混得比他好的没两个。
“懒得听，”于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你要出去就出去，别给我找不痛快。”
孙杰威虽然只接触过孟时飞两、三次，但知道这人是真正的脾气不逊，不好惹，此刻对方为两个女生出头，他摸不准是想干什么，但总归不好再闹。
“行，看在飞哥的面子上，你们俩等着。”再说不出别的话，孙杰威指着沈寒和秋雁，冷笑一声，摔门走人。
教室一时寂静，半晌，有人喊道：“飞哥，你看他啊，什么态度！”
孟时飞懒得计较这些了，摆摆手，越过还伫在原地的沈寒和秋雁两人，径直坐回自己位置，趴下开始睡觉。
主角都散场了，看戏的再围着也没意思。
同学作鸟兽散。
秋雁被沈寒搂着，此时也回过神，红着眼睛羞愧开口：“谢谢，谢谢你。”
她其实不想哭，但是泪失禁体质令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流。
沈寒不忍见对方在教室崩溃下去，低声说了句“没事”，回头冲贺青青招手：“来帮个忙，一块儿去医务室。”
*
贺青青才不想跟沈寒和秋雁这种人扯上过多关系，但要命的是，沈寒一招手，她下意识就跟过来了。
“先说好，我只是尽同桌之谊，没把你当成好朋友，更不是帮秋雁。”
医务室外的长椅上，贺青青和沈寒并肩而坐，十分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沈寒面色疲乏，不想说话，闻言却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
她早就知道，贺青青这个人，嘴巴不消停，本质却不坏。
贺青青最烦沈寒这种无所谓、云淡风轻的态度，还知道，她看她知道个屁，沈寒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危险吗？
“你怎么了，也不舒服？”沈寒见贺青青脸色发黑，不由弯腰去问。
目光对上的瞬间，贺青青积累的话语再也忍不住了，像泉水一样喷薄而出。
“什么我不舒服，是你要不舒服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干了一件多大的蠢事!”
“帮秋雁出头也就算了，你跟孟时飞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接触吗？他怎么帮你揍人？”
“我可是早就警告过你，别和他扯上关系，否则，到时候退学都算轻的。”
“你是真觉得蒋宜光好惹是吧，搞笑，你去问问以前和孟时飞有纠葛的同学，她们怎么不读书了，怎么死了？”
“跳河那个啊，还记得吧！好好的蒋宜光信息轰炸她干什么，真以为是因为嫉妒对方胸大？”
“完全不是！你也别以为到时候孟时飞会帮你，人家青梅竹马！”
…………
一连串的话词说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句句昭彰着那个叫“蒋宜光”的女生的可怕。
沈寒安静听着，听完，在对方担心的目光里，良久，无奈弯起嘴角。
“那我不帮秋雁吗？”
“不帮秋雁，她放过我了吗？”
“放过我，我怎么那么早在教室呢？”
沈寒说着，仰头靠在一片白色的墙上。
头顶的廊灯陈年积垢，灰蒙蒙的。
“我预测不到孟时飞会帮我，也不知道他的理由，更没有和他接触。”
“但我预测得到，也清楚，就算没有这次，或迟或早，蒋宜光都会找我的麻烦。”
“理由么……”沈寒忽得笑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温柔又腼腆，而是笑得鄙夷又恶劣，“她想让每个人都听她的话是吧，现在我偏不。”
那是一瞬的表情。
贺青青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她知道其实没有。
她忽地噎不出话。
沈寒却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快回去吧贺青青，不然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不想连累你。”
可当那个彪硕的男人一巴掌把秋雁打在地上，又狂躁地用脚踹上去时，心底的愤怒在刹那间超越了胆怯，她再也不忍让这位和她同一时间转学的女生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手边的数学书从空中飞了出去，坚硬的书脊不偏不倚地砸中男人的右肩。
围观的人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便随着男人凶佞的目光一起朝她看来。
贺青青吓得退后一步，一边摇头表示不是她，一边颤唇低声：“你疯了，你有病是吧沈寒！”
沈寒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疯，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压抑下去，一定会疯。
“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陡然高扬的声音承认了她是书的主人。
沈寒攥紧拳头，撇开贺青青的桎梏，迎着所有人，食指指向施暴者：“这里是学校，谁给你的权利欺负她！”
这一向是班里典型的好学生，安静、沉默、好脾气、任凭别人背后怎么说她，她都八风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两眼只有圣贤书。
没人觉得她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也不认为她有什么能耐可以站出来。
可此刻，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绷紧肩背不卑不亢地走到施暴者面前。
施暴的男人叫孙杰威，高三八班的学生，上星期因为分手闹自杀被班主任劝退回家休养，没消停两天，就又为了所谓“前女友”空间动态的抱怨，跑到学校来。
“你他妈谁啊？”他从来就不怕事，一时被唬得愣住而已，回过神见对方柔柔弱弱一女人，不耐烦瞬间布满全脸。
“老子不管你是谁，不关你的事，就给我滚远点，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揍！”
就是地上这个叫“秋雁”的女生告状，才害得宜光写一万字检讨，宜光不说，但他知道，只要他好好收拾了这女的，宜光就会回心转意。
沈寒毫不怀疑对方会说到做到，可既然站出来了，哪儿有后退的道理。
“好啊，你连我一起揍，我不会还手，但到时候就别怪我报警！”
“你高三是吧，十八岁？想不想去拘留所待几天！”
沈寒其实知道，对付这些人，尤其是在这种小镇上，说法讲法都太没底气，可万一对方就是怕呢？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把。
孙杰威今年十七岁，未成年，家里在春水镇开豆腐厂的，并不是第一次在学校打人，闻言愣了下，当场笑出声：“唬我呢？还报警。”
“你他妈没挨过打是吧！”瞬间又变得暴戾。
沈寒惊得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对方把门用力一摔，大踏步走过来。
贺青青站在座位边，真不明白沈寒脑子抽什么疯，不过看在对方经常给她抄作业的份上，她已经冒着手机被收缴的风险给班主任老宋发了消息。
她只能帮到这儿了。
她不想得罪高年级。
如果沈寒真的挨揍，完全是逞强自找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在看见孙杰威扬起的拳头落下去的刹那，却又担心害怕地尖叫起来。
尖细凄厉的叫声穿透耳膜，沈寒矮身一躲，竟令孙杰威的拳头砸空。
“草！”孙杰威怒极，扭了扭脖子盯向影响他发挥的女生，“你他妈狗叫什么！”
孙杰威是眼熟贺青青的，对方当过蒋宜光一阵子的小跟班。
“我……”贺青青说出不话，眼睛吓得不停眨。
班上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不想闹大的，见状顺势就上前拉住孙杰威的胳膊：“算了，哥，算了算了，那女的我们班学霸，老师关照得很，你别计较了。”
“就是，哥，算了，给我们班一个面子，你别打……”
“你有个几把面子！”众目睽睽下，孙杰威被拉得不耐烦，当场开怼劝说的人，“学霸是吧，我就打了，看宋天仁能把老子怎么样！”
说完，用力甩开两人，像条疯狗似的，抬脚就要飞踹过去。
沈寒喉头一紧，几乎是瞬间拽起挣扎爬起的秋雁，扶着对方的肩就往讲桌后躲去。
“轰”的一声，讲桌震颤。
人却无事。
孙杰威一僵，暴怒更盛，随手抄起教鞭，追上去就要往两人头上打，然而这次，还没碰到人，自己就腿一软，被人压住脑袋用力按在了讲台上。
“宋天仁不能把你怎么样，老子能不能？”
“你他妈以为你谁，敢来我们班狗叫！”
“欺负女的上瘾是不，再动一下老子把你脸锤烂！”
放狠话的男生低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他一半的眼睛，但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显示出他的阴沉与凶佞。
沈寒微怔，她记得这人，是坐在她前面，和宋天仁叫板的男生。
名字好像叫……孟时飞，蒋宜光喜欢的那位竹马。
“飞哥，飞哥松手，”孙杰威显然也认出了来人，态度瞬间变化，“我是帮宜光出气，没有故意找你们班麻烦。”
“蒋宜光什么破事不会自己解决？要你过来咬人？”孟时飞话是这么说，手上却给面子地将对方松开。
孙杰威终于得空喘息。
皱着眉把衣服上的粉笔灰掸了又掸，才扫过一片看热闹的人，不甘心走向孟时飞：“飞哥，我们出去说。”
孟时飞的确才高一，但在春水镇这几所学校中，混得比他好的没两个。
“懒得听，”于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你要出去就出去，别给我找不痛快。”
孙杰威虽然只接触过孟时飞两、三次，但知道这人是真正的脾气不逊，不好惹，此刻对方为两个女生出头，他摸不准是想干什么，但总归不好再闹。
“行，看在飞哥的面子上，你们俩等着。”再说不出别的话，孙杰威指着沈寒和秋雁，冷笑一声，摔门走人。
教室一时寂静，半晌，有人喊道：“飞哥，你看他啊，什么态度！”
孟时飞懒得计较这些了，摆摆手，越过还伫在原地的沈寒和秋雁两人，径直坐回自己位置，趴下开始睡觉。
主角都散场了，看戏的再围着也没意思。
同学作鸟兽散。
秋雁被沈寒搂着，此时也回过神，红着眼睛羞愧开口：“谢谢，谢谢你。”
她其实不想哭，但是泪失禁体质令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流。
沈寒不忍见对方在教室崩溃下去，低声说了句“没事”，回头冲贺青青招手：“来帮个忙，一块儿去医务室。”
*
贺青青才不想跟沈寒和秋雁这种人扯上过多关系，但要命的是，沈寒一招手，她下意识就跟过来了。
“先说好，我只是尽同桌之谊，没把你当成好朋友，更不是帮秋雁。”
医务室外的长椅上，贺青青和沈寒并肩而坐，十分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沈寒面色疲乏，不想说话，闻言却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
她早就知道，贺青青这个人，嘴巴不消停，本质却不坏。
贺青青最烦沈寒这种无所谓、云淡风轻的态度，还知道，她看她知道个屁，沈寒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危险吗？
“你怎么了，也不舒服？”沈寒见贺青青脸色发黑，不由弯腰去问。
目光对上的瞬间，贺青青积累的话语再也忍不住了，像泉水一样喷薄而出。
“什么我不舒服，是你要不舒服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干了一件多大的蠢事!”
“帮秋雁出头也就算了，你跟孟时飞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接触吗？他怎么帮你揍人？”
“我可是早就警告过你，别和他扯上关系，否则，到时候退学都算轻的。”
“你是真觉得蒋宜光好惹是吧，搞笑，你去问问以前和孟时飞有纠葛的同学，她们怎么不读书了，怎么死了？”
“跳河那个啊，还记得吧！好好的蒋宜光信息轰炸她干什么，真以为是因为嫉妒对方胸大？”
“完全不是！你也别以为到时候孟时飞会帮你，人家青梅竹马！”
…………
一连串的话词说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句句昭彰着那个叫“蒋宜光”的女生的可怕。
沈寒安静听着，听完，在对方担心的目光里，良久，无奈弯起嘴角。
“那我不帮秋雁吗？”
“不帮秋雁，她放过我了吗？”
“放过我，我怎么那么早在教室呢？”
沈寒说着，仰头靠在一片白色的墙上。
头顶的廊灯陈年积垢，灰蒙蒙的。
“我预测不到孟时飞会帮我，也不知道他的理由，更没有和他接触。”
“但我预测得到，也清楚，就算没有这次，或迟或早，蒋宜光都会找我的麻烦。”
“理由么……”沈寒忽得笑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温柔又腼腆，而是笑得鄙夷又恶劣，“她想让每个人都听她的话是吧，现在我偏不。”
那是一瞬的表情。
贺青青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她知道其实没有。
她忽地噎不出话。
沈寒却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快回去吧贺青青，不然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不想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