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里偷闲时的无所事事,是安可可能够感受到最惬意的时光。绕过顶层领导的办公室,天台是透气的最佳地点,靠着栏杆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

    只要手机不再震动,今天就可以准点下班 。安可可暗自祈祷,熬过最后五分钟就可以拥抱自己的小窝,彻底放松了。是的,准时下班也是为了拥抱自己的小窝,没有约会,没有约饭,更没有什么精彩的夜生活,安可可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甚至是外人看起来的乏味。

    熟悉安可可生活作息的人们一开始总是不相信的,毕竟这与安可可外表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精致的妆容,搭配在一起十分舒适的五官,高冷的气质,就连闺蜜阿妍第一次见到安可可都想赶紧躲开。

    “一看就不好惹。”是阿妍对安可可的第一印象。好巧不巧,两人进公司恰恰成为同组搭档,据阿妍后来说,刚知道两人是搭档时自己痛苦万分,找昔日同学吐槽很久甚至想各种办法来对付安可可,只是两人开始相处后,才发现安可可高冷的只是外表,内心却是个HelloKitty。时间久了,反而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当然,阿妍也是安可可踏入职场后唯一的朋友。

    安可可本不善与人交际,所以朋友不多,很多学生时代关系好的也因为不常联系渐行渐远。安可可并不在乎这些,毕竟没有多余的社交她能更清净些,现在为数不多还能保持联系也是经过岁月沉淀真正气味相投的伙伴。

    这些伙伴中韩璟是个例外,不能说气味相投,只能说是死缠烂打到安可可习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毕竟是个从高中到现在一直爱慕安可可的人儿,毕业后找工作又在一个公司相遇,安可可宁愿信鬼也不信这是个巧合。

    “就知道你在这儿。”韩璟迈过天台的阶梯,手里拿着安可可的包。

    安可可睁开眼睛看向韩璟:“真不愧是好兄弟,咋的,提醒我下班啊。”

    韩璟把包递给安可可:“那可不,最后一分钟不能让你因为取包再加班。”

    极少加班的韩璟对下班时间的把控一向很准,安可可认可地拍了拍韩璟的肩膀:“走了。”

    韩璟望着安可可潇洒的背影:“好不容易准点下班,有啥安排?”

    安可可没转身,只摆摆手:“睡觉,再不好好休息要死人了。”

    韩璟也没再追上来,任安可可消失在视线里。这么多年,韩璟早已习惯安可可比老年人还正常的作息规律,不去夜店,没有任何夜生活。原因嘛,安可可也不藏着掖着,自然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周围的同事私下里八卦,一致同意就因为安可可年纪轻轻活的太规律,所以才单身至今。这种生活也只有两个人能理解,一个是阿妍,天生的恐婚者和不婚主义享受者,只喜欢买买买。另一个就是韩璟了,虽然生活作息不同,但安可可这样不食现代人的烟火,韩璟觉得很安心,至少静静陪伴,适时出击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下了地铁,如往常一般右转上电梯,安可可的眼神却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不期而遇。身形消瘦,两侧肩胛骨微微凸起,深紫色T恤,干练的短发。安可可出神地盯着,内心感叹: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是老天觉得我这些天加班太努力,所以赏赐惊喜了吗?

    地铁站人太多了,这个背影凭借极其灵活的行动力消失在了B出站口,安可可望着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回过神来,不只身形像,走路姿势也像,人群中灵活的行动力也仿佛与他是复制粘贴。

    可那又怎样呢?这个背影再惊喜也不可能是他,一个安可可从初中开始喜欢了近20年的男人,再准确一点,是从一个男孩子到一个男人。

    这20年里只有三年可以称得上朝夕相处,而剩下的17年,他们一面都没见过,一个最客套的寒暄都不曾拥有。

    学生时代同桌是必不可少的,这三年都能和他做同桌也是莫大的缘分。很多校园言情小说里女主和男主也都能成为同桌,心心相印,从校服到婚纱。

    但在安可可这里校园同桌如此浪漫的情节不知道该称为现实还是狗血,能朝夕相处的三年时光中,女主活得不像个女主,而男主却喜欢了班花三年。

    安可可喜欢男主全班都知道,男主喜欢班花全班也知道,所以安可可在同学们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痴女和单相思。正逢初中,校园里弥漫着各种各样暧昧的气氛,在其他同学脑海中添油加醋的想象后,看安可可的眼神总有一种同情惋惜又叹息的意味。

    但在安可可这儿,真的不至于,这些事情在她的生活中分量很轻,也不想为此黯然伤神,毕竟喜欢就是喜欢,她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有人问起她也坦率地回答,反而让这些人惊叹,这样的关系你俩都能和谐且不尴尬的做同桌。

    安可可的性格,不可能让这事儿变得尴尬,该说说该笑笑,直来直往,管那么多干嘛,能一直成为同桌也是缘分,至于是不是有缘无分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天晚上,安可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明亮温馨的咖啡厅里,只有安可可一个人,因为心脏问题无法喝咖啡的她只好捧着一杯热椰奶,望向窗外等人,梦里的安可可很清楚,等的人不过是唯一喜欢的一个他。从阳光灿烂到黄昏日落,他始终没来,椰奶一口没喝端端地放在桌子上,安可可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却见到他正在等她,想要张口问怎么不进来,他却笑着露出好看的小虎牙问她:“你知道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安可可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那就是在梦里,你对着这个人笑就好了。”

    安可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努力思考到底笑还是不笑的时候,梦醒了。

    窗帘背后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

    这么无厘头的梦,让安可可这一整天都无比清醒,这些年里不是没有梦到过他,但声音、表情和小虎牙是第一次这么逼真传神,可惜的是,梦里他都想让自己忘了他。

    “昨晚休息的如何?”韩璟递给安可可一杯温热的椰奶。

    安可可看着这杯昨晚出现在梦中的椰奶笑了笑:“还行吧,不休息个一两周怕是缓不过来前几天连轴转的劲儿。”

    韩璟坐在安可可旁边的空椅子上:“一两周怕是不行了。”

    安可可看向他:“怎么了,来新项目了?”

    韩璟一脸凝重:“要是新项目就好了,今天早上领导开会,听说要把老木手头的项目给你们组。如果通过了,一会儿就会来叫你和老木交接资料了。”

    听到这里,安可可面色一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人家的项目我凭啥中途横插一杠子。”

    韩璟耸耸肩:“可能是你们组上一个项目完成的太出色,这不天将降大任于你了。”

    安可可瞪了一眼韩璟:“你最好好好说话。”

    韩璟嬉皮笑脸站起来,压低声音:“你也最好把这个项目推了,老木这个人睚眦必报,更何况是一直捏在手里的鸭子飞到你这里。”

    安可可当然知道,还有十年退休的老木,深谙工作的各种道道,平时表面功夫做得足,摆出一副年龄虽大却紧跟时代步伐不掉队的拼劲儿,实则是个老油条。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人际关系上,拉拢了不少人,平时看起来人缘颇好,而具体的工作都给了工作组的年轻组员,她负责最终的签字上报。

    安可可从内心深处瞧不起她,有时碰见却也假模假样“亲切”得叫一声“木姐”。每当这时,安可可都觉得自己是个社会人,成长了不少,能称得上是合格的成年人。

    果然,不过一会儿安可可就被传唤到总监办公室,总监一如既往用十分喜庆的表情看着安可可走近,所谓十分喜庆,其实就是笑面虎。

    刚上班的时候,安可可研究过总监的表情管理,眉眼弯弯,嘴角上扬,这样的表情总能让人感到亲切和蔼,从而放松戒备,而她能把这样的表情焊在脸上,是安可可最佩服的地方。一个人的情绪,总是可以通过眼睛传递给他人,总监这样的表情恰好让眉眼的变化将眼睛遮挡了起来,使人琢磨不透她的情绪变化和内心想法,所以安可可总是对总监敬三分防三分。

    “徐总监,您找我。”安可可同样热情,迎了上去。

    总监招招手:“来来来,可可,快坐。”

    安可可坐下后也不言语,心里早有准备,要不就见招拆招,要不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通常情况下,胳膊拧不过大腿更常见,可就算拧不过,也要尽量把自己择干净,不能处于被动的局面。

    “可可,这次项目做的不错啊。”开篇寒暄,不得当真。

    “谢谢徐总监肯定,多亏您的帮助和大家共同协作,今后还是要继续向大家学习。”客套嘛,谁不会。

    徐总监还是一副笑面,没有丝毫改变,摆摆手:“你的项目一次比一次做得完美,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早上开会还说呢。”

    马上步入正题了,安可可没搭腔。

    “老木的项目,你知道吧?”徐总监面带期待值要爆棚。

    安可可双眉一挑,面露惊诧:“我不知道啊,其他组的项目我们从不打听的。”

    徐总监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这样的,老木组现在的项目跟你刚做完的这个很像,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些瓶颈,需要你的帮助。”

    安可可眉头一松,一脸恍然大悟,看似松了口气:“木姐要帮忙啊,那没问题,木姐跟我说一声就行,不必麻烦您亲自来说。”

    徐总监笑容依旧,背靠在椅子上:“我们是想,让你们组把他们的项目整体接过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那怎么行呢,木姐组的项目,我们组做算怎么回事。木姐需要帮忙,我们帮就是了,都一个公司的,不用这么见外。”

    徐总监倾身向前,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可可啊,这个决定能告诉你就证明是经过我们深思熟虑的,而且老木也是十分赞同这个决定,你不用这么顾虑。”

    赞同?赞同个鬼,说出来谁信啊。

    “徐总监,木姐的项目毕竟已经进行这么久,她和她的组员也一起花费了心血,如果一定要我们组参与进来,我们组可以跟他们一起做,给他们打下手,但是全盘接过,这是行不通的。”

    徐总监摆摆手,没再说话,反倒拿起手机:“哎,老木啊,现在有空吗?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老木很快就来了,一进来的热情劲儿比起总监有过之而无不及,安可可看着都心累。

    “老木啊,你说说可可这孩子,总是顾虑太多,让她们组接受你们案子的事儿你都没啥问题了,她还推三阻四的。”徐总监的先发制人让老木脸上虚伪的热情又加深了几层。

    老木一把拉过可可的手:“看看你这孩子,咱们工作可不是为了咱们自己,一切以公司为重,以大局为重。你看你上一个项目完成得多棒,哈哈哈,哎呀,我老了,思维也滞后,这种项目就应该交给你们年轻人来做,你可不要有抢项目这种老思想,你木姐我很开明的。”

    徐总监的笑意更甚,站了起来,老木一把拉起可可迎了上去,总监甚是欣慰地拍了拍可可和老木的肩膀:“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可可你也再不要为难,该往前冲的时候就要往前冲,我们都是你强大的后盾。”

    再客套就没意思了,三人匆匆结束,刚走出总监办公室,老木拉着可可的手便放开了,微笑着拍了拍可可的肩膀独自往前走去。

    这么看来,老木工作这么久还跟可可一样是个项目经理是有原因的,想要跟总监一样喜怒不形于色还是有难度,脸上的落寞难以掩饰,出了门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热情消散,逐渐僵硬起来。

    即使胳膊拧不过大腿,但这一出戏可可的目的也达到了,让所有的当事人都在场,以此证明不是我抢了你的项目,我遵守规则,只是“大腿”不允许。

    回到座位,韩璟连忙凑过来:“怎么样?推掉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可可苦涩地抬抬嘴角。

    阿妍适时出现:“可喜可贺,树敌成功。”

    安可可摊手冲这二位晃了晃:“同喜同喜,人人有份。”

    这年头得罪人都会连坐,所以同事就只能是同事,心甘情愿跟你连坐的只有万分之一,如果韩璟是个例外,那阿妍就是所有同事中最缺心眼儿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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