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夏,天气闷热。又到了星期五了,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声。墙上的圆钟在“嗒嗒”的走,时间也在这“嗒嗒”声中慢慢逝去。

    越来越燥热,太阳在空中高高的挂着,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教室里阵阵骚动,也让大家本就躁动的心随之跑远。

    九二班的分割线特别明显,中间三排是一个整体,后面和两边全是成绩中下和不学的。中间三排的。成绩又像是暗地里商量好的,从第一排逐渐下降到后面。这12个人是郭洛能不能拿到奖金的关键人物。

    在这种离县城较远小镇,学习可以说是唯一的出路,师资力量往往也不是很强。

    杨然在问郑江一道英语题目,第二次遇到了,上次老师讲解时就说这是一道五星易错题。果然,名副其实。

    说起来很好笑,杨然小学六年级时才开始学英语。因为小升初要考语数英三门课。他们六年级这一年学了从三年级到六年级的所有英语书。

    教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从别的地方新调任的,很年轻的一位女教师。看起来特别亲切,所以当她拿出竹条打手心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细细长长的竹条泛着青涩,一看便知这是新竹子,还没长好,打人是最疼的。打到手心里只是疼,随后而来的是细密细密的麻,然后就会看见手心里有一个痕迹,红且微微的肿。

    许成是第一个感受到竹子的厉害之处的,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背完英语单词了。他觉得,反正九年义务教育,就算我小升初考的不好,也有学上。他不是唯一有这个想法的人。

    那些约架上网逃课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三个班里面有一多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杨然很搞不懂,为什么小孩子这么爱打架,大家在一起好好相处不好吗。打来打去,浑身是伤,什么好处都没有。

    杨然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女生打架,那个时候谈恋爱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太远了,所以后来的她总觉得很后悔,后悔没有把握时机,后悔没有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小学最后一学期的时候,大家对于英语老师来说都是老油条了。甚至于还会偷偷在课堂上写其他的作业。杨然那天就是,语文还剩下最后几个句子,她想给写完,结果被发现了。

    老师拿着她的本子看了她一眼,然后问还有谁在写,自己站起来。吵闹的班级刹那鸦雀无声,周围的人看着杨然,杨然低着头,手指绞着校服,眼泪在眼眶打转,逼着自己不让它掉下来。

    没人敢站出来,过了几秒,有人站起来了。

    “我也在写。”

    杨然猛的抬头看着前面高高的身影,不可思议。

    “我看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那就给我站着上课,站好了啊。”

    老师说的这句话杨然其实并没有听的很清楚,她的脑子里只有张栩站起来了这六个字。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栩,张栩像是感知到了,回了头看着她轻轻笑了下,又张了张嘴,好像在说没事,我陪你。杨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一丝丝甜从心底慢慢向外蔓延。

    那节课是杨然上学以来唯一一堂站着听的课,她一直觉得被老师罚站是很羞耻的事情,稍微被批评了都会难过很久,那次却没有。

    那天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身着白色校服的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撑起了杨然少年期间的一片天地,那束耀眼的光一直引领着她,往前走,往前走。

    这节英语课深深的烙进了杨然的脑海里,藏在她记忆的最深处。郑江看杨然的眼神逐渐无神,无奈拿笔戳了戳她的胳膊。杨然这才从回忆里抽出来,不好意思得弯了弯嘴角,对他笑了下,听他讲题。

    “哗哗哗”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大部分人的思路,随着下课时间越来越近,后排胆大的人已经聚在一起谈论怎么回家了。

    杨然把手伸进书包里摸了摸,幸好,外婆早上让带的伞拿着了,没有嫌弃它重。然后继续做题。夏季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不讲一点道理。太阳高高挂起也下着雨,啊原来这就叫太阳雨。杨然在心里暗戳戳的想。

    大人们说太阳雨过后会出现彩虹,对着彩虹许愿的话愿望都会实现的。运气好的话还会出现双彩虹,那是不是可以许两个愿望了。

    直到放学这场雨也没有停。说来也特别,以前的初三都会上晚自习,周六日也会相应的补课。临到一六届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不上晚自习了,傍晚放学当然所有人都要回家。

    陈晨在收拾东西,眼睛却是在向外面张望,“然然,我看见我妈来接我了,你有伞吗,要不跟我们一起吧。”“没事,你先走吧,我带的伞。”杨然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教室的走道里站满了拿着雨伞迎接孩子的家长和等待家长的学生。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起说话,初三的走道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挺好,也算有些人气了。

    杨然挤到走廊里,撑开伞,向外面走去。旁边传来水溅出的声音,短短的几秒钟,转头就面对着一张傻傻的脸,对着她憨憨的笑。是张栩。

    “我没带伞,就等着你呢。我们一起走吧,到了岔路再分开,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吃定了她不会对他说拒绝的话,张栩笑呵呵的看着杨然。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要考试了,你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吗?”

    “那当然是一中了,这还用想吗。你呢,怎么想的。”

    “我也想考一中啊,这次模考我考了560,如果到时候稳定发挥的话,加上体育加试的分应该能上一中。”

    “那就说好了啊,我们俩九月份一中见!”

    杨然左手打着伞,右手拉着书包肩带,眼睛只看前方。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我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如果此时下的是雪就好了。老天啊,让我看看六月飞雪吧。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被雨洗刷,绿的发亮。走在这条路上,积累形成的大水滴顺着树叶砸下来,落在雨伞上,噼里啪啦地响,和杨然此时的心跳一样。这条路紧挨着一条河,说是臭水沟也不为过。

    以前里面到处都是生活垃圾,这是今年被打捞了不少,看起来干净些。高副校上课时说这条河流很快就会被治理了,到时旁边会栽上花花草草,树上挂满灯笼,可好看了。

    这个大饼从开始上课已经画到快毕业了,如今只画到打捞垃圾这一步,任重道远啊。

    但杨然没有一刻比现在觉得这条河顺眼。小心的避着水坑走路,不让自己踩空。张栩一边和她说话,时不时拉她避车。

    杨然有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我喜欢看山看海看日出日落看小狗摇尾巴小猫打哈欠,可他总让我看路。

    当时杨然就觉得她不喜欢这样,她更喜欢那个人拉着她走路,和她一块领略所有美好的风光。拉着她走路,一起看了雪,也算是满足了一半吧。

    转个弯过了桥,就要到分叉的路口了,杨然要向右走,张栩继续往前。分开之后,他们按着自己的路线,一直往前走,谁也没有回头。

    后来的生活他们两也是各自往前走,一个也没有回过头。

    杨然刚到家没多久雨就停了。杨以诚在院子里喊她“姐,你快出来看呀,彩虹,特别大的彩虹。”杨然放下手中的作业,跑到外面。

    下过雨的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前面田地里泥土的芬芳。郭野在前面的小水沟逮鱼,杨以诚跑过去凑热闹。帮着他拿篮子放网子。

    前面有个说的大不大,但养育了周围所有土地的池塘,这场雨下的池塘里的水都溢出来了,跟随着的还有鱼虾。每次郭野都能逮到许多,杨以诚跟着他,十有八九能捞到好处。

    杨然仰起头看,彩虹挂在远处的天空上,对着地上的人们微微笑。杨然抬起头眯着眼看,许了一个愿:希望我和张栩都能考上一中!

    淮镇位于淮河以南,是个非常明显的靠水吃水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喝淮河的水长大的,夏天热了就去淮河里游一游,扎个猛子再上来,别提多舒服。

    杨然一直觉得淮河里的鱼是最好吃的鱼,至今外公回老家溜达时,遇上专门卖鱼的船总会带几条回来。然后笑嘻嘻的跟杨然炫耀一番,再让外婆给烧了。

    没有太复杂的工序,就是很简单的把鱼处理好,裹上一层面粉,先稍微炸一下再放上少许的佐料,加水煮。

    杨然自己住时,也尝试买回来做,却怎么也烧不出来这个味道。

    千禧年间由于发展产业园,建立工厂和港口,带领大家奔小康,原居住在淮河岸边的村子全都搬迁。自此,这铺上了水泥路和柏油路,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一艘艘货轮来来往往。

    杨然外婆老家变成了码头,再回去时已经找不到儿时摘野草莓的地方,漫天尘土,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记忆深处最后一次来时,房子已经变成了各种动物的家,断壁残垣,脚下踩着的是门口老杨树落下的叶子和碎了的混着泥土的墙壁砖石。随处可见的各种长度的蛇脱落的蛇皮,杨然记得当时自己一步也不敢走。外公外婆笑她,说没有蛇,这只是蛇皮。她还是怎么也不敢。

    “外婆,我就在这门口等你们奥,你慢些走,看着点走。”她皱着眉头,双手在胸前抱着自己,看着前面的人如履平地。

    “好,那你就在那等着,我们马上就好了。”外婆领着竹编的篮子,把自己要的东西装好,还摘了不少野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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