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获得对当下境况的清晰认知后,心神凛然,不敢乱动。她忽觉喉咙干涩,仿若有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窒息感如潮水而来,

    肺中的空气变得稀薄,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嘴也被胶布封住了,只是脸冻僵了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起初的时间里,宁玉唯有在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能够有手脚自由活动的资格。

    三餐的饭菜由绑匪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摸索着吃。吃的东西算不上高档,但也绝不廉价,比方说每天的早餐都是灌汤小笼包和豆腐花,加起来市价将近十块钱。午餐和晚餐都是三菜一汤,必定有肉。

    她想,这和那位被称作“五个亿”的有钱人家大少爷脱不了干系。

    至于上厕所,男女有别确实不方便看守,但这儿的厕所是有隔间的,所以每次她提出要上厕所,都有两个绑匪带她到厕所的隔间,替她关好门,在门口看住她。

    宁玉凭借三餐时间辨别日期,只是无论做什么,她眼上的遮光布条从未摘下过。除了其余感官能够感知到的信息,她一无所知。

    三天过去了,绑匪们似乎不怎么着急,还在伺机而动。他们偶尔有内讧,但依然能回归到相互信任的状态,连挑拨离间都很难做到。

    这段时间里,宁玉靠假睡偷听搞清楚了主要情况。

    绑匪共有六人,他们三天前找机会绑了涌江市里一位落单的富二代小少爷,当天就火急火燎逃到了莲安市,盘算着问小少爷的家里要价五个亿赎人。

    在来莲安市的路上,他们就有了找一位小少爷替身的想法。等下了车,他们时间仓促,很快锁定了与小少爷年岁相似、身量相当的柏藏,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就顺带绑了她。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荒凉郊区的废弃工厂里。这里人迹罕至,这些天甚至没有人路过。

    宁玉一直过着小康家庭的生活,身边的人顶多是小富即安的程度,从未见过五个亿这么多的钱。

    倘若没有这次绑架,这恐怕是她终其一生也无法接触到的阶层吧。光是听着,她都感到自己卷进了大事里。

    绑匪的行为无异于温水煮青蛙,再这样相安无事多过几天,他们恐怕会暂时习惯这样的生活,下意识听从绑匪的安排。

    宁玉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可实在想不出要怎样反抗。

    然而就在第四天晚上,绑匪的一番对话让她彻夜未眠。

    “你们傍晚打电话了吧,那边怎么说,肯给那么多吗?”

    “老大说得对,他们家还真不在乎这么几个亿的钱。据说他家这几天找人都找疯了,都有人急进医院了。听见能花钱了事后,还松了口气呢!”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他们真的报了警,一个不好,我们可全都进去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了,就看这两天了!”

    好事将至,绑匪们的神经陡然放松,话也比前几天多了。

    按照前几天的习惯,宁玉吃完晚餐后照例蜷缩在工厂一角。时间大约是晚了,绑匪们以为他们都睡着了,肆无忌惮交流起如何处置宁玉和柏藏。

    “另外两个小孩放在身边太累赘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把他们放走吧?”

    “不急不急,哪怕把他们拿来当人质威胁警方,没准也有大作用呢!”

    “不能这么简单放了他们。”一个绑匪压低声音。

    他的声音尖细,说起话来好似吐着信子的滑腻毒蛇在游走:“我看那个小姑娘长得挺不错的,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啊。这么些年来我走南闯北的,还没嫖过这么年轻的女人呢,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嘿嘿~”

    说着,他猥琐地搓了搓手,布满狰狞刀疤的脸上满是迫不及待。

    角落里的宁玉瑟缩了下身体,没人在意她不起眼的小动作。

    她看不到绑匪们的表情,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便想象出他们浩浩荡荡朝她走来的,极其富有压迫性的场景。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那个妹妹看起来年纪太小了,估计没满十四周岁吧,要是做了的话……得判好多年吧?”

    “呦,瞧弟弟吓得。你都大着胆子跟我们绑架富二代了,还担心会被判刑呢?哥哥告诉你,我们万一被抓到了,下半辈子肯定没指望了。既然风险这么大,不如一起干了!”

    被叫弟弟的那人顿了顿:“我只想要钱。”

    “看来弟弟还是年纪轻啊,等开了荤你就知道这里面的妙处了~要不是这两天时机不允许,我现在就能去上了她,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到时你一起来吧,哥哥给你长长见识。”

    “我……”

    “怎么回事啊,弟弟长这么大了,不会连片都没看过吧?”

    紧接着,空气里蔓延着令人作呕的调笑声。

    宁玉掐着掌心,微薄的痛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他们的话宛若细菌一样无孔不入,钻进了她的心脏漫无目的地啃食,所到之处皆是痛楚一片。每当回想起他们的话,心脏里的超级细菌便会更活跃一分。

    这天深夜,“五个亿”找到了她。

    绑匪住在工厂外围,而最里头没有出口的地方,自然留给了他们三个人。

    宁玉打一开始就清楚“五个亿”和柏藏绑在了自己附近,情况必然也和自己大差不差,只是三人都目不能视,夜晚睡觉时也被分散在几个角落,没能有机会密谋出逃计划。

    宁玉没睡着,听见了近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所以“五个亿”说话时,她没被吓一跳。

    “醒醒,醒醒。”来人轻柔地推了推宁玉,“别害怕,我是他们口中的‘五个亿’,现在有要紧话和你说。”

    他小心撕开宁玉嘴上的胶布:“眼罩先不帮你摘了,把它恢复成原样难度太大,容易被发现。”

    宁玉用气音说:“你说吧,我本来就没睡着。”

    “也是,他们都说出那些话了,你肯定睡不着的。在这里才几天,我脑袋都不好使了吗……”他低语着谴责自己,坐下后用嘴唇贴近宁玉的耳朵,“前面三天里,我已经联系到警察和家人了。不出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回家。”

    宁玉抑制着激动:“我能为你做什么?”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请你千万不要背叛我。根据我的判断,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将有很大概率撕票。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他的声音不带温度,清清冷冷。

    “我明白的,只是既然你家里人愿意花这些钱救你,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联系警方呢?直接交钱不是更保险吗?你也说了,我们很可能被撕票的。”宁玉的手紧握成拳,“我想快点离开这里,你也听见了,我接下去很可能会被他们……”

    听出宁玉的犹豫不决,他的态度变得强硬:“听我说,他们拿到钱后一定会选择撕票的,只有搏一搏,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没时间和你多加解释了,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宁玉想到他轻易联系到外界的本事,点了点头。

    “另一个被绑来的人是你的男朋友吧?我是先找他说话的,他也已经知悉情况了。等明天一早,我会准时生病,一病不起的那种重病。绑匪们暂时还不会袖手旁观,逃亡时会有人员流出去药店,这就是我们的大机会。希望你能配合我,一路听我的指挥,找机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一切都有变数,到时我也要看具体情形,以不变应万变。”

    也就是说,今晚谈话的作用,主要是拉他们结盟。

    宁玉忘了反驳对方说柏藏是自己男朋友的话:“好的。对了,我叫宁玉,要怎么称呼你啊?”

    “名字不重要,就叫我五个亿吧。”反正绑匪们也是这么叫他的。

    本就是生命中的过客,不需要交换名字。

    他垂了下眼,望向宁玉的眼神中带着歉疚。

    绑匪是冲着他来的,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根本是无妄之灾。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五个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走前把封口胶布给宁玉贴回了原位。

    宁玉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想念妈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恐怖的梦。

    梦里的时间定格在深夜,她独身一人仰面朝天躺在湖上漂浮的木筏上,随水流前行。湖四周全是望不到尽头的连绵山峰,四周静寂无人,仅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水流声。

    血色的月亮诡异得缓慢变大,始终有一角隐在山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俯瞰着渺小的她。

    孤立无援的她。

    次日一早,“五个亿”果然生病了。

    “那个娇贵的少爷发烧了,病得还挺严重的,你去看看?”

    “五个亿没准真的从小身体不好,要是一个弄不好,死在这儿就麻烦了。”

    “算了,我去买个退烧药吧。”

    就在此时,有人冲进门来喊叫:“不好了,警察找上门来了!我们快点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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