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棺回京
景昭17年冬，静宜公主刘楚曦归朝，京畿百里之内，欢庆数日，以表庆贺。宗景帝更是出城七十里迎接，再远些，都要出了京兆尹的管辖范围。
出城七十里，这是鉴天院掌院亲自推算出来的吉数。
这几日，将京兆尹李德文忙的昼夜颠倒，为保天子安危，要与京武卫还有宫内监反复推敲行程。这宫内监的掌监历来都是太监。
近几年，自顾淑妃死后，宗景帝越发偏袒顾家，就连明德皇后也是对顾家有求必应。
这宫内监掌监的位置，愣是让顾侯世子顾骁给求来了。若不是圣旨到顾府及时，顾侯世子都要被顾侯爷打死了。
宗景帝也不知是偏爱顾淑妃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心疼顾淑妃所出的皇五子刘澈前线为国捐躯。不仅同意了顾骁的请求，特许顾骁不需净身，即可就任掌监。
要说起顾骁，京城里面最是纨绔的皇族子弟都要自愧不如。早些年，顾骁还当得起当朝大学太傅一句“少年英才，天赋斐然。”
可这顾骁，也就好学了那么短短几年，就开始招猫逗狗，仗着顾府得宗景帝的偏爱，在京城内虽不至于为非作歹，但也是让官宦及其家眷绕路而行的人。
自从将接迎仪仗的事交给了顾骁，明知道京武卫统领张全最是看不起宫内监的太监。每每三方聚在一起商讨，顾骁总是派手下的小太监前去纪录。每到此时没有结果，不欢而散还是好的，有时甚至掀桌砸凳，闹得不可开交。
顾骁是一次面都不漏，说是为侍奉圣上。李德文直接去找到正在宫内品茶逗鸟的顾骁。
“顾掌监，你也是知道静宜公主的，那什么时候公主的事不是天大的事。这次接迎仪仗若是出了差错，你、我，还有张全都难脱责罚。”李德文委屈的如同一个被弃的小媳妇一般，一屁股坐在顾骁身旁的台阶上。四周的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顾骁看着眼前的李德文，堂堂京兆尹，这幅模样惹得他轻笑了一声。
“李大人，我要负责的可是宫内大小内务，实在分身乏术。”顾骁放下茶杯，睨着李德文，也不叫人扶起他来。李德文又闹了顾骁好一阵，顾骁总能找到理由推拒李德文。李德文只能悻悻而去。
李德文也想过去宗景帝面前诉诉苦，可谁人不知宫城之内就是顾骁的“一言堂。”这些心照不宣的事，张全不屑提，李德文也不会去触顾骁的眉头。
景昭17年冬至，边境打下4座城池，擒获戎狄皇子鬼方朔，灭垣国的静宜公主归朝。如此战绩可谓战功赫赫，宗景帝自然欢喜非常。
即便是隆冬时节，不止召集百官，还要求三品以上官眷一同出城七十里相迎。
如此隆重的仪仗不可能不提前与归来的大军沟通。可是，百官及其家眷生生在城外从太阳当头等到日暮西山，对面连个人影都没有。虽是国道，可到底已经到了城郊，如今荒凉非常，别说可以避寒的酒肆，就是破庙都没有一个。宗景帝端坐在龙御之上，车辇由8匹骏马拉乘，如同一座移动的阁楼一般，丝绵围绕，围毯交错，龙御之内感觉不到一丝凉意。银丝碳燃烧的细微火光时不时的照亮宗景帝身旁顾骁的眉眼。
“静宜还没到吗？”宗景帝终是有些坐不住了，往日上朝都不如今日疲惫，虽然可以侧卧缓解一些，可到底不能走出车辇，如同困在一方天地之内，有些困顿。
“许是天寒道路难行。”顾骁随手将宗景帝面前的茶杯续满茶水。
“嗯。”宗景帝敷衍的答应着，语调已经开始有了困意。外面天寒，可是龙御内暖如初春，让天子不禁昏昏欲睡，根本无心去关注路旁冻到瑟瑟发抖却不敢聚众生火，只能抱着渐渐冰凉手炉的百官和他们的家眷。
“这当真是陛下心尖上的宝贝，数九寒冬竟然还要出城相迎。”宫内听闻此事的李贵妃阴阳怪气的将手中的玲珑果子掐出了汁液。紫色的果汁滴在坐塌雪白的毛皮上，分外惹眼。
“娘娘小心隔墙...”
“我怕什么，还有谁敢嚼我的舌根。”李贵妃说话的语气却不如说的那么底气十足。“还不快去栾府，让荣佳赶紧给我回来。”李贵妃想到了什么，赶紧挥手让宫人去栾府将她所生的荣佳公主带回宫内。‘千万别这个时候出了乱子。’李贵妃心里想着，有些心绪不宁。
到了傍晚时分，终于有人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有军旗飘过。
刘楚曦的仪仗还未到近前，有些胆子小的文官吓得坐到了地上，又慌忙的站起身。身后的家眷们也发出细微的惊呼，又怕被扣上惊扰圣驾的罪名，慌忙的捂住嘴。
只见白色的军旗正中绣着麒麟图腾，所有军官兵士均着丧服，刘楚曦更是一身丧服坐在一台白色的宫轿上，宫轿顶部被白绸覆盖，四周垂着白色的绢花。远远看去，如同入殓的巨大棺椁，宫轿内坐着的刘楚曦一脸肃穆，只见她身侧竟是摆放着一台漆黑的棺椁。宫轿之后，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棺椁。随行的骑卫均是白色马匹。其他颜色的马约莫是安排在了后面，近处除了一望无际的白，竟看不到一丝杂色。
黝黑的冬夜，又是冬至，黑夜最漫长的一天。仪仗慢慢的近了，天空竟开始飘起细微的雪末，落在肌肤上如针芒刺入皮肤。有些官眷已不只是冻得还是吓得，抖如筛子一般。
“陛下，公主到了。”顾骁听到车辇外的声响，撩开垂幕一条缝隙，看了看外面。
“让她好好休息，养好了再上朝回禀谢恩。”宗景帝顺着顾骁掀起的缝隙，看到了近前宫轿上的刘楚曦。眼中仅有一丝震惊，就在看不出什么喜怒。
“是，”顾骁躬身答了一声，就走出车辇。周围的百官家眷，特别是那些有些还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恨不能撩开帷帽看的仔细些。
刘楚曦见到顾骁的一瞬，有些愣神。原来表亲长得像，当真不是说说而已。想到之前听说京城之内，说起顾骁谁不称上一句当世无双。容色白皙，面容也是棱角分明，抬眸顾盼间，自有一股邪气的风流之态。五官精致又不乏英气，身姿挺拔，难怪有爱慕者在护城河上称“愿取性命不自渡，只为顾郎侧一目。”
初时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刘楚曦还在边关。与刘澈说起此事，刘楚曦笑得不能自已，觉得不过是有人夸大了顾骁的相貌。刘澈却是点头告诉刘楚曦，他这个表弟长得却是顶尖的。刘楚曦只以为是血脉亲缘，让刘澈如此夸奖顾骁。虽然刘澈容貌已然不错，或是因为文弱，总是少了一些英姿飒爽。
想到刘澈，刘楚曦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身侧的棺椁。用力抿起嘴角，强忍泪意。小心的用手，碰了碰棺椁。
“五哥，到家了。”刘楚曦说完，用力攥紧双手。起身下轿，跪地向宗景帝的车辇行礼。
顾骁竟是一点也不闪躲的站在车撵之上，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刘楚曦，他克制着自己，目光看向刘楚曦却是如寒冬的冷冽。此种境况之下，仿佛受刘楚曦一礼的是顾骁，而不是宗景帝一样。周围的百官和护卫，无一人上前提醒顾骁。
“成何体统，”宗景帝在刘楚曦已经行礼之后，才在车辇内轻喝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一句是在说刘楚曦，还是顾骁。
顾骁没有一丝畏惧，缓缓步下车辇。
出城七十里，这是鉴天院掌院亲自推算出来的吉数。
这几日，将京兆尹李德文忙的昼夜颠倒，为保天子安危，要与京武卫还有宫内监反复推敲行程。这宫内监的掌监历来都是太监。
近几年，自顾淑妃死后，宗景帝越发偏袒顾家，就连明德皇后也是对顾家有求必应。
这宫内监掌监的位置，愣是让顾侯世子顾骁给求来了。若不是圣旨到顾府及时，顾侯世子都要被顾侯爷打死了。
宗景帝也不知是偏爱顾淑妃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心疼顾淑妃所出的皇五子刘澈前线为国捐躯。不仅同意了顾骁的请求，特许顾骁不需净身，即可就任掌监。
要说起顾骁，京城里面最是纨绔的皇族子弟都要自愧不如。早些年，顾骁还当得起当朝大学太傅一句“少年英才，天赋斐然。”
可这顾骁，也就好学了那么短短几年，就开始招猫逗狗，仗着顾府得宗景帝的偏爱，在京城内虽不至于为非作歹，但也是让官宦及其家眷绕路而行的人。
自从将接迎仪仗的事交给了顾骁，明知道京武卫统领张全最是看不起宫内监的太监。每每三方聚在一起商讨，顾骁总是派手下的小太监前去纪录。每到此时没有结果，不欢而散还是好的，有时甚至掀桌砸凳，闹得不可开交。
顾骁是一次面都不漏，说是为侍奉圣上。李德文直接去找到正在宫内品茶逗鸟的顾骁。
“顾掌监，你也是知道静宜公主的，那什么时候公主的事不是天大的事。这次接迎仪仗若是出了差错，你、我，还有张全都难脱责罚。”李德文委屈的如同一个被弃的小媳妇一般，一屁股坐在顾骁身旁的台阶上。四周的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顾骁看着眼前的李德文，堂堂京兆尹，这幅模样惹得他轻笑了一声。
“李大人，我要负责的可是宫内大小内务，实在分身乏术。”顾骁放下茶杯，睨着李德文，也不叫人扶起他来。李德文又闹了顾骁好一阵，顾骁总能找到理由推拒李德文。李德文只能悻悻而去。
李德文也想过去宗景帝面前诉诉苦，可谁人不知宫城之内就是顾骁的“一言堂。”这些心照不宣的事，张全不屑提，李德文也不会去触顾骁的眉头。
景昭17年冬至，边境打下4座城池，擒获戎狄皇子鬼方朔，灭垣国的静宜公主归朝。如此战绩可谓战功赫赫，宗景帝自然欢喜非常。
即便是隆冬时节，不止召集百官，还要求三品以上官眷一同出城七十里相迎。
如此隆重的仪仗不可能不提前与归来的大军沟通。可是，百官及其家眷生生在城外从太阳当头等到日暮西山，对面连个人影都没有。虽是国道，可到底已经到了城郊，如今荒凉非常，别说可以避寒的酒肆，就是破庙都没有一个。宗景帝端坐在龙御之上，车辇由8匹骏马拉乘，如同一座移动的阁楼一般，丝绵围绕，围毯交错，龙御之内感觉不到一丝凉意。银丝碳燃烧的细微火光时不时的照亮宗景帝身旁顾骁的眉眼。
“静宜还没到吗？”宗景帝终是有些坐不住了，往日上朝都不如今日疲惫，虽然可以侧卧缓解一些，可到底不能走出车辇，如同困在一方天地之内，有些困顿。
“许是天寒道路难行。”顾骁随手将宗景帝面前的茶杯续满茶水。
“嗯。”宗景帝敷衍的答应着，语调已经开始有了困意。外面天寒，可是龙御内暖如初春，让天子不禁昏昏欲睡，根本无心去关注路旁冻到瑟瑟发抖却不敢聚众生火，只能抱着渐渐冰凉手炉的百官和他们的家眷。
“这当真是陛下心尖上的宝贝，数九寒冬竟然还要出城相迎。”宫内听闻此事的李贵妃阴阳怪气的将手中的玲珑果子掐出了汁液。紫色的果汁滴在坐塌雪白的毛皮上，分外惹眼。
“娘娘小心隔墙...”
“我怕什么，还有谁敢嚼我的舌根。”李贵妃说话的语气却不如说的那么底气十足。“还不快去栾府，让荣佳赶紧给我回来。”李贵妃想到了什么，赶紧挥手让宫人去栾府将她所生的荣佳公主带回宫内。‘千万别这个时候出了乱子。’李贵妃心里想着，有些心绪不宁。
到了傍晚时分，终于有人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有军旗飘过。
刘楚曦的仪仗还未到近前，有些胆子小的文官吓得坐到了地上，又慌忙的站起身。身后的家眷们也发出细微的惊呼，又怕被扣上惊扰圣驾的罪名，慌忙的捂住嘴。
只见白色的军旗正中绣着麒麟图腾，所有军官兵士均着丧服，刘楚曦更是一身丧服坐在一台白色的宫轿上，宫轿顶部被白绸覆盖，四周垂着白色的绢花。远远看去，如同入殓的巨大棺椁，宫轿内坐着的刘楚曦一脸肃穆，只见她身侧竟是摆放着一台漆黑的棺椁。宫轿之后，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棺椁。随行的骑卫均是白色马匹。其他颜色的马约莫是安排在了后面，近处除了一望无际的白，竟看不到一丝杂色。
黝黑的冬夜，又是冬至，黑夜最漫长的一天。仪仗慢慢的近了，天空竟开始飘起细微的雪末，落在肌肤上如针芒刺入皮肤。有些官眷已不只是冻得还是吓得，抖如筛子一般。
“陛下，公主到了。”顾骁听到车辇外的声响，撩开垂幕一条缝隙，看了看外面。
“让她好好休息，养好了再上朝回禀谢恩。”宗景帝顺着顾骁掀起的缝隙，看到了近前宫轿上的刘楚曦。眼中仅有一丝震惊，就在看不出什么喜怒。
“是，”顾骁躬身答了一声，就走出车辇。周围的百官家眷，特别是那些有些还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恨不能撩开帷帽看的仔细些。
刘楚曦见到顾骁的一瞬，有些愣神。原来表亲长得像，当真不是说说而已。想到之前听说京城之内，说起顾骁谁不称上一句当世无双。容色白皙，面容也是棱角分明，抬眸顾盼间，自有一股邪气的风流之态。五官精致又不乏英气，身姿挺拔，难怪有爱慕者在护城河上称“愿取性命不自渡，只为顾郎侧一目。”
初时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刘楚曦还在边关。与刘澈说起此事，刘楚曦笑得不能自已，觉得不过是有人夸大了顾骁的相貌。刘澈却是点头告诉刘楚曦，他这个表弟长得却是顶尖的。刘楚曦只以为是血脉亲缘，让刘澈如此夸奖顾骁。虽然刘澈容貌已然不错，或是因为文弱，总是少了一些英姿飒爽。
想到刘澈，刘楚曦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身侧的棺椁。用力抿起嘴角，强忍泪意。小心的用手，碰了碰棺椁。
“五哥，到家了。”刘楚曦说完，用力攥紧双手。起身下轿，跪地向宗景帝的车辇行礼。
顾骁竟是一点也不闪躲的站在车撵之上，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刘楚曦，他克制着自己，目光看向刘楚曦却是如寒冬的冷冽。此种境况之下，仿佛受刘楚曦一礼的是顾骁，而不是宗景帝一样。周围的百官和护卫，无一人上前提醒顾骁。
“成何体统，”宗景帝在刘楚曦已经行礼之后，才在车辇内轻喝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一句是在说刘楚曦，还是顾骁。
顾骁没有一丝畏惧，缓缓步下车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