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他变成了鬼，只有我能看见。
上午第二节课预备铃响的时候，我抱着书走向教室靠窗第一排的位置。
经过教室中央的时候，瞥见了第二排中间有个位置空空荡荡，桌面上是固定的不用带回家的一摞书，椅背上却没有书包。
我心里清楚这是谁的位置，惊讶他今天没来学校，又立马压下了情绪，掩盖似的皱了皱眉头。
当老师刚站上讲台，我就听到了教室后面“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我条件反射，立马回头看是谁。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穿越时空，按住这时候的自己，哭也好骂也好，叫自己别回头。
可当时确实是回头了，且我的眼睛很寸地，和后门口那人的眼神撞个正着。
我心中哂笑：哦，原来他不是没来，是迟到了，而且整整迟了一节课呀。
我马上扭回了头，力度之干脆让我的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半圆。后桌嘟囔了一声。
我替他觑一眼台上的老师。按理说，老师怎么着也会盘问几句的，可现在却神色如常，依旧在滔滔不绝，完全无视了他。
是他平时就没有什么规则意识，在门口有卫生委员查眼操的时候出去上厕所之类的事情干多了，所以老师就放弃管教了？怎么能这样！无视就是纵容！纵容就是支持！
我气愤不已。
又听见教室后方传来几声响动，我撑着下巴望向PPT，做出很专注的样子，余光却近乎焦虑地疑惑起来：他怎么不坐过来呢？
这堂课是走班课，虽然我和他依然在自己班里上，但座位也跟自己在教室里的位置不一样。比如我平时的位置在教室靠窗数第二列的最后一桌，现在却坐在窗边的第一桌来了。他现在应坐在我的斜后方的。
这个疑惑存在心底，课就难熬了。
估摸着时间过了一半，我回头看表。表被安在教室后板报上方，位置很高，于是当我的目光上划，顺带着就扫见了自己平时的位置。
......他坐在那儿。
大概是敞着一双长腿，环着胳膊，面目表情地目视前方？
为什么是大概呢，因为我怂破了胆，眼神漂移之快让他的黑发黑眼都成了虚影，像逃命似的去盯表。活似一个小宫女撞破了宫廷秘辛，不敢让尊贵人物知道自己知道了。
至于我原本的目的——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在我转回头的时候依然不清不楚。表上精确到秒的时刻随着我心里的震颤而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我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要说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一定得含糊，为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或他还傻不愣登幻想着的我眼里的他的伟岸形象。而我自己会选择微笑，反问：你在说什么？我们俩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可惜没有人会这么问我俩，我俩的关系止步于同班同学仿佛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在天地间输入的法则，本该如此。
就连我现在说的“我俩”，这样普通的两个字暧昧地把我和他捆绑在了一起，竟让我简直是大仇得报后仰天长笑，笑得温馨又恶心，笑得直逼出了泪花。血淋淋的芬芳沁我心脾。
我的全部心力跑去再现了早读时候的场景。
附近的女生“噗滋噗滋”地招呼我。
她神色诡秘：“你知道那事儿么？”
我扬起眉毛，等她继续。
她眼珠流转：“害！你怎么可能知道嘛！”
我心脏突突直跳，有了预感。我竭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甚至想演好奇，但没成功。
他周末和经常来我们班查眼操的女生出去爬山了。两个人还同时发了博客。
“咱们班唯一的帅哥被人给拐跑了！”她西子捧心，丝毫没注意到我张开的嘴角有多僵硬。
......
等我被老师的突然点名叫回魂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红笔尖长时间凝滞在书页上，洇出了一小圈墨迹。上面卡通小孩的脸蛋红透了。
老师问了什么，我根本没进脑子，只是凭直觉回答。
老师满意地放我坐下。我耳朵烧得很旺。
班里安安静静的，讲课的讲课，写字的写字。因为我回答的没毛病，所以没人笑我。又因为我仅仅做到了回答的没毛病，所以没人有反应。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外班的人流急于往外涌，去别班上课的本班同学赶着回来放书，一时间教室乱哄哄。
我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万一我回座位的时候他没撤呢？到时候该怎么反应呢，难道要抱着书傻傻在旁恭候他离开？
记忆相互串联，触类旁通。他倒真干过这种事。
前几天我俩交作业的时候碰上了，他先退了一步，我交完作业偏偏想起找自己上次的卷子，于是就硬着头皮在作业堆里翻找。
我垂下的余光扫见了红色冲锋衣的衣角上前一步，那只手攥着卷子想放。
我心想，你放吧！放完走人！
偏偏他迟疑起来，那只手收了回去，红色冲锋衣的衣角僵持在我视野的角落。
虽然我的头一秒没敢抬起来，不过我认为他在看着我，而且是在看我笑话。最后真让我翻着了，我颇为夸张地一抖卷子，挺胸而匆匆地闪人了。
我直拖到靠窗第一桌的原主人下课回班。抱着书远远一望自己的本班位置，上面空空如也，早已没了人影。
我从教室头走到教室尾，到了自己桌子跟前。因为在教室最后排的缘故，走班的同学坐不到这里，我也就没收拾桌面。
现在，早读时摊开的英语书还保持着原样，一根圆珠笔仍斜斜滚在一边。
就像......根本没有其他人坐过。
我觉得真不可思议，他的手最欠了。
这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假客气吗？可不回自己位置也就算了，旁边这么多空位他偏偏屈尊坐这里！
我一屁股坐下，椅子竟还带着初春清晨的寒气。
仰头喝水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迫不得已地直视前方。
他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人。那只显眼的棋盘色书包也不在。
我慢慢地趴在桌子上假寐，口罩遮住了眼睛，视野里一片昏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更别说我有意搜寻那在课间最会张扬的独特嗓音。
可是没有。
他的小团体在嗡嗡地谈论最新季度的体育明星。我把这噪音剖开了，没有他。我把这噪音团成一团，往死里拧干了，还是没有他。
他去哪儿了？
迷迷糊糊中，我的脑海里无端地推衍出一个可能：他不是好人→他去爬山了→他死了。
我的整张脸被自己的胳膊安全地笼罩着，于是我的嘴角肆无忌惮幸灾乐祸地弯了弯。
我想，他怕不是变成了一个鬼，而且只有我能看见。
我该悲伤吗？我还是高兴吧。
上午第二节课预备铃响的时候，我抱着书走向教室靠窗第一排的位置。
经过教室中央的时候，瞥见了第二排中间有个位置空空荡荡，桌面上是固定的不用带回家的一摞书，椅背上却没有书包。
我心里清楚这是谁的位置，惊讶他今天没来学校，又立马压下了情绪，掩盖似的皱了皱眉头。
当老师刚站上讲台，我就听到了教室后面“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我条件反射，立马回头看是谁。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穿越时空，按住这时候的自己，哭也好骂也好，叫自己别回头。
可当时确实是回头了，且我的眼睛很寸地，和后门口那人的眼神撞个正着。
我心中哂笑：哦，原来他不是没来，是迟到了，而且整整迟了一节课呀。
我马上扭回了头，力度之干脆让我的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半圆。后桌嘟囔了一声。
我替他觑一眼台上的老师。按理说，老师怎么着也会盘问几句的，可现在却神色如常，依旧在滔滔不绝，完全无视了他。
是他平时就没有什么规则意识，在门口有卫生委员查眼操的时候出去上厕所之类的事情干多了，所以老师就放弃管教了？怎么能这样！无视就是纵容！纵容就是支持！
我气愤不已。
又听见教室后方传来几声响动，我撑着下巴望向PPT，做出很专注的样子，余光却近乎焦虑地疑惑起来：他怎么不坐过来呢？
这堂课是走班课，虽然我和他依然在自己班里上，但座位也跟自己在教室里的位置不一样。比如我平时的位置在教室靠窗数第二列的最后一桌，现在却坐在窗边的第一桌来了。他现在应坐在我的斜后方的。
这个疑惑存在心底，课就难熬了。
估摸着时间过了一半，我回头看表。表被安在教室后板报上方，位置很高，于是当我的目光上划，顺带着就扫见了自己平时的位置。
......他坐在那儿。
大概是敞着一双长腿，环着胳膊，面目表情地目视前方？
为什么是大概呢，因为我怂破了胆，眼神漂移之快让他的黑发黑眼都成了虚影，像逃命似的去盯表。活似一个小宫女撞破了宫廷秘辛，不敢让尊贵人物知道自己知道了。
至于我原本的目的——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在我转回头的时候依然不清不楚。表上精确到秒的时刻随着我心里的震颤而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我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要说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一定得含糊，为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或他还傻不愣登幻想着的我眼里的他的伟岸形象。而我自己会选择微笑，反问：你在说什么？我们俩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可惜没有人会这么问我俩，我俩的关系止步于同班同学仿佛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在天地间输入的法则，本该如此。
就连我现在说的“我俩”，这样普通的两个字暧昧地把我和他捆绑在了一起，竟让我简直是大仇得报后仰天长笑，笑得温馨又恶心，笑得直逼出了泪花。血淋淋的芬芳沁我心脾。
我的全部心力跑去再现了早读时候的场景。
附近的女生“噗滋噗滋”地招呼我。
她神色诡秘：“你知道那事儿么？”
我扬起眉毛，等她继续。
她眼珠流转：“害！你怎么可能知道嘛！”
我心脏突突直跳，有了预感。我竭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甚至想演好奇，但没成功。
他周末和经常来我们班查眼操的女生出去爬山了。两个人还同时发了博客。
“咱们班唯一的帅哥被人给拐跑了！”她西子捧心，丝毫没注意到我张开的嘴角有多僵硬。
......
等我被老师的突然点名叫回魂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红笔尖长时间凝滞在书页上，洇出了一小圈墨迹。上面卡通小孩的脸蛋红透了。
老师问了什么，我根本没进脑子，只是凭直觉回答。
老师满意地放我坐下。我耳朵烧得很旺。
班里安安静静的，讲课的讲课，写字的写字。因为我回答的没毛病，所以没人笑我。又因为我仅仅做到了回答的没毛病，所以没人有反应。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外班的人流急于往外涌，去别班上课的本班同学赶着回来放书，一时间教室乱哄哄。
我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万一我回座位的时候他没撤呢？到时候该怎么反应呢，难道要抱着书傻傻在旁恭候他离开？
记忆相互串联，触类旁通。他倒真干过这种事。
前几天我俩交作业的时候碰上了，他先退了一步，我交完作业偏偏想起找自己上次的卷子，于是就硬着头皮在作业堆里翻找。
我垂下的余光扫见了红色冲锋衣的衣角上前一步，那只手攥着卷子想放。
我心想，你放吧！放完走人！
偏偏他迟疑起来，那只手收了回去，红色冲锋衣的衣角僵持在我视野的角落。
虽然我的头一秒没敢抬起来，不过我认为他在看着我，而且是在看我笑话。最后真让我翻着了，我颇为夸张地一抖卷子，挺胸而匆匆地闪人了。
我直拖到靠窗第一桌的原主人下课回班。抱着书远远一望自己的本班位置，上面空空如也，早已没了人影。
我从教室头走到教室尾，到了自己桌子跟前。因为在教室最后排的缘故，走班的同学坐不到这里，我也就没收拾桌面。
现在，早读时摊开的英语书还保持着原样，一根圆珠笔仍斜斜滚在一边。
就像......根本没有其他人坐过。
我觉得真不可思议，他的手最欠了。
这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假客气吗？可不回自己位置也就算了，旁边这么多空位他偏偏屈尊坐这里！
我一屁股坐下，椅子竟还带着初春清晨的寒气。
仰头喝水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迫不得已地直视前方。
他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人。那只显眼的棋盘色书包也不在。
我慢慢地趴在桌子上假寐，口罩遮住了眼睛，视野里一片昏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更别说我有意搜寻那在课间最会张扬的独特嗓音。
可是没有。
他的小团体在嗡嗡地谈论最新季度的体育明星。我把这噪音剖开了，没有他。我把这噪音团成一团，往死里拧干了，还是没有他。
他去哪儿了？
迷迷糊糊中，我的脑海里无端地推衍出一个可能：他不是好人→他去爬山了→他死了。
我的整张脸被自己的胳膊安全地笼罩着，于是我的嘴角肆无忌惮幸灾乐祸地弯了弯。
我想，他怕不是变成了一个鬼，而且只有我能看见。
我该悲伤吗？我还是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