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树
酒精，是酒精吗？自己惧怕的是酒精吗？
乔晓莓的手，因为用酒精湿纸巾擦过，所以上面残留了酒精，所以被她碰到的时候会感到不适。
石茂轩和胡文启，因为喷了酒精所以全身都散发着酒精的气味，她连靠近都不敢。
还有刚刚快要进门的时候，那些随风飘到自己身上的酒精，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怕过酒精啊！高考结束后的那天，她还跟同学一起去喝了酒，一点事都没有啊！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恐惧酒精？
刚刚石茂轩说，巨型蠕虫最怕酒精，难道是……自己真的被巨型蠕虫感染了？
回想起在教室里独自面对那些黏糊糊的巨虫的场景，她的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她的嘴里钻出来，想吐。
她捂住嘴，拼命往洗手间跑去。一路上，任何虫子都让得远远的，似乎异常害怕她——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脚刚踏进洗手间，一滩粘稠的绿色液体从手指缝间流出。她加快了步伐，来到洗手池前。她的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几乎不容她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拉扯住她的喉咙，顺着她的食道攀爬进她的口腔。
粘液越来越多，她不得不松开捂住嘴的手。哇的一声，一只浅绿色的蠕虫从她的嘴里掉落在洗手池里。
绿色的蠕虫，一开始只是一个浑圆的球，神展开之后，竟然有小臂那么长。胖乎乎的身体上裹满了浅绿色的粘液，两只触角不断伸缩，似乎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尽管颜色和大小都与巨型蠕虫不一样，但是陈甜芋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巨型蠕虫的幼虫。
她盯着这只蠕虫幼虫看了一会儿，不敢相信这个恶心的虫子竟然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它的出现，是否说明自己的身体里还寄生着许多这样的虫子？
难道巨型蠕虫是一种寄生虫吗？如果是，那么那些巨大的如同汽车一样的蠕虫，到底是寄生在什么样的人身上的呢？
忽然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她手撑着水池边剧烈地呕吐，但是除了一开始吐出一点绿色粘液，之后就只剩下黄色的苦胆。
看见苦胆，她松了口气——似乎身体里没有别的虫子了。
她又干咳了几声，然后赶紧打开水龙头，接水漱口。
水将胆汁冲向绿色蠕虫，蠕虫的身体立刻紧缩了起来，它痛苦地在她的胆汁里打了几圈滚，然后不再动弹，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滩绿色的水。
恶心的液体。
陈甜芋颤抖着把水开到最大，水带着绿色液体冲进了下水道。绿色蠕虫似乎就此消失了。
她用水洗了一把脸，又扣着喉咙干咳了几声。直到咳得喉咙疼，她才停下来。
好在没再吐出什么。
*
洗手间门外，韩绮凡强忍着恶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现在只恨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否则一定要将这个场面拍来下，给安悸尘看看。
她认定，陈甜芋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其实白天的时候，当她看见那些虫子绕着她走的时候，她就察觉出她的异常。
她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会执着地这么想的。她不讨厌任何人，只是理智地想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能冷漠地面对所有同学，任何会威胁到她的生命的生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消灭。
她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这是她从食堂里带出来的。她用这把刀，砍死了几只大食人蛛，救出了几位已经被吃掉胳膊或腿的同学。
现在，她要用这把刀，杀了陈甜芋。她已经不想去征求其他人的认同了，她必须杀了她。
趁着现在，趁着陈甜芋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左手的刀换到右手。
但当她正准备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左前方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影，想看一看到底是谁，敢在这种时候离开食堂一个人来到操场。
但是那个人影并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贴着墙站着。操场上的路灯从他的后背照下来，影子就落在韩绮凡的脚边。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影子的主人——是安悸尘。
他什么时候来的，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吗？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他来了，就拉着他一起看看陈甜芋了，现在那只绿色蠕虫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陈甜芋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害怕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她低着头走到门边，也不管外面站着谁，直接关上了门。
韩绮凡微微皱眉，当即想要扭开门锁，但是陈甜芋已经把门反锁了。
“安悸尘，你不要一直站在那里，快过来帮忙！”韩绮凡有些急躁，举起刀想要把门锁撬开。
影子变大了一些，但是人还是站在她的盲区里，似乎并没有往前走。
韩绮凡看着已经覆盖住自己脚面的影子，心里一颤。
她停止了开门，握着刀悄悄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影子。
但影子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她退一步，它就变大一些，一定要覆盖住她。
韩绮凡意识到，这个影子也许不是安悸尘的，甚至也许根本不是人。
她沉住气，继续以缓慢的速度后退。
影子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终于，她退到了足以看见拐角另一侧的位置。她看见了影子的主人。
那是……一棵树？
一棵人形的树。过长的树干几经折叠，弯曲成人的头颈和四肢。树叶看不出形状，因为全都紧缩成虫形，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拼凑出五官和衣服的模样。
它居然是有五官的，虽然只是一株植物，但是韩绮凡能一眼看出它是在模仿安悸尘。
她从没有如此惊恐过，就算在与巨型蠕虫和食人蛛面对面的时候，她也没有惊慌。可是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因为那些虫子，只拥有最低级的能力，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再威胁到人类。
可是面对的这株植物，明显，拥有着不应该有的智慧——它竟然会伪装成人类。
她将刀尖对准了这棵树，但一瞬间，人形树就骚动了起来，像是被激怒了。所有的叶子全都颤动起来，人形也近乎崩溃。
叶子伸展开的瞬间，韩绮凡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像杀食人蛛一样将它杀死的。
每一片叶子都太大了，几乎有一扇窗户那么大，上面爬满了绿色的巨型蠕虫，一个个勾着脑袋伸直触角，一副准备吃人的样子。
韩绮凡缓慢地挪动着，不想再次激怒它。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韩绮凡，你有没有看见陈甜芋？”是石茂轩，他们见陈甜芋长时间没有回去，所以几个人出来分头找她。
人形树听见了说话声，又颤抖了一下。叶子上的绿色蠕虫有些被抖落在地，滚了一圈便向她爬来。这些绿色蠕虫比巨型蠕虫要小许多，每一只大概只有小臂那么粗细。
原本，韩绮凡没有把它们当回事，因为她已经见识过巨型蠕虫，所以不怎么惧怕这些小蠕虫。
可是当一只绿色蠕虫爬到她的面前，对着她张开嘴时，她才意识到这些虫子也许比巨型蠕虫更可怕。
绿色蠕虫的嘴里长着牙齿。而且，不止一圈。
像甜梅仙女一样，有着好几圈牙齿。
“唉，你在那边干什么？不要一个人出来啊。”石茂轩的位置看不清那棵人形树，他只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
韩绮凡没有说话，又后退了几步，她突然转身，对着石茂轩喊道：“快跑！快回去！”
与此同时，人形树也加快了追赶的速度。
石茂轩终于看清了这棵诡异的树，他心里知道，这就是安悸尘他们刚刚在楼道里遇见的。
“这、这是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
“不知道，不知道！先回去再说！”韩绮凡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拖着他往食堂跑去。
“陈甜芋呢？她是不是在洗手间？”
“不要管陈甜芋了！”韩绮凡有些失控地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已经被那些巨型蠕虫污染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石茂轩不明白她说的话，但是他也无瑕去思考。人形树已经追上来了，树叶几次碰到他的后背，他能感受到上面像刀尖一样的尖刺。
两个人没有敢喘息一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食堂。
食堂门口站岗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冷冰冰地说：“进门前喷酒精，请配合工作。”
韩绮凡一把将他们推开，大声喊道：“关门，关门！”左边站岗的女生没站稳，踉踉跄跄，手里的酒精瓶掉在了地上，瞬间就怒了。
“搞什么！不服从规定，全部出去！你是六班的是不是，滚出去！”她边说边走出门，弯腰想捡起酒精瓶。
“快进来，不要站在外面，不要……”韩绮凡没有说完便捂住了嘴，连连后退。
只见一片蜷缩成尖刀的叶子刺穿了女生的身体，鲜血从她的心口喷薄而出，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很快，几片叶子将她包裹住。不一会儿，她就完全消失在了人形树里。
乔晓莓的手，因为用酒精湿纸巾擦过，所以上面残留了酒精，所以被她碰到的时候会感到不适。
石茂轩和胡文启，因为喷了酒精所以全身都散发着酒精的气味，她连靠近都不敢。
还有刚刚快要进门的时候，那些随风飘到自己身上的酒精，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怕过酒精啊！高考结束后的那天，她还跟同学一起去喝了酒，一点事都没有啊！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恐惧酒精？
刚刚石茂轩说，巨型蠕虫最怕酒精，难道是……自己真的被巨型蠕虫感染了？
回想起在教室里独自面对那些黏糊糊的巨虫的场景，她的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她的嘴里钻出来，想吐。
她捂住嘴，拼命往洗手间跑去。一路上，任何虫子都让得远远的，似乎异常害怕她——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脚刚踏进洗手间，一滩粘稠的绿色液体从手指缝间流出。她加快了步伐，来到洗手池前。她的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几乎不容她有任何喘息的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拉扯住她的喉咙，顺着她的食道攀爬进她的口腔。
粘液越来越多，她不得不松开捂住嘴的手。哇的一声，一只浅绿色的蠕虫从她的嘴里掉落在洗手池里。
绿色的蠕虫，一开始只是一个浑圆的球，神展开之后，竟然有小臂那么长。胖乎乎的身体上裹满了浅绿色的粘液，两只触角不断伸缩，似乎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尽管颜色和大小都与巨型蠕虫不一样，但是陈甜芋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巨型蠕虫的幼虫。
她盯着这只蠕虫幼虫看了一会儿，不敢相信这个恶心的虫子竟然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它的出现，是否说明自己的身体里还寄生着许多这样的虫子？
难道巨型蠕虫是一种寄生虫吗？如果是，那么那些巨大的如同汽车一样的蠕虫，到底是寄生在什么样的人身上的呢？
忽然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她手撑着水池边剧烈地呕吐，但是除了一开始吐出一点绿色粘液，之后就只剩下黄色的苦胆。
看见苦胆，她松了口气——似乎身体里没有别的虫子了。
她又干咳了几声，然后赶紧打开水龙头，接水漱口。
水将胆汁冲向绿色蠕虫，蠕虫的身体立刻紧缩了起来，它痛苦地在她的胆汁里打了几圈滚，然后不再动弹，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滩绿色的水。
恶心的液体。
陈甜芋颤抖着把水开到最大，水带着绿色液体冲进了下水道。绿色蠕虫似乎就此消失了。
她用水洗了一把脸，又扣着喉咙干咳了几声。直到咳得喉咙疼，她才停下来。
好在没再吐出什么。
*
洗手间门外，韩绮凡强忍着恶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现在只恨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否则一定要将这个场面拍来下，给安悸尘看看。
她认定，陈甜芋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其实白天的时候，当她看见那些虫子绕着她走的时候，她就察觉出她的异常。
她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会执着地这么想的。她不讨厌任何人，只是理智地想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能冷漠地面对所有同学，任何会威胁到她的生命的生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消灭。
她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这是她从食堂里带出来的。她用这把刀，砍死了几只大食人蛛，救出了几位已经被吃掉胳膊或腿的同学。
现在，她要用这把刀，杀了陈甜芋。她已经不想去征求其他人的认同了，她必须杀了她。
趁着现在，趁着陈甜芋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左手的刀换到右手。
但当她正准备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左前方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影，想看一看到底是谁，敢在这种时候离开食堂一个人来到操场。
但是那个人影并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贴着墙站着。操场上的路灯从他的后背照下来，影子就落在韩绮凡的脚边。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影子的主人——是安悸尘。
他什么时候来的，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吗？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他来了，就拉着他一起看看陈甜芋了，现在那只绿色蠕虫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陈甜芋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害怕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她低着头走到门边，也不管外面站着谁，直接关上了门。
韩绮凡微微皱眉，当即想要扭开门锁，但是陈甜芋已经把门反锁了。
“安悸尘，你不要一直站在那里，快过来帮忙！”韩绮凡有些急躁，举起刀想要把门锁撬开。
影子变大了一些，但是人还是站在她的盲区里，似乎并没有往前走。
韩绮凡看着已经覆盖住自己脚面的影子，心里一颤。
她停止了开门，握着刀悄悄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影子。
但影子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她退一步，它就变大一些，一定要覆盖住她。
韩绮凡意识到，这个影子也许不是安悸尘的，甚至也许根本不是人。
她沉住气，继续以缓慢的速度后退。
影子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终于，她退到了足以看见拐角另一侧的位置。她看见了影子的主人。
那是……一棵树？
一棵人形的树。过长的树干几经折叠，弯曲成人的头颈和四肢。树叶看不出形状，因为全都紧缩成虫形，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拼凑出五官和衣服的模样。
它居然是有五官的，虽然只是一株植物，但是韩绮凡能一眼看出它是在模仿安悸尘。
她从没有如此惊恐过，就算在与巨型蠕虫和食人蛛面对面的时候，她也没有惊慌。可是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因为那些虫子，只拥有最低级的能力，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再威胁到人类。
可是面对的这株植物，明显，拥有着不应该有的智慧——它竟然会伪装成人类。
她将刀尖对准了这棵树，但一瞬间，人形树就骚动了起来，像是被激怒了。所有的叶子全都颤动起来，人形也近乎崩溃。
叶子伸展开的瞬间，韩绮凡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像杀食人蛛一样将它杀死的。
每一片叶子都太大了，几乎有一扇窗户那么大，上面爬满了绿色的巨型蠕虫，一个个勾着脑袋伸直触角，一副准备吃人的样子。
韩绮凡缓慢地挪动着，不想再次激怒它。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道：“韩绮凡，你有没有看见陈甜芋？”是石茂轩，他们见陈甜芋长时间没有回去，所以几个人出来分头找她。
人形树听见了说话声，又颤抖了一下。叶子上的绿色蠕虫有些被抖落在地，滚了一圈便向她爬来。这些绿色蠕虫比巨型蠕虫要小许多，每一只大概只有小臂那么粗细。
原本，韩绮凡没有把它们当回事，因为她已经见识过巨型蠕虫，所以不怎么惧怕这些小蠕虫。
可是当一只绿色蠕虫爬到她的面前，对着她张开嘴时，她才意识到这些虫子也许比巨型蠕虫更可怕。
绿色蠕虫的嘴里长着牙齿。而且，不止一圈。
像甜梅仙女一样，有着好几圈牙齿。
“唉，你在那边干什么？不要一个人出来啊。”石茂轩的位置看不清那棵人形树，他只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
韩绮凡没有说话，又后退了几步，她突然转身，对着石茂轩喊道：“快跑！快回去！”
与此同时，人形树也加快了追赶的速度。
石茂轩终于看清了这棵诡异的树，他心里知道，这就是安悸尘他们刚刚在楼道里遇见的。
“这、这是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
“不知道，不知道！先回去再说！”韩绮凡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拖着他往食堂跑去。
“陈甜芋呢？她是不是在洗手间？”
“不要管陈甜芋了！”韩绮凡有些失控地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已经被那些巨型蠕虫污染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石茂轩不明白她说的话，但是他也无瑕去思考。人形树已经追上来了，树叶几次碰到他的后背，他能感受到上面像刀尖一样的尖刺。
两个人没有敢喘息一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食堂。
食堂门口站岗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冷冰冰地说：“进门前喷酒精，请配合工作。”
韩绮凡一把将他们推开，大声喊道：“关门，关门！”左边站岗的女生没站稳，踉踉跄跄，手里的酒精瓶掉在了地上，瞬间就怒了。
“搞什么！不服从规定，全部出去！你是六班的是不是，滚出去！”她边说边走出门，弯腰想捡起酒精瓶。
“快进来，不要站在外面，不要……”韩绮凡没有说完便捂住了嘴，连连后退。
只见一片蜷缩成尖刀的叶子刺穿了女生的身体，鲜血从她的心口喷薄而出，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很快，几片叶子将她包裹住。不一会儿，她就完全消失在了人形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