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可哭丧着脸:“好难啊。”

    许一皱眉:“那算了?”

    安可可摇头:“可也不能一直这样啊。”

    许一叹气:“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安可可咬咬牙:“那暴风雨能不能来得慢一些。”

    许一同情道:“这由不得我啊。”

    两人双双叹气,唉……

    面前就是安可可公司大楼,安可可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安可可总结:“我越来越懒了。”

    许一总结:“我越来越迟了。”

    啊?安可可疑惑地抬眼看着许一。

    许一无奈地指着手机上的时间:“可可,我要迟到啦。”

    安可可眉毛眼睛都快变成八字,就这样盯着许一两秒后突然推着他离开:“那你快点去吧,我没事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许一被推着坐进了车里,抓着安可可推他的手:“可可,下班我还来接你。”

    安可可假装不满:“你来接我?你现在比我还忙,谁接谁还不一定呢,下班再联系。”

    许一乖乖点头:“都听你的。”

    安可可看着许一远去,深呼吸后向公司走去,休息这么久惰性越来越严重,从昨晚就开始焦虑失眠,从前忙忙碌碌一天接着一天感受还没这么强烈,可今早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完了,自己没法儿再直面上班这件事了。

    还好到公司也没什么事可做,韩璟和阿妍也忙得没时间搭理自己,没关系!安可可决定当好他俩的后勤。

    咖啡!椰奶!零食!甜点!通通安排!

    安可可就这样搜罗各色美食一遍遍给他俩送过去,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但安可可乐在其中,从前都是他俩时不时“围观”自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不能浪费!

    终于,没超过三天……不管是社恐阿妍还是社牛韩璟都受不了了,两人碰头讨论后,一直认为安可可就是……闲疯了!

    两人百忙之中相约架着安可可来到天台,正专心致志看手机的安可可一脸懵。

    “你们干嘛啊?”安可可甩甩刚被架着的胳膊。

    韩璟和阿妍异口同声:“你要干嘛啊!”

    安可可疑惑:“我怎么了?”

    阿妍捂着头:“你刚才在干嘛?”

    安可可得意地笑了:“红丝绒蛋糕哎,我以前都不知道这家店还有这么多品种,买来咱们尝尝。”

    韩璟一脸苦涩:“你自己独自品尝行吗?”

    安可可摇头:“当然要跟你们分享啊。”

    阿妍几乎是扑过来要捂住安可可的嘴:“你能不能正常点啊,你有没有算过就这一早上你来给我送了多少东西?”

    韩璟补充:“你有没有算过这一早上你来找我多少次?”

    安可可皱着眉细细思考了几秒:“看你俩太忙嘛,这不是给你们及时补充能量。”

    阿妍和韩璟纷纷叹气:“不是我俩太忙,是你太闲了。”

    安可可失落地低下头,这年头给人送吃的也这么难,声音小小的:“我是没事干,但我也没打扰你们啊,你们吃点东西不好吗?”

    阿妍和韩璟拨浪鼓似的摇头,阿妍表情凝重地拍拍安可可:“不是我们不知好歹,但我们一个早上实在吃不完两根油条,一杯豆浆,两块蛋糕,两杯咖啡,一盒寿司,如果没猜错一会儿还会有红丝绒蛋糕以及一顿午饭。”

    安可可有些惊讶:“哈?这么多吗?”

    韩璟点点头表示认可伸出一根手指冲她晃了晃:“而且这只是一个早上的量,我和阿妍这几天糖分真的超标了。”

    安可可瞪大眼睛看着他俩:“天呐,这几天我居然花了这么多钱,你们两个人确实太糟钱了。”

    阿妍哭笑不得:“你就只想到这些?”

    安可可点点头:“你俩花销这么大还叽叽歪歪,算了,饶过你们。”

    阿妍和韩璟松了口气,可算是放心了。

    安可可又点点头:“还是许一一个人好养活,你俩到时候别羡慕嫉妒就行。”

    阿妍和韩璟默默闭上眼睛,为许一祈祷三秒,然后欣喜地对视一眼,终于解放了。

    韩璟明显轻松不少,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从前闲不过两天的,什么时候再接项目?”

    安可可翻了翻白眼:“吃了这么多蛋糕都糊不住你的嘴。”

    阿妍也帮着韩璟搭腔:“我们早就想问你了,这不是害怕刺激你,毕竟你这几天这么反常。”

    安可可抬头看看太阳,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我回来第一天总监就跟我说了,让我这几天先别接项目。”

    “为什么?”韩璟和阿妍有些好奇。

    安可可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挺好,总监给我的说辞还算能说服我,她说业绩不达标也不会有人怪我。”

    韩璟有些不理解:“你信了?”

    安可可笑得故作天真:“为什么不信?”

    韩璟看着安可可认命的样子,也妥协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真是至理名言,那你现在算什么?”

    安可可想了半天,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描述自己的状态,阿妍在一旁总结:“备胎。”

    安可可十分认可,边点头边说了一连串“嗯”:“这个词真准确。”

    韩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备胎?”

    安可可解释:“不能做项目,对公司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是备胎是什么。”

    还能这样?韩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安可可摇摇头:“其实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就是一个板凳队员。”

    韩璟抬抬眉头,总算想清楚了:“所以你现在是被迫无所事事,无所事事的结果就是拼命甜死我俩。”

    安可可笑得颤抖:“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我说了我不折腾你俩了,你俩太费钱。”

    阿妍看着安可可还能笑得出来,很是佩服:“她现在说业绩不达标没人怪你,到时候该扣的钱也是一分都不会少。”

    “我知道,”安可可认了,“之前这样的事儿公司没少做。”

    韩璟一手打在栏杆上:“真不想干了。”

    安可可眯着眼睛看他:“别冲动,又没扣你的钱,钱拿在手里才是真的,怎么,钱拿在手里让手疼了?砸栏杆上手不疼?”

    韩璟瞪她一眼:“你这么不解风情许一知道吗。”

    安可可看了眼时间:“风情我是一直很解,比如现在已经到了午餐时间,走吧,带你们吃好吃的。”

    阿妍摸摸肚子,小声抱怨:“又吃啊。”

    安可可一手挽着一个,拉着向前走:“走吧,你俩不吃好歹陪我吃一点儿。”

    吃完午餐阿妍和韩璟便一头栽进了工作,安可可溜达着坐在工位,想了想给许一发消息:在干嘛?吃了没?

    安可可又看起了上午没能尽兴的红丝绒蛋糕,许一的消息如约而至:刚忙完,准备吃饭。

    安可可眼睛一亮,赶紧把红丝绒蛋糕的照片发了过去:少吃点,我现在订蛋糕给你,当你的饭后甜点。

    许一一边走去餐厅一边看手机,嘴角上挑,不由自主露出的虎牙沾满了蜜糖,身边的伙伴看着甜倒了牙:“女朋友吧。”

    许一笑得更灿烂,点头承认,随后低头发消息:我想和你一起吃。

    安可可在这边倒了牙:肉麻!油腻!

    过了一会儿,安可可收到了许一此时的表情:白眼。

    是的,安可可今天又一次不解风情了。

    安可可的蛋糕准确无误送入许一手中的时候,却被叫进了总监办公室,连许一对蛋糕的评价都没能及时查收。只可惜本来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现在最怕的就是进总监办公室,总觉得没好事儿,多希望能够早点恢复如常,在自己习惯了的舒适圈里如鱼得水。

    “徐总监,您找我。”安可可刚说出来就觉得无比熟悉,好像自己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句。

    总监也不例外,还是指着对面的椅子:“可可啊,来,坐。”

    安可可没过脑子:“徐总监,我可以接项目了吗?”

    徐总监喜庆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尴尬:“可可,是这样。明天你和老木他们一起去言午集团。”

    安可可的眉头瞬间紧皱:“我?我跟这个项目已经没关系了啊。”

    徐总监摇摇头:“可可,是言午集团打电话来要求的,所以就辛苦你明天去一趟吧。”

    安可可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沉默着回到工位。所以说打工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哪里体现?安可可想了半天,大概只能体现在决定自己一日三餐吃什么,上班时坐地铁挤公交还是打车这些最基本的日常琐事,真没意思,安可可觉得累,是真的心累,果然电视剧上一上来就风头尽出指点江山的打工人是最理想的,太理想就成了虚幻。

    刚想到了什么?一日三餐?安可可突然想到了红丝绒蛋糕,哦,对了,许一,这事儿要不要告诉许一呢?安可可从心底里不想瞒着他,他们之间有约定,之前是许一挤牙膏似的隐瞒,现在自己呢?许一好不容易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与言午集团有关的消息会让他分心,或者心情不好吧……

    要不然等自己去言午集团看看什么情况吧,专门让自己去必然事出有因,说不定是项目上的一些细节罢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安可可暗下决定拿起手机看到了许一的评价。

    许一:好甜。

    安可可:不喜欢?

    许一秒回一个慌忙摇头的表情包:怎么会,我的意思是因为许多嫉妒的眼光现在这块蛋糕越来越甜。

    安可可偷笑:这些嫉妒的人儿有没有和你共享?

    许一小气了:共享谈不上,这么珍贵的蛋糕他们只配一口。

    安可可笑意更甚:做你的同事好可怜。

    许一摆手:以后他们会更可怜。

    来来往往的同事路过安可可总要多看几眼,从前见到安可可总是在工作中忙碌的不可开交,一本正经微蹙眉头盯着电脑屏幕或是文件,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总是让人觉得太过稳重。而这几天的安可可像是终于活了起来,婉如其他摸鱼的人儿一样,会看着手机傻傻地乐,有时看到有人过来还会立马做好表情管理,人们纷纷表示:真是工作催人老啊。

    第二天,明明可以直接去言午集团跟老木他们会合的安可可,若无其事的让许一送自己到了公司楼下,目送着许一离开后迅速打开约车软件将目的地输入为言午集团,心里还在默默自责,想好今天无论发生何事,晚上也一定要把这事儿一字不落告诉许一。

    到了言午集团,老木冲下车的安可可挥挥手,压抑着心中的好奇,毕竟现在许一每天按时接送安可可上下班已经广为人知,而许一的身份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老木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在电梯间问道:“今天许大公子怎么没送你来言午?”

    安可可不想搭理,随意应付:“他很忙。”

    老木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复,却也知趣,不再多问。

    “可可姐!”言午前台的小姑娘阿媛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对在最前面和老木并排走着的安可可十分热情,“好久不见啊。”

    安可可走上前抱了抱她:“阿媛,好久不见越来越美了。”

    阿媛眼中欣喜:“多亏了之前你送我的精华,真好用。”

    说罢看着老木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各位到一号会议室稍坐一会儿。”

    老木点点头熟门熟路向一号会议室走去,安可可也想跟上,却被阿媛拦了下来:“可可姐,董事长请你去这边二号会议室。”

    安可可看着完全相反的二号会议室,心中了然,看来跟工作无关,只关乎许一。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安可可脑海中闪现了几种可能:以项目相威胁,让安可可离开许一;甩一张支票,告诉安可可拿钱永远离开许一;或是……直接用武力逼迫自己离开许一……

    总之……很狗血!

    安可可笑了笑,笑自己的脑洞,笑董事长的谨慎,借工作之名让自己来到言午,处理的倒是私事,也可能是想让自己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吧。

    安可可冲阿媛点点头,朝着反方向走向二号会议室,老木在身后回头看了看,也已了然。

    二号会议室安可可从来没进去过,走进去还有点眼前一亮,不像寻常的会议室一板一眼,这里倒是很雅致,看得出来,这个反方向的会议室应该是供董事长会客所用,只是奇怪,这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位女子先自己一步,静静坐在窗边品茶。

    见安可可进来,女子缓缓起身上下打量着,安可可有些不自然,毕竟不是件工艺品,还没有做好让人观赏的准备,所以略略点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女子举止优雅,四五十岁的样子,却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见安可可坐定,带着笑意确认:“是安可可吧?”

    安可可惊讶于自己的知名度,起身礼貌地回答:“是的,您是?”

    女子冲安可可招招手,示意安可可一起来品茶,安可可也没犹豫,走过去坐在女子对面,女子递给安可可一杯温热的茶,安可可双手接下却并不喝下,轻轻放在桌面上。

    “怎么不喝?”女子挑眉。

    安可可答:“向来喝不了这些。”

    女子点点头,不追问也不强迫:“我是许一的母亲。”

    安可可惊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子看着安可可的神情:“你可以叫我阿姨。”

    安可可定了定神:“阿姨,见面匆忙,请您勿怪。”

    女子摇摇头:“不用这么拘谨,说到底是我要感谢你。”

    安可可疑惑:“我?”

    女子轻轻点头:“最开始知道你,是因为觉得你是最适合许一的同桌,现在再见你,直觉告诉我你依然是最适合许一的那个人。”

    安可可笑了:“我和许一是互相合适。”

    女子也笑了:“到底年轻。”

    话音刚落,一直出现在资料照片中的人物走了进来,没错,就是言午集团董事长、许一的父亲——许诚然。

    安可可想,今天这个局有意思了,在许一口中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齐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一脸严肃却还是颇有风度:“安小姐,请在这里坐。”

    安可可走上前:“许董,久仰。”

    许诚然看着安可可:“这里没有董事长,我只是许一的父亲。”

    安可可点点头:“不知叔叔阿姨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一的母亲一直看着桌面上的茶具,并不做声。许诚然说道:“安小姐可是还在怪我?”

    安可可回:“不知道叔叔说的是哪件事。”

    许诚然有点意外:“当然是这个项目。”

    安可可笑了,到底是商人:“叔叔,我想你并不了解我。”

    “哦?”许诚然更好奇,“那你说说,我该了解什么。”

    安可可笑意更甚:“我知道,当时您给我这个小公司的要求不仅仅是让我退出这个项目吧,您是要让他们辞退我。”

    许诚然点头:“没错。”

    安可可接着说:“我的公司觉得这样并不值得,所以先让我休假两周,换了负责人,让我彻底脱离这个项目,而且直到现在公司都不让我接项目,其实就是怕你们仍然要求辞退我,所以干脆让我当个闲人,又或者,公司的计划是晾着我,让我这个闲人主动辞职。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心生怨念,和许一的感情有了裂痕自然而然就会和他分开。”

    许诚然挑眉:“你很聪明。”

    安可可自嘲地笑了:“你们都很聪明,但是你们真的不了解我。人各有志,工作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一切,是向上攀爬的有力武器,但是于我而言它只是能让我过这个年龄该过的正常生活而已,不值得拼命,也不值得因为工作而怪罪任何人。”

    许一的母亲定定的看着安可可,眼神有些恍惚又带着沉思,仿佛安可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许诚然倒是处变不惊:“我想我大概了解你了。”

    安可可接着说道:“不过,叔叔你刚才说我怪你,也确实是这样。”

    许诚然明白:“因为许一?”

    安可可点点头,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您二位,许一刚出国那年,过年思乡情切,却始终孤身一人,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该怎么办?”

    许一的母亲十指紧紧地相扣,红了眼眶,许诚然微微皱眉:“安小姐,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们。”

    安可可低头苦笑,再抬头时眼神已然坚定:“我没有任何身份,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质问的意思,我只是想替许一问问二位,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

    许诚然双臂环抱在胸前:“许一对我们,应该很失望吧。”

    安可可心底阵阵酸楚:“我想,你们并不懂他,才会用失望这个词。”

    许诚然叹了口气:“不然呢?这些年我们确实对他有亏欠。”

    安可可心底的酸楚就要涌出眼眶,却忍了又忍,如果许一能听到这句话该有多好,也许他就能够放得下更多。

    许诚然见安可可沉默不语:“安小姐,我和许一妈妈的关系也许你已经有所耳闻,我们今天之所以能聚在一起来见你也是因为对许一不放心。我们想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许一在一起的?其实看了你的方案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方案之所以能脱颖而出许一功不可没,连我们集团接下来转型路子都一清二楚。”

    安可可看着许诚然,突然就笑了:“原来是这件事,我说过了,你们并不了解我。我从初中开始喜欢的就仅仅是许一这个人,他身后到底有些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就像我们相爱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言午集团的公子,说出来都没人信,但这确实是事实。我现在知道了一切,其实我也想过,我爱的到底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初中的许一,还是在脑海中虚构的许一,还是背靠着言午集团的许一,这么多的许一也确实困惑我很久。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发现不管是十几年前阳光开朗的许一,还是十几年后阴郁沉默的许一,我爱的始终是他这个人,无关其他,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

    许一的母亲偷偷抹着泪,许诚然看着安可可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坦然,不再那么防备:“希望一切如你所说。”

    安可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今天我也要谢谢你们,能因为许一一起来找我,我想许一要是能知道,一定会感觉很温暖。”

    许诚然摇头:“我想今天我们见面这件事许一还是不知道为好。”

    安可可更坚定地摇头:“我和许一之间有过承诺,永远不会欺瞒彼此,很抱歉,这点我答应不了您。”

    许诚然似有些嘲笑的意味:“到底年轻,竟还坚持这些。”

    “年轻”这个词,今天似乎和安可可很有缘分,至此已是第二遍,虽然现在如仇人一般的二人,连眼神都不舍得给对方,可最初能成为夫妻还是有迹可循的,安可可不由得向许一的母亲看去,她颇有些尴尬,拿起茶杯用来遮掩。

    安可可也笑了,也带着些许嘲讽:“可是人总该坚持些什么。”

    空气凝结,却不尴尬,三人各想各的事儿。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此时此刻的安可可只想去见许一,她真的很想他,她想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只想让他放下对过去一切的执念,然后真真正正开始新的生活。

    “安小姐,我想我们还可以谈一谈工作。”许诚然突然话锋一转。

    安可可纳闷:“工作?还有什么可谈的?”

    许诚然抬头道:“我们可不止这一个项目,后续的项目我都可以交给你来做。”

    安可可了然:“条件呢?”

    许诚然抬眉,似乎颇感惊讶:“你是真聪明。”

    安可可没接话,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到底是个商人,商人以利益为主,没有好处的事是绝不会平白无故做慈善。

    许诚然接着说:“让许一跟你一起完成每一个项目。”

    这下安可可倒是惊讶了:“那许一能得到什么呢?”

    许诚然摊手道:“通过项目了解公司是最直观的方式,他毕竟是我儿子,以后还是要给他留些什么的,只要你能说服他跟你一起做,你也会得到你的那一份。”

    安可可叹气:“许一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事业,并且是他最想做的,所以他不会有时间再插手言午的事。”

    许诚然似乎有些无奈:“游戏?他打算靠这个支撑一辈子?”

    安可可劝道:“叔叔,我想您太不了解许一和他现在做的事,您想让他融入您的公司,其实我倒是建议您可以放下身段了解了解他和他的事业。”

    许诚然沉默两秒:“安小姐,我想我们都是成年人,分清利弊很重要。”

    安可可没想到今天说了这么多,这个古板的董事长依然固执己见:“叔叔,聊到现在,我感到很失望。”

    许诚然视线一斜,有些凌厉:“安小姐,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安可可坚定地点头:“当然,说句最直白的话,我知道您现在给予许一的一切可以让他少奋斗很多年,甚至这辈子做个纨绔子弟也无妨。但我也希望您能真的了解许一,才能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许诚然似乎放弃这样无谓的谈判,靠在椅背上:“那他还想要什么?”

    安可可直了直身子:“比如说,许一刚出国那年,过年思乡情切,却始终孤身一人,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该怎么办?”

    许诚然可笑这如同小孩子般的执着:“安小姐,绕回原点就没意思了。”

    安可可目光坚定:“这个答案对我们,尤其对许一,很重要。以后会不会想在您这儿得到什么,或者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目前来说,只有这个答案才是最重要的。”

    又是一阵沉默,安可可在等,她知道如果错过了今天,这个答案再想得到会非常难,安可可期待这个答案,尽管许一努力让自己忘记,努力让自己从心理到生活都回到正轨,可安可可还是想带着这个答案去找他,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可以给许一这个心结一个交代。

    可惜,答案还是没有等来,许诚然已经下了逐客令:“安小姐,我对你的顾虑已经打消,既然你不愿意带着许一参与言午的事,那就请你也不要再插手言午的任何项目。”

    安可可轻轻一笑:“好。”

    许诚然满意地点头:“希望你记得今天的承诺,没事就请回吧。”

    说完便走出了这间会议室,又剩下安可可和许一的母亲相对无言,安可可起身微微颔首:“阿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就在安可可快走到门口时,许一的母亲轻声叫住了她。安可可转过身:“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许一的母亲有点踌躇:“许一他现在还过得好吗?”

    安可可点头:“还不错,有他自己喜爱的事业,有他自己喜爱的生活,现在的一切都如他所愿。”

    许一母亲脸上大颗的泪珠不断掉落,如同一串珍珠项链断了线:“我可以回答你。”

    安可可没等来下文,不自觉问了一句:“什么?”

    许一的母亲用纸巾轻轻擦了擦泪水:“不止那一年,这些年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很想他。”

    安可可一下子红了眼眶:“阿姨,我信,您毕竟是许一的母亲,希望以后有机会您能亲口对他说,我想许一会很开心。”

    许一的母亲上前轻轻握住安可可的手:“可可,谢谢你,谢谢你对他的陪伴,希望你们幸福。”

    说完松开安可可的手向她身后的门走去,安可可手中留下了一张字条,正当安可可低头看字条时,身后却出现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只能听见阿媛不断说着“你不能进去”。安可可条件反射地将字条装进口袋,还没转过身胳膊便被一个人一把拉住,安可可吓了一跳,却发现拉住自己的人竟是许一。

    安可可有点慌:“许一?你怎么在这儿?”

    许一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安可可的胳膊绕开他母亲向外走,安可可不敢说话,匆忙中只向许一的母亲点了点头。许一带着安可可走向停车场,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中。安可可不知道许一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安可可只是不敢说话,毕竟自己在这事儿上很理亏,食言隐瞒的人是自己。

    就这样僵着,安可可开始觉得尴尬不安,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许一的衣袖:“许一,我没想瞒你,我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事儿,然后再告诉你的。”

    许一缓缓抬起头,神色带着一丝疲倦:“可可,我没怪你,只是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有些着急,是韩璟告诉我你在言午,他们也很担心你。”

    安可可不好意思道:“是我让你们担心了,原本想着只是项目上的事情。”

    “不过,”安可可打趣,“你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光天化日还害怕我惨遭毒手啊。”

    许一斜晲她一眼:“惨遭毒手不至于,就是害怕他们刁难你。不过今天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安可可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全部经历告诉了许一,许一越听眉头越深,安可可伸手将他们熨平:“别皱眉,我不想看见你那个夹苍蝇的川字纹。”

    显然许一不能理解安可可的幽默:“可可,我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复杂。”

    安可可努力想跟上许一的思维节奏:“你说的是哪件事啊,今天的桩桩件件都挺复杂。”

    许一看着安可可的眼中有一丝愧疚:“我是说你现在的处境。”

    安可可翻着白眼哎哟一声:“大哥,这件事目前不是重点。我的重点在于,我在没有征得你意愿的情况下就直接推了言午的项目,听叔叔的意思,将来还要给你留点什么,你说我是不是毁了你的发财致富路。”

    许一刚才的愧疚荡然无存,只以白眼反击:“你要是拉着我接了哪些项目,咱俩就只能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了。”

    安可可委屈:“咱俩的关系这么经不起推敲和利用吗?”

    许一拉过安可可的手:“我们之间只有并肩前行这一条选择。”

    安可可一边喊着腻歪一边打开许一的手,接着从口袋里拿出字条,上面是一串数字,大概率是许一母亲的联系方式。

    安可可把字条放进许一的手中:“阿姨给我的,我想她最想的还是你。”

    许一看了看字条沉默良久,好半天才说:“可可,其实他们之前也有很好的时候,可我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哪怕只是一瞬的只言片语都无迹可寻。有时候闭上眼睛想到他俩就只有最后撕破脸的场景。”

    安可可脑海中闪过了自己的父母,许一说得没错,很累的时候自己也很想回家多住几天,可一旦有这个念想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满地狼藉和声嘶力竭挣红的脸,安可可很排斥这种没来由的杂乱,她不是不爱他们,她只是始终不能融入他俩的生活方式罢了。

    安可可没法儿帮许一走出这种困境,毕竟自己和许一都在这个怪圈里走不出来。她只能轻声道:“没事,会好的。”

    将安可可放在公司楼下,许一便匆匆忙忙赶去公司,许一能有现在的奔头和干劲儿安可可打心底里为他高兴。只是自己很犹豫,到底还值不值得待在现在的公司,安可可恍然公司的真正目的是韩璟和阿妍和自己在天台的那次,阿妍说到备胎这个词,安可可大悟。

    之前公司确实有先例,合同没到期便想要辞退一个人,又不想赔付高额的违约金,便将他晾着,只有基础工资没有提成和奖金,时间长了自然另谋出路主动辞职。自己一直兢兢业业为公司创造价值,公司没理由这么做,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时正在气头上的许董给公司放了狠话,而自己的猜测刚刚已经得到了验证。

    所以这样受人摆布的公司,真的还有必要留下来吗?以安可可的能力和这几年做出的业绩,想找一份相似的工作很容易,但又觉得不甘心,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是自己主动走人。

    就这样想着又回到了工位,抬头向四周看去,忙忙碌碌的同事们仿佛与自己隔了一个巨大的屏障,自己真是傻,前车之鉴都没能让自己看透公司的动机,自诩深谙职场套路,真落在自己身上却又后知后觉,真是个笑话!

    “可可。”韩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没事吧?”

    安可可收回的目光落在韩璟身上,勉强笑了笑:“没事啊,你们多虑了。”

    韩璟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还说没事,老木他们都没回来呢,你倒先回来了。”

    安可可摆摆手:“我跟他们不是一回事,不过现在真的没什么事了。”

    韩璟知道安可可没说实话,但也无能为力:“没事就好,有事你就说,别闷在心里。”

    安可可点点头,从回来便有些恍惚的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顿时有些楚楚可怜,抬起头:“韩璟,咱们仨以后可能不能并肩作战了。”

    韩璟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可可勉强笑笑:“一两句话说不明白,长话短说就是我要辞职另寻他处。”

    韩璟有些意外:“怎么这么突然。”

    安可可摇摇头:“不突然,只不过今天得到了证实。”

    韩璟低下头若有所思:“这样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再说。我看你也有点混乱,再好好想想。”

    安可可点点头,挥手告别了韩璟。

    亲口说出离开这儿,总是有些酸楚的,离开这个之前被自己成为舒适圈的地方,离开这个有韩璟和阿妍的地方,离开这个和组员共同奋战的地方,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和难过。人啊,真是最可怕的感情动物,明明是这个地方先无情无义,可最终是自己藕断丝连,不肯走得潇洒。

    安可可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徐总监,她什么都知道,是时候把一切说开了。

    敲门进入,徐总监正在打电话,满脸笑容态度卑微,安可可识趣,转身想出去回避,徐总监连忙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安可可略一点头径直坐在总监对面,看着总监在是是是与对对对和行行行之间不停切换,好不容易,徐总监挂断了电话。

    “可可啊,”徐总监一如既往的热情,“我正想找你呢。”

    安可可问:“有什么事吗?”

    徐总监很欣喜:“你的组员可以回到你身边了,赶紧接项目去。”

    安可可反倒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突然?”

    徐总监眼神中带着些许八卦:“今天见到言午集团的董事长了吧,怎么样,谈得愉快吧!”

    安可可心里有些明白了:“所以是言午集团同意我继续留在咱们公司?”

    徐总监明显被噎了一下,平时的笑脸面具僵了一僵:“可可,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可可直说:“之前给予我额外的休假,回来后闲置在公司,是为了让我主动提辞职吗?”

    徐总监笑意依然挂在脸上,眼里却有一丝戏谑,仿佛这个问题就不该被问出口:“可可,你不是职场新人了。”

    安可可了然:“我们不是其他公司的附属品,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其他公司随意摆布,甚至一个职员的去留也要任由他们决定,我不能理解。”

    徐总监可算是叹了口气,喜庆的脸上有了些别样的意味:“可可,我一直以为在这个公司里,你算是清醒透彻的那一个,没想到你也一样固执。”

    徐总监身体微倾,双肘撑在桌面上,看着安可可有些惋惜:“可可,既然前因后果你都知道,如果你再聪明一些今天就不该问出来。”

    安可可抬起嘴角似笑非笑:“今天我能主动来您办公室,就已经做好决定,这个决定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所以,不妨把话说开吧。”

    徐总监笑中带着惋惜:“在职场,不都是这样身不由己吗?你们作为公司的职员是这样,公司在大环境下也是一样的。你们奋力做好每一个项目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公司,公司重视每一个项目也是为了向前更好的发展。”

    安可可挑眉:“所以更好的向前发展就是连自己的员工都保不住,都要受别人的摆布。”

    徐总监摇头:“可可,你不能这么想公司,毕竟所有事情皆有因果。”

    安可可一愣:“所以您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谈了不该谈的恋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徐总监努了努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部分因素。”

    安可可哭笑不得:“就算我再清醒透彻,这一点真的说服不了我,我只是谈了一场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恋爱,没有损害公司利益,反而帮助公司拿下了项目。只是人家的一句气话,我就要被迫走人,又因为人家的一句原谅,我就又能留下来,您不觉得太儿戏了吗?”

    徐总监摊了摊手:“你还是可以选择留下来,我可以当做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安可可苦笑:“没有这个必要了。”

    徐总监点点头:“那就把这个签了吧。”

    一张竞业协议摆在安可可面前,安可可看着眼前这张纸,她明白这张纸意味着什么,她都懂,却还是有些无奈。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手里永远都有plan A和plan B ,就像徐总监一面告诉你危机解除可以重新开始工作,一边准备好竞业协议等着你随时走人,

    安可可能理解,也能接受,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不只是这份工作,下一份工作也会是一样,安可可有这个心理准备,还有可能自己以后也会是一个手握A和B两种方案的那个人,谁又能说得上以后的事情呢。

    安可可低头签字,带着徐总监客套的祝福转身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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