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欢迎高一年级新生入学!”

    秦月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向车外。外头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她看见了许多走得匆忙的学生,他们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而脸上,都是独属于中学生的明媚与灿烂。晏城实验中学的标志,被放大在白色校服的左上角。

    晏城市实验中学,而不是在她梦境中浮现过无数次的另一所学校。

    她还是与晏城一中失之交臂。

    要在这里开启全新的三年了。她想。

    “到了。”车闸拉下,车头突然传来声音。

    当秦月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窗外时,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口前。

    她盯着一幅幅新面孔,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进入这所高中,看着面容和蔼的老师站在迎新处带领他们走进。报道那天的雾很大,雾气弥漫在学校旁的群山上,给天空增添了几丝神秘。秦月总觉得这像即将开启的新生活一样,迷茫而不可测,甚至极大可能性,是昏暗的。如今是初秋九月,枫叶随风而洒落的红漂染了整座城,使城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暖光。阳光毫不吝啬地撒下来,温暖了微凉的秋风。秦月脸上不可遮掩的担心与紧张,和周围的暖色调相比,成为了晏城五彩斑斓的调色盘上不太和谐的冷色调。

    她突然想到,三年前,她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了晏城十中的大门。之后在十中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认为若是自己长大了,毕业走出校门后,一定不会怀念那段平庸的时光。

    只可惜这不由得那时的她来决定。现在的她,只觉得名为“怀念”的情感蔓延了一身,那力量巨大得像是要把她侵蚀,而后生生吞灭。于是她充满了对眼前这扇大门、对里面一切未知事物的抗拒。

    她僵硬地推开车门,跟随在忙前忙后替她拿箱子的父母身后,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认真把他们对她第一次离家的嘱咐放进心中,拒绝他们递过来的牛奶面包之后,走进了晏城实验中学的校门。

    也许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吧,处在一个不如意的阶段的时候,总想要逃离,总想要长大,总觉得未来必定一片光明,却忘记了对未来最大的慷慨,是把一切献给现在。于是当真正长大之后,才发现当初无缘由的烦恼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再也想不起来。留下来的,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再也回不去的“我曾经”。

    “高一十班在哪里……”

    秦月扶额,已经绕了大半个学校了,但是她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新班级。虽然晏实相比于其他学校而言已经算是很小的了,但对她这个路痴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依旧找不到路,分不清东南西北。

    “……物理科代表,来拿练习册的是吧?你叫什么名字?”秦月在经过一间办公室时,忽然听见里边的老师开口。

    “老师你好,我是高一十班林书淮。”

    秦月闻声往里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稍稍模糊、但依旧可见线条优越的侧脸。

    正午的霞光洒落在少年挺直的脊背上,乌黑乖巧的刘海轻轻伏在少年的额头。霞光俏皮跳动,等跳到他的脸庞时,那模糊的轮廓在秦月眼中对准了焦,愈发清晰。

    他的眼眸微微下垂,睫毛细长浓密,鼻头挺拔俊俏,嘴唇微张说出的那声自我介绍低沉而清晰有力。

    “腹有书生气,清正如淮水。”

    秦月不自觉的把眼前这位同学的名字连成了一句诗。

    很好听的名字,她想。

    高一十班……

    这不是我的新同学?

    她看着视线里的人在老师点头之后走向了办公室角落的新书处。新书数量不少,饶是一个男生,也并不可能全部搬完。

    经历了一番心里斗争之后,秦月还是决定进入办公室,帮这位男生一起搬书,实际上是害怕自己找不到路,有人带着回班总是好的。

    她可不想入学第一天就迟到。

    “你好,我是高一十班秦月。”她站在了林书淮跟前。

    这时她才真正看清他的正脸——

    这是她第一次想用“干净”来形容一个男生。

    他确实很干净,皮肤是很健康的肤色,身高出众,她需要仰头看他。在那一双桃花眼中有对她主动介绍的惊讶。

    “你好。”

    “我刚刚听见你说你是我们班的物理科代表,就看了一眼,看到书有点多,你一个人应该搬不完,所以就进来帮忙了。”说着,秦月走到放书的角落,蹲下抱起一摞书。

    林书淮心下了然,对着秦月说了句“谢谢”,谁知忽然坐在边上的老师开了口,“挺好的啊,刚开学第一天就看到乐于助人的同学,尽快搬完回班吧,然后和他们说一下我晚修会过去布置任务。”

    “好的。”

    听闻,秦月起身和林书淮一起说了句“老师再见”,便离开了办公室。

    乐于助人吗?好像很久,没有人这么形容过她了。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其实自己本质上还是一个很外向的人。哪怕社恐很严重不敢开口,但还是选择前去帮林书淮,也许这也算是她上高中的第一个“进步”吧。

    从办公室去往教学楼的路不算远,林书淮和秦月说了几句话,千篇一律都是“你是哪个初中的”、“中考成绩怎么样”,后来林书淮开口问她:“不好意思,刚刚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忙着搬书,没有听见,你叫什么名字?”

    “秦月。”

    “秦时明月汉时关?”

    哎?即便背过这句诗,但秦月从未把自己的名字与此做过联想。她有点震惊于林书淮的联想能力,便支支吾吾地:“嗯……是的。”

    林书淮听闻笑了笑:“月亮啊,很美的名字。”

    他笑起来淡淡的,像是情感只表达出了冰山一角。但这时秦月偏头,却看见了他含笑的眼眸。之后他们并肩无言行走,直至在走廊边阳光再次洒落肩头,将他们的影子打在楼梯口。

    待到“高一十班”的门牌号出现在秦月的视线时,风吹过杂草丛生的老树,将少年少女的发梢轻抚,抱着书的秦月看向教室里闹哄哄的人群,澎湃无限的生机,恍然意识到,今年的秋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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