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缠上了一缕缕初秋的风,风将百花的芬芳传至整座城市,灯火阑珊的城市混杂着少年少女晦涩难懂的情爱。

    路灯下,白裙的姑娘如同天使一般闪耀……

    “分手吧!”少年倚在柱子上,吊儿郎当的对着面前红着眼的女孩。

    女孩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你个死渣男!”,白裙子抹着眼泪扭头就跑,黑暗讲她笼罩在寂静的黑夜中。

    被称为死渣男的人皱了皱眉毛,顶光让他看起来有些瘆人。

    死渣男像是摆脱了什么包袱似的伸了伸懒腰,迈开大长腿径直向路口走去。

    啪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传入耳膜

    “死东西!都是因为你!”女人大声地对着地上的姑娘吼道。

    姑娘没喊也没哭,只是静静的、麻木的接受面前女人的殴打。

    女人越骂越激动,抄起酒瓶子就往女孩头上砸,边砸边喊:“都是因为你,你妈才会死在手术台上!都是因为你!!!”

    “李茫!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咒骂声传到李茫的脑中,她的脑袋已经渗出的殷红色的血,打骂还在继续,白色的睡衣已经被血染过很多次了,远处看就像几朵红色的玫瑰。

    终于,女人打累了,用几张百元钞票打在李茫的脸上,有几张粘在了她的脸上。

    李茫将身上地上脸上的红钞票捡起,将家里的一片狼藉收拾过后才走,她的上看起来不是很重,但很多。脸上的血液早已干枯,像早霞一样。

    夜晚的风总是有些凉的,李茫的短袖像单薄的一张纸,钞票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有些已经粘上了血迹。

    街边的大妈议论纷纷。

    “她那个不正常的妈又开始了。”

    “俩妈都不正常,搞同性恋,恶不恶心。”

    “就因为那蒋莉为了生她,死了,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就一直打她。”

    “可怜的娃。”

    李茫倒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径直越过她们,朝医院的方向走去,这条路走了千遍万遍的,李茫闭着眼就能走完这条道儿。

    过几天开学,李茫只想着高考考好了,向离家远的地方飞去,她可不想被这些流言蜚语扰乱心情。

    昏暗的天空又暗了几分,它像个无所不能的深渊,要把一切都吞进去。

    看着天空暗淡下去,李茫加快了去往医院的脚程,头发被风拂起,可惜,李茫顺风走的,头发被吹得挡住了眼睛。

    天空一片阴沉沉的,树上的蝉鸣不再聒噪,宁静的像一片无风时期的海。

    李茫在霓虹灯下穿梭,看着马路上骑着鬼火的精神小伙,她还是掩盖不住羡慕的眼神。

    他们真好啊!无约无束,即使闯祸也有人撑腰,即使逃学不听话,也不会被抛弃。

    但是路总是要走的,她和这些少年不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李茫理了理碎发,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又离开她,抱着双臂的她更显单薄。

    李茫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树上只剩了些残花,街上也不会有落樱随风摇曳,拨动着手上的红钞票,估摸着去医院够用了,她转身进了一家面馆。

    刚进门,就和一个陌生男撞到了肩膀,陌生男赶忙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两人的时间对焦在一起,李茫侧着身子,摇了摇头,陌生男见她这样儿有点吃惊,但也没关那么多,转身走向门外的车水马龙。

    “小姑娘,你准备吃什么?”老板的招呼声很大,李茫无奈扯了扯嘴角,点了份最便宜的面,坐在了靠窗的位子。

    面很快端了上来,飘着热气的面被李茫一口一口地吸食殆尽。

    李茫结了账继续朝医院走去。

    今天的伤比以往的更重些,护士姐姐心疼的看着李茫,硬生生地安慰着。

    李茫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儿,不用担心我,我命大着呢!”

    李茫常常因为自己没被她打死而庆幸,这证明她还能活着,活到高考,活到大学,活到离开她们,挣脱束缚。

    护士姐姐轻轻的为她的清洗,消毒。她用棉签蘸着碘伏,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头上的血渍还没有被完全清理掉。

    其实,李茫在来的路上就像开了眩晕一样,没吃饭再加上头部受伤让她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的。

    李茫只觉得自己低血糖了,又跟护士姐姐要了只葡萄糖,但喝下去头晕目眩的症状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砰的一声!

    李茫直直地从椅子上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她听到了护士姐姐的呼喊声,然后就昏死过去。

    今晚上有星星,星空下,城市的车鸣声依旧不断,路上的人依旧很多,小情侣依旧甜甜蜜蜜的。

    李茫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她是轻微脑震荡加上低血糖导致的。

    医生蹙着眉:“你这是怎么搞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学着打架?”

    李茫静静的听完医生的训斥,平静的可怕,她又撇撇嘴拿出手机给她妈发了条消息:“钱转我。”

    “她”给您转账3000元。

    李茫毫不犹豫的收下钱,然后将手机息屏,放在枕边,医生说了几件注意事项也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病房中又只剩下了李茫一人,寡淡凉薄的气氛扑面而来,李茫挺享受这种环境,无人喧闹,这一刻,她好像挣脱了舒服,冷清的房间,成为了她的舞台。

    这一点继承了蒋蒽,也就是她另一个未曾谋面的母亲。

    艺术细胞异常丰富,对音乐更是有着惊人的天赋,她在初中时酷爱小提琴,但听闻她母亲就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时,就慢慢放下了,即使很不舍……

    她回忆着过往种种,童年的阴影早已让她麻木。

    李茫的发髻早已被汗水打湿,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一阵无形的的风挂起,那些言语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你要赎罪!为你的出生赎罪!”

    “都是因为你!你!”

    “你妈的死!都是因为你!”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fw,gun出去!”

    她默默的朝着天空道歉,却又不甘于被困在回忆中,但她的母亲是她一生的镣铐。挥之不去。

    李茫自己拔了针头,坐在床上愣愣出神,像小青年失恋了似的,默默无语,空洞无神。

    李茫走出病房,找到护士借了笔和纸,她趴在床边,对照着家长群中的英语卷子,一个题一个题地做着。

    李茫麻木的刷着题,听着英语听力,在本子上写下一串又一串英文字母……

    做题做到深夜,李茫精神抖擞,但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继续下去,李茫和自己道了句晚安,撑起身子躺到了病床上。

    李茫刚闭上眼,有人就突然闯进来。

    “有事吗,医……”

    进来的不是医生,是李蒽。

    “……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妈,为什么不能来?”

    李茫嗤笑一声:“哦,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吗?”

    “……”李茫没在接话,气氛降到冰点,世上本应最亲密的俩人现在却冷眼相看默默无言。

    李蒽从背后拿出一把琴。

    ——一把小提琴。

    李蒽眼神有了些期盼:“拉会琴吧。”

    李茫无动于衷!

    “给你脸了?李茫!”李蒽的声音逐渐高起来,原本平静的面部又开始狰狞起来。

    李茫也在这一瞬爆发了:“你在干什么?你从来没把我当女儿,从来没把我当人,我就是你的出气筒,你拿来发泄情绪的沙袋!你把我当做她的替身!我是你的女儿啊!”

    李蒽拿起凳子就要往李茫头上砸,医生来得及时拦下了这个狰狞的女人。

    “别拦着我!我要杀了她!”李蒽大叫着又要冲上去。

    李茫骂道:“你来啊!你也挺该的!”

    俩人争吵着。

    “都因为你,你妈才会死,都是因为你!”

    李茫突然沉默了,她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荒凉。

    房间里瞬间变得宁静,无人敢出声,只剩女人的叫骂声回荡在医院走廊里。

    医生把她拉了出去,李茫撑着墙,刚刚激烈的争吵让她很不舒服,护士长安慰着她的情绪,外面的骂声依旧在,很难听,李茫慢慢躺下,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想隔绝一切,护士长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她也是一位孩子的母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长。

    轻生安慰着,就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婴儿。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消毒水的气味围绕着李茫。

    李茫的双眼不停的留下泪水,她想保护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名义上最亲的伤害,一刀一刀的捅在自己还未被治愈的伤疤。

    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把自己搞的很狼狈。

    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成了伤害她的一把利器,在这十八年来一直绕着自己,摆脱不了,对于李蒽,她就像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心情不好就打,心情好就晾在一边。

    回忆起这不堪的一生,李茫再怎么坚强也无济于事,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淌出来。

    夜色如墨迹,凌晨,李茫带着情绪进入梦乡,不知不觉中,也没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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