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隔壁到底是哪个隔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祁风说得不遮不掩,坦坦荡荡,反观林瑜,觉得大晚上到一个男人房间洗澡怎么样都觉得不妥。

    “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今天满房,还是你想把我姐叫醒去她那洗。”祁风语气冷冰冰的,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好像夹着冰碴砸在地上,他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是洗个澡而已,你在想什么?”

    这话说出来,倒显得林瑜小题大做了。

    谁怕谁?

    于是她赌气似的,她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朝上,命令式的:“房卡。”

    祁风抬起左手,把戴在腕上的手表拆下来,林瑜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目光忽然一转,眉毛挑高,“你房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祁风岿然不动,往她面前又投了个炸弹,“最见不得人的不就在这里了。”

    林瑜:“……”

    祁风说完就转身走了,林瑜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转身回房间拿洗漱用品。

    表盘靠近门锁,“滴”的一声,门锁和表盘边缘光点同时转了一圈,门开了。

    他的房间不是插卡通电的结构,林瑜摸索着找到安在门边的灯光开关,打开了所有的灯。

    林瑜怀疑祁风的MBTI是J人,上次匆匆一眼没有细看,只觉得整洁,现在灯光一打,林瑜看见书架上的书全是按类别和高度分门别类地放着,架子上还摆放着一些奖牌。

    凑近一看,有几个落款是京北大学,摆在最中间的,是全国机器人大赛金牌。

    这么牛的吗?

    林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往前走近两步,脚上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吓得她赶紧蹲下来——

    是那只给她送过筋膜球的机器狗,不过它现在没有通电,整个身子栽在她脚边,感觉也挺护主的。

    林瑜把它扶起来放好。

    浴室里也是如出一辙的干净,就连洗手台前的镜子,也没有因为刷牙或洗脸溅上去的水渍,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和祁风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人,怕不是有洁癖。

    林瑜把毛巾和衣服挂好,打开花洒头,确定水温合适之后才把衣服脱下。不知道是不是来大姨妈的原因,一想到这是男人的浴室,她就莫名有些羞耻。

    不敢待久,她手上动作加快,简单冲洗了身上的泡沫。

    换好衣服,把用过的卫生棉包好,确定身上落下的血块都被冲进下水道,才收拾东西离开。

    祁风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老板椅里,林瑜换了一套两件式的睡衣,短袖长裤,露出来的手臂被水汽蒸出好看的粉红色。

    不小心打湿的发梢软塌塌地搭在胸前,林瑜抬手把头发往脑后拢了拢,把手表还给祁风。

    想起祁风晚饭时呛她的话,林瑜决定还是不道谢了,但又不好什么也不说,于是没话找话:“不知道你还近视。”

    祁风滑动鼠标的手指顿了顿,心里冷哼一声。

    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你给过机会了解我吗。

    眼眸被镜框衬得更加深邃,视线隔着薄薄的镜片投来,他淡声说:“150度。”

    两人一时无话,林瑜搓搓手指,“那我先回去了。”

    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书架上那一排的奖牌,犹豫再三,又折了回来。

    “我有一个问题。”

    面前投下灼灼人影,祁风抬起头来。

    “我看到房间那些奖牌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云岭村出去发展?”

    到这一刻,林瑜终于承认祁风对她是有吸引力的,或许是因为他优越的身材长相,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自由散漫的劲儿。

    她无权干涉别人的轨迹,但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或许他们可以试一试。

    祁风悬在键盘上的手回到胸前,一双眼睛鹰似的看着她,她的眼神有小小的固执,不躲不闪。

    林瑜因为他的注视,心跳得有些快。而后,她看见他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不答反问:“你希望吗?”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或许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想吊着她玩,说得好像她的想法有多重要似的。

    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林瑜有些泄气,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一刻都不想停留,扔下一句“关我什么事?”便转身上了楼。

    留在原地的祁风感到莫名,问题明明是她挑起的,怎么好像做错事的是他?!

    女人真是复杂。

    -

    第二天上午,林瑜醒来后第一件事先去检查床单,确定没沾上任何污渍,才爬起来洗漱。

    洗完脸查看手机,微信通讯录多了一个小红点,点进去,是祁芳的好友请求。

    不必想都知道是祁风推给她的。

    林瑜点了通过后不久,祁芳的消息便发过来:

    【醒了吗?听说你房间的热水器坏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约了师傅上门维修,你定个方便的时间。】

    林瑜说今天都方便,祁芳又问她吃早饭了没,她现在给她做,林瑜下单了一碗番茄鸡蛋打卤面,换好衣服便下楼去。

    一楼只有祁芳一个人,猜祁风应该是去补觉了,最近都没看到祁凡,林瑜问起来。

    祁芳把面端到她面前,两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他去尤拉家玩了,就是篮球场那边,她家有个小孩,两个人刚好做个伴。”

    林瑜听着有些古怪,怎么之前没发现祁芳讲话nl不分,不过她更惊讶尤娜竟然有个孩子,之前没听她提起过,不过孩子都有了,怎么还给祁风送东西?单亲家庭?

    林瑜思绪发散,被祁芳拉回了神:“发什么呆呢?不喝口味吗?”

    林瑜忙说“不是”,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面条。

    -

    面条快要见底,门口传来洪亮的说话声,初听还是英文。

    林瑜朝门口望去,对上外国老伯容光焕发的笑脸:“嗨,lynn,see you again.”

    他拄着拐杖,丝毫不影响他的兴奋,扶着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外国人,蓄了胡子但修理得十分整洁,也对林瑜点了下头。

    祁芳也不懂英文,一般来住店的外国人都会在平台先确认,入住时都是祁风来负责登记,今天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迷惑地看向林瑜。

    林瑜向她解释上次走雪坑线发生的意外,佩服这老头言出必行的同时,又颇有点哭笑不得:“他那天晚上说要换民宿,我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来真的。”

    祁芳大概了解了情况,在林瑜的翻译下先做了登记,并说:“他这腿脚,住二楼会比较方便。”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

    林瑜看着房卡上的号码,疑云骤起,昨天祁风不是说满房了?

    胡子大叔一直站在旁边,听到这里,他说了句“谢谢”,林瑜和祁芳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会说中文?!”

    胡子大叔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厘米左右的小缝隙,“一点点。”

    能听懂那就好,祁风不在,林瑜刚还担心他们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找谁,准备给他们提供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下没有这个顾虑了。

    为了宣传自家,祁芳还跟他们说:“你们那层还有一个观景平台,有椅子,那边风景很好。”

    林瑜眼睛一亮。

    她还没去过二楼的观景平台,把外国友人送上楼后,林瑜也顺便往平台的方向走。

    平台是露天的,上面立了几把户外遮阳伞,散下摆了几张桌子,是供客人拍照或者休息用的。

    大部分人都是拍了照片打了卡就走,没什么人坐,伸手往桌椅上一摸,两个指头都是灰。

    但眼前的风景独好,抬眼,深浅不一的草地上有一条小溪,将远处的雪山拥入怀中,牛马低头吃草,经幡在风的作用下猎猎而动。

    看得见的时间流动,却也感受到片刻的安宁静止。

    来云岭村之后,林瑜散心的同时,却也不敢松懈,空闲时候便开始磨新剧本的大纲,但是写了好几个开头都不满意。

    与其窝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不如换个地方,或许会有一些灵感。于是她上楼找了条毛巾,抱着笔记本重新回到二楼平台。

    她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把桌椅擦干净后,坐下来,打开文档。

    上面还是寥寥的两三行字。

    盯着屏幕枯坐了一会,灵感还是没有如愿而至,林瑜仰靠在椅子上发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呢?lynn?”

    老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林瑜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林瑜告诉他:“我在写剧本。”

    老伯似乎很有兴趣,林瑜把屏幕稍微往下压了压,有些不太好意思,“还没写出来。”

    老伯摊了摊手:“it’s OK.”

    林瑜抿抿唇,看着他那只粽子脚,很是疑惑,问:“受伤了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你还要爬山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这扭伤的程度,就算用不上一百天,至少未来一个月都不能上山,呆在这不就是每天烧着钱住旅店吗?

    老伯的反应让她很惊讶:“那当然了,我们登山人可不会轻言放弃,我还有一条线路没走,等脚好了,我要完成的。”

    旁边的胡子大叔略显无奈,朝林瑜解释,“你别见怪,我们老板登山这件事上很坚持,他说他不能输给中国人。”

    “这是你老板?!”这又是一个让林瑜大跌眼镜的信息,她起初还以为是他的儿子,可是怎么看都不像。

    不过,不能输给中国人又是什么?

    “他的偶像是你们国家登顶珠峰的那三个英雄,虽然他现在因为身体原因登不了珠峰,但其他山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老伯听到“never give up”这几个字,认同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中国人了不起!”

    这六个字他是用中文说的,虽然带着浓重的炸鱼薯条味,但林瑜仍听得眼眶一热。

    简单的一句话从金发碧眼的人口中说出来,让她生出一股身为黄种人的骄傲,跨越时空,此刻她好像跟那些登上珠峰的前辈站在一起,与有荣焉。

    老伯看她泛红的双眼,关切地问道:

    “lynn,你怎么了?”

    林瑜答:“我只是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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