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中。

    施天冬看着地上的章承恣,这张脸与方才无异,却又完全不相同了。

    夜风从门外吹进来,施天冬在这丝凉意中再次确认自己这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前世闭上眼那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能有此等机遇。

    这一世,她会更珍惜地活着,努力别又早早死了。

    连带着原主的份一起。

    她想着朝风的话,回溯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自原主记事以来,她就生活在养父母家的药田之中。她打理药田、熟读这修真世界的各种药典医书,还收藏了不少珍稀种子等待播种。

    这简直就是施天冬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可惜原主养父母对她属实不算好,原主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凄苦。

    但原主至死,都惦记着养父的病。

    唉,谁让自己欠原主一命呢。

    施天冬决定还是替她跑这一趟。

    潭县县城内不大,被东南西北四条街贯穿,原主的家就在东街街尾的药房中。这药房属全县最大,院内建得很是阔气。

    施掌柜仁善,家中下人都住得舒心。院外紧连几片起伏的药田,田间有一简陋茅屋——那便是原主的住所。

    原主“自请”看守药田,经年累月、无怨无悔。

    茅屋中只有一张低矮窄小的床和一个柜子。

    施天冬从柜子中整理出原主收藏的各种药材和种子,这些草药的名字和她原来的世界大多对不上号了,但功效却大同小异。

    施天冬综合两世的医药知识,配出一副药方。

    有几味药材性烈,养父施阙的病缠绵多年,自身的机能已经衰减,这药哪怕给他治好病,却也会造成一些长久的损害。

    施天冬拿着几粒种子,神识一动。

    她早就察觉到自己识海中有异物,这会儿细看,竟然是一块儿药田。

    凭借她为数不多的看小说的经验,这药田必定大有用处。

    她用灵力裹住一粒种子,那种子竟从她掌中消失了,掉进了识海中那块儿药田中。

    施天冬盘腿在床上坐下,闭眼打坐修炼,让灵力都浇灌进那药田之中。

    不出她所料,那种子生根发芽,缓慢生长着。

    等施天冬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已经种出了药方中的两味药,这草药通体莹润、泛着微光。凭着原主所读典籍,施天冬认出这乃是灵草。

    当今世界灵气已经逐渐枯竭,人、兽修炼都艰难,花草树木更难成精。

    灵草在修仙界中有价无市。

    这药田真是宝贝!

    灵草的功效比寻常草药高出数倍,却对人体无害,甚至能固本培元、延年益寿。

    托药田的福,施阙的药没问题了。

    她刚松一口气,察觉到有人靠近。

    施天冬将手中的灵草藏了起来,佯装无事地收拾行李。

    一个冷淡的男声响起:“里面只有一个人。”

    话音刚落,施天冬只觉得一道锋锐剑气袭来。还没来得及躲,这茅屋的门就戛然倒下。

    门口站着三人,为首的人身着白衣,和孔壹几人穿的衣服相像。他的衣服边绣着一圈金线,头发高束,剑握在手中,整个人好似一柄锋锐的剑似的,透着股剑气。

    孔壹和一个面生的人站在他的后面。

    “就是她?”为首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施天冬,张口问道。

    孔壹看了施天冬一眼,掩住了疑惑,只答:“是。”

    “鬼修呢?”这人又问施天冬。

    “不知道,”施天冬说,“他逼我跟那纨绔成了亲,就把我放了。”

    刹那间,这人的剑尖已对准施天冬的脖颈。哪怕剑未脱鞘,施天冬仍然感到了一股刺痛。

    孔壹见状忙上前:“大师兄,让我来跟她说说吧。”

    孔壹默不作声地挡住了剑风,冲施天冬温和一笑:“施姑娘,这位是我们鸣剑宗内门大师兄,孔承锋。我们没有恶意,那鬼修作恶多端,我们已经追踪他好久了。你如果有什么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才好保护你。”

    施天冬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远远的,她看见原主的养父母朝着茅屋走来。

    孔承锋眼皮一垂,说:“带回鸣剑宗。”

    那名面生的鸣剑宗弟子闻言便要上前,孔壹顺着施天冬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施阙夫妇。他伸手拦住那鸣剑宗弟子,对孔承锋说:“大师兄,还是先让施姑娘跟家人道个别吧。”

    孔承锋不置可否:“我先去祠堂那边。”

    孔壹闻言,冲施天冬安抚一笑,带着另一个弟子避到一旁去了。

    施阙带着胡玲玉走近了,他眼神有些躲闪,似是愧疚。

    可他亲手把原主送入火坑,现在愧疚又有何用呢?

    “天冬……”施阙低低地叫了一声。

    “施掌柜、施夫人,”施天冬说,“多年前你们救我一命,我现在救了你们女儿一命,这救命之恩,我算是还了。”

    胡玲玉凤眼一吊,骂道:“这些年我们供你吃穿住,要没有我们,你不知道早死哪儿去了。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你替晴晴高嫁,还委屈到你了?”

    “第一,药房里做长工的也有吃有住,此外还有月钱,我在施家做工多年,钱我也不要了,就当还施掌柜幼时的照顾。”施天冬深深地看了施阙一眼,继续说道,“第二,我曾经确实期待过能够被当作女儿看一眼,我朝思暮想,还以为美梦成真——结果却是让我替施晴去送命。这女儿我配不上当,你们也配不上当我父母。”

    “放肆!”胡玲玉听着,扬手欲扇施天冬一巴掌。

    施阕伸手想拦,却没拦住。

    施天冬稳当当接住了胡玲玉的手,弯了弯眼:“胡夫人,我现在是县令家儿媳,可打不得。”

    胡玲玉脸色一变再变,颤着手指向施天冬,冲施阕吼道:“我早说她是妖女,晦气,你不信!非要救她、把她养大!你现在看看她现在这副嘴脸!”

    胡玲玉仍不解气,继续冲施天冬说:“你个妖女,当初你被抱回来时头上长角,尾巴都没褪——”

    “住嘴!”施阕脸色一变,吼了一声,“胡说什么!”

    他警惕地看了眼孔壹二人,见那二人离得远,也并未注意这边,神色稍缓。

    胡玲玉却不依不饶,推了一把施阕:“你带这个妖怪回来当晚我就小产,我可怜的二娃没了……”

    这些事情发生太早,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

    施天冬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头顶和尾椎……犄角?尾巴?

    那是什么东西?她难道不是人?

    施阕揽住胡玲玉,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冬,你大了,想离开施家自然可以离开,”施阕慢慢地说,“当年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先救了我。那日我出诊后归家,失足落水,被水鬼缠上,正巧你被放一片荷叶上飘到我怀中。也许是水鬼怕你,撤走了,我才得以保全一命。”

    施阕压低着声音说:“你确实……可能不是人,但等你一岁后就已经完全跟晴儿没两样了,我想着做人可能容易一点,就一直瞒着你。我那未出世的小儿小产,跟你没关系。他本身就胎相不稳,只是内人心中有怨、我心中有愧,这些年苦了你了。”

    胡玲玉还想说什么,但被施阕捂住了嘴。

    施天冬看着两人,拿出包好的草药,只平静地说:“多谢了,这药就算是我的谢礼了。既已两清,多说无益。日后各自保重吧。”

    施阙一看药方,便知道施天冬是为他备的药。

    他一时不知所措,见施天冬转身离开,仓皇地叫住她:“天、天冬,我当年捡到你是在临丹山脚下的河里。这些年我查了些修仙历史,当年修仙界戮妖大战最后的战场就在那附近,你以后对修仙之人能避则避吧。”

    即将被带回鸣剑宗的施天冬:“……”

    妖族,仅指非人族修士,尤其是妖兽。人妖之间的矛盾久远,据历史记载,戮妖大战共有两次。

    早在数百年前,天地灵气充沛、地上资源也足够,人与兽共存,人集群而居,兽隐没深林,两不相犯。

    那时候几乎人人都能炼气、延年益寿,但人心不坚,筑基的人便少了。受制于肉身有限,筑了基的人也难结丹。而妖兽不同,只要修为到了,妖丹自结。于是人的主意就打到了妖兽上。

    杀兽取丹惹怒了妖兽,它们暴怒集群后攻击人族,人族不得不联合反击——那是第一次戮妖大战。

    人族惨败。

    但经过一次血洗,人族的优良基因像是被筛出来似的,大能逐渐浮出。

    有血债历史,人族和妖族本就势不两立。日渐强大的人族成为妖族心头大患,妖族打压、残杀人族,两族水火不容。

    最终,由一干大能领头,掀起了第二次戮妖大战。

    这次妖族惨败,被人族杀得所剩无几,剩下的妖兽都被逼退到恶劣的边境之地。

    至今,修士还在猎杀余下的妖兽。

    可第二次戮妖大战都已过去两百年,妖族早已销声匿迹,原主是哪里来的小妖兽?

    再者说,妖兽化形得修到元婴,原主显然没这实力。

    施天冬正琢磨着,就对上孔壹望过来的笑。

    显然,她打不过这两人,跑路并不是当下最佳选项。

    既然连朝风都没瞧出不对劲,别人估计更难看出端倪。

    她还是先按兵不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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