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医院。

    林深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惨白,额上渗出冷汗,腹部不停流出血液染红衣物。他一只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而另一只手则拉着宁玉。

    宁玉满是担忧的眼望着林深,不停跟随着推车跑动,直到医护人员提醒她只能留在门口。

    这里是急救室。

    宁玉不敢拉住医生问话,怕耽误治疗时间,只好自己心神不宁地站立在座位旁,眼睁睁看着林深被推了进去。

    随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拦住了宁玉:“请问您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宁玉没犹豫:“夫妻关系。”

    她和林深没办过离婚手续,当然还是夫妻。

    “好的,抢救手术需要家人的签字才可以进行,请您在这里签字。”医生拿来了一张纸,指了指需要签字的地方,“患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这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好。”宁玉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字,“钱不是问题,我们多少都出得起。”

    宁玉在医生临走前问:“请问他的情况还好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叹了口气,面露不忍:“他的伤势不轻,但暂时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我们会尽力的。”

    “好的,谢谢您。”宁玉深呼吸一口气,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医生们会尽全力救人的,她只需要在这里等待。

    门前“抢救中”三个鲜红的大字倒映在宁玉的眼底,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拿出手机来给林深的父亲和哥哥打了电话。

    “林深被人捅了腹部一刀,现在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凶手抓到了,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就是涌屏影院,我们两个下午在那边看了场电影。”

    “身边没有其他人在,也没有保镖。”

    ……

    他们平时不管林深,和他交流也不多,完全是放任自然的态度,但这时候都表示会尽快赶过来。

    宁玉挂断电话,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林深是很在乎家人的。他看见父亲和哥哥,一定会开心些。

    宁玉没有做任何事的心思,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期待那扇门的打开,然后医生出来告诉她好消息。

    她眼睛干涩,可一闭上眼,眼前便显示出了凶手的脸。

    她几分钟前清楚看到了凶手的脸。

    凶手把妆化得很浓,最终效果和网红脸差不多,让人过目即忘,没有任何特色。

    可是她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凶手是谁。

    凶手确实和她有过节,然而她不认为那些小仇怨到了需要对方做到如此地步的程度,实在是太偏激了。

    宁玉刚整理思绪到一小半,龚殊便打来了电话。

    “嫂子,你没事吧?那个……我听说涌屏影院出事了,你们是不是才从影院出来?”

    影院的危机解除,涌江市人民在网络平台上纷纷知晓最新消息。不出意外,这则新闻将会被全国人民知道。

    龚殊是晚上才知道影院出事的,他了解完前因后果,当即打了这个电话。

    “我没事,但是林深他……”

    龚殊的心提了起来:“他怎么了?”

    “他正在抢救中,我在急救室门外等。”

    龚殊猛然站起身,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宁玉说完位置就挂了电话。

    林深的工作向来是由汪钟交接的,她思来想去,又把汪钟喊来了。

    还好她知道这群人的联系方式,不至于手足无措。

    打完这些电话后,宁玉暂时进入了独属自己一人的时间。

    她坐在座位上,仿佛一座孤岛,无人理会她,也没人分担她内心的忧虑。

    宁玉垂着头祈祷林深平安时,隐约听见了不远处一位女士的虔诚发愿。

    医院里一向落针可闻,故而她清晰地听见了女士的发愿词——

    “我发誓,如果我的母亲能平安,我每个月就给涌江市孤儿院捐赠三万元,这是我每个月工资的一大半,希望上天可以听到我的话。”

    “都说发大愿者必有魔考,我不知道我这个愿望大不大。假如算大的话,那就让我经历一切吧!”

    她闭着眼,带着哭腔,双手合十,而前方并没有什么实物足以让她跪拜。

    宁玉移不开目光。

    她曾游历过一些地方,而景点多有寺庙或者其它祈福的场所,人们为了讨取好彩头总是会参与这些活动。

    他们往许愿树上系许愿牌,对着许愿池抛硬币,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买价格高的香,摸景区的吉祥雕像……

    宁玉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真的信神。

    可是她曾经听过的那些祈愿,好似都没有这位女士的发愿虔诚。

    宁玉不信神,或者说根本没思考过自己关于这方面的想法,但是此刻她没质疑祷告的用处。

    那也只是一位……希望母亲能活着从手术室中出来的平凡人啊,和她自己没什么不同。

    宁玉扪心自问:那她自己呢?

    倘若林深平安出来了,她要做些什么?

    宁玉回想起林深这些天的表现,每个动作都在她的回忆中鲜活起来。

    不说其它,至少林深是希望和她再在一起的。

    自从知道安行生物的破产危机真相后,她总是在担心以后两个人会发生的矛盾,然而……以后没什么是能说得准的。

    柏藏已经把何婷说谎的事告知她了,林深根本没她以为的那么不择手段。

    被她误解的这一段时间,林深应该很委屈吧?

    今天她和医护人员已经很努力抓紧时间了,可是林深会不会还是……

    要是他真的……

    那林深甚至没听见她原谅他。

    宁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无法想象刚刚思考到的一切,光是想一下那样的场景,她便窒息到喘不过气来了。

    她后悔了。

    没过多久,宁玉的电话响不停,没有给她继续精神内耗的机会。

    一会儿是有人打电话问她急救室具体在哪里,一会儿有人请示她公司的舆论公关问题,一会儿又是警察喊她去做笔录……

    其中有一个电话比较特殊。

    宁玉没多考虑,接了起来:“喂?”

    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我是谷源的朋友。谷源下午出事做了手术,现在才清醒过来。他想见你一面,我把地址报给你,你快点过来吧。”

    宁玉几乎是立刻说:“我这边有急事,不方便。”

    “宁玉,你知道谷源有多喜欢你吗?他情况不太好,说不好这几天就……”男声戛然而止,过了两秒变得激昂起来,“总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亲自过来找你!”

    “我在抢救室外面等亲人的手术消息,真的没有时间。”宁玉无奈解释,顺便隐藏了一点消息,“既然谷源醒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对于谷源来说,静养几天才是最好的选择。

    宁玉猜这通电话是这位朋友的一厢情愿。

    听到宁玉的拒绝理由,电话那头冷静了下来,问题仍是急切地抛了过来:“等等……你们是不是今天也遇到了袭击?”

    宁玉本想挂断电话,闻言还是继续聊了下去:“是,谷源也是被人捅伤了吗?”

    “对,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吗?她的妆太厚了,我们拿了全市人民的脸部数据,用人像扫描都没看出来是谁!”男声深恶痛绝,“她趁我们不备进行攻击,然后就逃走了!”

    “凶手叫毕胜淑,已经在警察局了。”

    没等对面回话,宁玉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对方了解完这件事,接下来就该催她去看谷源了。

    她今晚必然要等着林深出来,没必要再和对方进行无意义交流。

    没过多久,宁玉喊来的人很快到来了。

    他们同样等在了这儿,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没人说话,只有少数几个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的。

    她实在没心情吃饭,甚至会有罪恶感,连厕所都不敢去。

    宁玉一直等到了深夜,她饥肠辘辘,滴水未沾,长发散乱地披下,一副颓靡的样子,好似遭受了人生的重大打击。

    她想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提离婚的。

    凌晨0:17,“抢救中”三个红字失去了亮光,医生们鱼贯而出。

    围在原地的一圈人都上前询问情况:“医生医生,请问他怎么样了?”

    最前方的医生摘下口罩:“他没事了,这些天都要住院观察,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看他,等过几天吧。”

    “那就好。”几人发出放心的声音。

    宁玉好像浑身被卸了力气,一下子坐在了位置上,腿软得站不起来。

    她想,这就是后怕的感觉。

    在这一个晚上,她见证了一位女士的虔诚发愿,看到有家人因为经济问题放弃了治疗,听见有人得知手术最终结果放声大哭……

    至少,万幸中的不幸,他们姑且算是幸运的。

    宁玉决定在医院陪同林深度过住院时间,等林深出院了,她再考虑是否要回到林深的身边。

    林深因她受伤,她理应照顾他。

    龚殊和汪钟也留在了医院,在这里汪钟照样可以处理事务。

    林天和林稳赶着时间回去了,在走前他们叮嘱宁玉,要是林深醒了要立即通知他们,他们会撇下所有事来看他的。

    宁玉连连应是。

    这一晚,宁玉是伏在林深的床边睡着的。

    次日,她睁眼就对上了林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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