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下班时间,许一便急匆匆跑进了西餐厅,看见安可可才慢了下来,笑着用手整理发型。

    “你怎么在这儿?没回公司吗?是递交材料出什么麻烦了吗?”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

    安可可笑意温柔:“下午没什么事儿就请假了,这段时间都是你等我回家,今天换我等你。”

    许一坐在对面,很自然地伸手拿走安可可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两套餐具,”许一果真观察细致,“中午和朋友一起吃的饭?看样子你们也没怎么吃。”

    可不么,还不是因为你……

    “所以我们去吃什么?”安可可摸摸肚子,“我饿了。”

    许一笑了笑,头顶上温和的灯光照在虎牙上,让安可可感到无比踏实。

    “你想吃什么?”

    安可可立马答:“去我家,你做给我吃吧。”

    许一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起身牵起安可可的手往外走去,安可可低头看着被握紧的手,内心的甜蜜中夹杂丝丝酸涩,也许此生真的可以托付给这样一只手的主人,踏实、幸福、有依靠。

    许一先不急着回家,将安可可带到附近的一所大型超市。

    “家里冰箱有现成食材。”安可可小声说道,很没有底气。

    许一揶揄:“你家冰箱的食材限制我发挥厨艺。”

    安可可刚想翻个白眼,许一接着补充:“而且,我一直想跟你一起逛超市。”

    ?

    “我想跟你一起经历所有生活的琐碎,经历这些年你经历过的事。”

    安可可默默跟在推着购物车的许一身旁,其实自己来这种大型超市次数不多,自己厨艺不佳,来了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就算偶尔来一次,停留时间最长的也是零食区。

    许一面对冰柜里不同部位的牛肉,很是熟练地挑选着,在安可可看来,这些一块又一块的牛肉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终于舍得离开牛肉区了,安可可看着购物车里的五六块牛肉犯了愁,实在不想打扰许一的好心情却又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问道:“今天是要吃全牛宴吗?咱们俩吃不完吧。”

    许一看着安可可盯着购物车犯难的样子,牵起安可可的手往蔬菜区走去,边走边给安可可讲解:“这几块牛肉分别属于牛的不同部位,烹饪方法也是不一样的,做出来口感各异,这几天我都做给你尝尝,看你喜欢哪一种。”

    安可可自知没有做饭的天分,也不想去分辨这些肉,“你对做饭真的很有研究,这么多年在国外,你不会是厨师专业的吧?”

    许一明知安可可在调侃自己,但笑得莫名开心:“还没出国前我根本没进过厨房,可是到了国外我就发现不进厨房行不通了,上次跟你说是因为吃不惯国外的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许一顿了顿,看着安可可的眼神带着一丝窘迫:“我看不懂他们的菜单。”

    说完看着安可可,发现安可可并没有嘲笑自己,虽带笑意,却还有意思心疼。

    许一避开那丝心疼,故作轻松耸耸肩:“其实那时候决定出国也很匆忙,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那么懵懵懂懂地去了,想着学了那么多年英语,总该能简单沟通,谁知道那里的人英语说得比我还烂。我当时一个人租住在学校旁边,人生地不熟。”

    安可可笑出了声:“不会吧,初中三年你最头疼的就是英语,还有人比你说的烂啊。”

    许一不好意思地笑着自嘲:“那可不,人外有人嘛。”

    “然后呢?”安可可追问,她太想要了解许一那些年经历了什么。

    许一边挑菜边说:“后来我就去超市自己买,自己做,我刚去要上半年的语言班,我想半年之后我应该就可以言论自由,不需要这么亲力亲为了。”

    “所以你的厨艺半年就练出来了?”安可可问。

    许一摇摇头:“那半年大概是我最累的半年,什么也不会做,也没时间仔细琢磨,所以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买的都是能直接吃,或者随变一煮就能吃的现成品。”

    许一带着安可可来到零食区,这时候的安可可才敢随便下手,可劲儿往购物车里放。

    安可可很心疼,但还是故作轻松:“然后呢?”

    “再后来,语言班结束,我也终于能跟人说两句,做简单的沟通。然后我先去各种餐厅的后厨做兼职。”

    许一说得很轻松,安可可的心却漏了半截,从欣艺那里得知许一在出国前经历得并不愉快,甚至是逃也似的出了国,本以为在国外能过得轻松自在些,没想到更艰难了。

    安可可主动拉住许一的手往前走:“为什么?”

    许一停下脚步,看着安可可的目光有些闪烁,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可可,其实我出国的原因……”

    许一没有一口气说完,安可可知道很难,许一不管说或不说,她都不会勉强。

    “我父母离婚了。”

    这个安可可再清楚不过的原因,由许一亲自说出来还是感到了遗憾和绝望。

    安可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许一的手,她想告诉他,那些彷徨孤独的日子,不会再有了,现在他们拥有彼此。

    许一放松了下来,温柔地笑着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安可可的双眸:“可可,别为我难过,我见不得你难过。”

    随着安可可的头慢慢点了两下,许一的手放了下来,却看到了一双泛红的明眸。

    许一安慰似的轻松地说:“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父母要是不离婚,也许我到现在也进不了厨房。那时候我在后厨学到了很多,我的厨艺也是这样慢慢积累起来的,等咱俩退休就开个小餐厅吧,我做饭,你数钱!”

    安可可终于笑了,却始终说不出什么,今天对许一的那些年知道的太多,多到喘不过气。

    就这样,安可可沉默着回到家。

    刚关上门便反身抱住许一,许一被安可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尽数落到了地毯上。

    许一轻轻拍着安可可:“怎么了?”

    安可可摇摇头,几滴热泪渗入许一的白衬衫,安可可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脆弱且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

    许一感受到了温热的水汽,一时手足无措:“可可,其实经历过来,也不觉得有什么苦。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答应你要竭尽所能消除隔阂,不再对你有任何隐瞒,但我不想你难过。”

    安可可抱着许一抬起头:“你知道中午我去见谁了吗?”

    许一很聪明:“欣艺?”

    安可可点点头。

    许一伸手擦了擦安可可留存的泪痕,带着安可可坐在沙发上,胳膊轻轻环起,任由她的头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她是不是把我说得特别惨。”许一笑着问。

    安可可摇摇头:“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叫住我?”

    许一心里明白安可可的意思,却没有直接回答:“你发消息问我上了高中怎么样的时候,我的父母正在争吵,我在他俩面前低着头看你的消息,竟意外的屏蔽了他们的歇斯底里。”

    许一低头看了看有点发愣的安可可:“你看,是不是很神奇?”

    见安可可更沉默,许一微微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我不想骗你,可也不想你跟着担心,那时候的你最是直率,说喜欢就是喜欢,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坦诚的女孩子。”

    许一回忆着笑了:“后来实在心中烦闷,我只想去见你,每每看见你我便觉得世间依旧存留美好,一切喧嚣尽散。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看到当时的我,我想在你心里的那个我依旧如初中那般不知愁滋味。”

    安可可低声道:“我觉得你是不信我,你不信我能陪着你熬过去。”

    许一摇摇头,轻轻握起安可可的手:“高中三年,我不敢耽误你。直到那天你说起你父母,我才明白,原来咱们两个人都经历着相似的事,都将彼此看做支柱,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心心相惜?”

    “欣艺比我勇敢,比我执着。”安可可抬头看着许一,轻轻地说,“我真希望那时候我能像欣艺一样,在没有收到消息时去找你,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那时候你单纯是因为上了高中觉得我们不必再联系,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安可可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更小声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怪我自己的。”

    “我不会。”许一十分坚定,“发生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就算那时候你来找我,我可能会恶语相向,也可能根本不会见你。我更希望你不要看见那时候的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许一用环住安可可的那只手轻轻将安可可的脸抬起,四目相对之时,安可可释然了,自己的勇敢与执着比不上欣艺,可眼前依然是自己心心念念从不曾放下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恰巧也爱着自己,兜兜转转,宛如轮回。

    从前的安可可从没感受过时间的珍贵与公平,她只求能过平静的日子,无悲无喜,顺其自然。但与许一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愈发觉得,如果当你感到幸福快乐,就一定要紧紧抓住,即使这些幸福快乐是稍纵即逝的,也足以让你时时回味,时时治愈。

    这么想着,便倾身向前,找到了许一柔软的唇。

    许一明显一僵,握着安可可的那只手颤了两颤,只见凑近的安可可双眼微闭,带着特有的香气冲进了他那颗渴望被爱的心。

    随即缓过神,轻轻扶着安可可的头,深深回吻。

    安可可感受到了许一的回应,自己从没有做过这些,只凭这一刻的心动便做出的下意识动作,必然是青涩的,可这些青涩,又恰好最真实。

    许一的吻绵长而深情,过了许久才不舍地慢慢放开安可可,看着安可可微微泛红的双颊,许一轻轻笑道:“现在我们算确定关系了吗?”

    安可可被许一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用双手环住许一的脖子,将自己羞涩的脸轻轻藏在他的耳旁,轻声说:“我觉得更像战友,可以相互鼓励,相互依靠。”

    许一抚了抚安可可丝滑的秀发,他知道她定是害羞,却也忍不住调侃:“那你对战友太宽容了,我可不跟战友接吻,我只跟确定关系的女朋友接吻。”

    安可可闭了闭眼睛,手攥成小拳头在许一身上轻轻敲打两下,可是听见许一宠溺般的低笑,自己也忍不住绽开了笑意。

    既然如此……

    安可可调皮地在许一脖子上吻了两下,便迅速推开他,像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看着还在地毯上的食材,摇摇头:“啧啧啧,这是谁家男朋友这么不敬业,女朋友都饿了。”

    许一用手轻轻碰了碰被调侃过的脖子,无奈地笑了笑,她啊,也只有对熟悉的人才这么调皮。

    “是我是我。”许一全盘接受,“是我的错,让我的女朋友挨饿了。”

    带着压制不住的笑意接过安可可手中的食材,同时接过的还有美好的希望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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