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差点睡过头迟到的颂漫,和厨房正做早餐的丹丹打过招呼,拿起玄关的车钥匙匆匆忙忙开车赶往翁县,和驻村小马约好今天采访一个独居老人。

    采访的老奶奶在翁县的大山里,从出生到到现在85岁都在这儿度过,孩子们早已走出大山,在城市安了家,接奶奶去,奶奶不愿意,说是习惯了这里生活,小辈担心她在家出什么事,他们不能及时赶到,平日里逢年过节回家看奶奶时会给邻居送些东西,多照看些,奶奶从做女儿的时候,便跟着妈妈做布依族的民族衣服,每个步骤早已和吃饭一样寻常。

    一针一线,刻在脑海里,现在已经不能下地干活了,腿脚受过伤,身体不允许劳作,只能在院里种些蔬菜平时吃,她大多数在院里缝制衣服,颂漫就是某天路过看到老奶奶一个人坐在院里,一颗老槐树下,奶奶满头白发,戴着一个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纫着布料。

    颂漫想可以做个专题宣传非遗文化,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许多老一辈的手艺没有人学,慢慢的许多精湛的手艺便流传了,像做一件少数民族的花衣服一样,需要很耐心去学,把每一个步骤牢记于心。

    奶奶家养了一条大黄,颂漫和小马刚走进去,大黄从屋里冲了出来,冲着他们叫唤,颂漫吓一跳,退后的脚步,站在小马的身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马作为男子汉,保护女士义不容辞。

    但他也怕啊,小时候被狗咬出阴影,自己走访每户都带着根棍子,今天忘了,这大黄来了那么次还是不认我,这时,老奶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大黄,过来,别吓着客人了。”

    刚还龇牙咧嘴的大黄垂下了尾巴,乖乖立着耳朵朝老奶奶走去,趴在台阶上眼神可怜。

    呜呜,被主人吼了,闻着陌生的气息自己当然要保护主人拉,不过主人说他们是客人,那好吧,自己就趴在这不动,乖乖的听话。

    搬了几根板凳在小院里,老奶奶又进屋拿出零食招待她和驻村小马,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却拿了满满的招待客人,老奶奶精神劲还很好,说起话来有力清晰,长满皱纹的脸,留下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奶奶,您太客气了。”

    颂漫得益于从小在荔城,会说一些这边的方言,大同小异,老奶奶不会说普通话,小马还以为漫姐不会说方言,这些日子都是和他们普通话对话,从未听过她口中的方言,漫姐的声音软糯,说方言别有一番味道。

    “老太婆这没什么好吃的,孩子过节买的,你们小年轻就爱吃这些,没什么好招待你们,你们喜欢吃就好。”

    接过奶奶替来的零食小袋,两人对视一眼,生产日期过期了,小马嘴角抽了抽,颂漫目无表情地撕开包装袋吃了一口。

    “奶奶,我们今天是专门来采访你的,想给翁县做一个宣传,你愿不愿意出境啊,就是用摄像头拍你,然后很多人都可以看见。”

    “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拍的。”奶奶娇羞的笑了笑。

    “这也是给翁县宣传,这样以后来玩的人更多了,村里年轻人也就不用出去了,在自己家也可以找到事做。”颂漫耐心地回答,阐述好处多多。

    “那这是好事啊,我一定配合你们,那我去换一套漂亮的衣服,不能让他人看到笑话。”

    “奶奶可以换你平时缝纫的那个花衣服吗?很好看。”

    “好好好,我这就去换。”奶奶高兴地走进屋里。

    小马忍不住问,“漫姐,你怎么吃了。”

    “不能让老人上心啊,她一直看着我们,我们不吃她会以为嫌弃呢。”拿着摄像头拍了拍干净整洁的小屋,还有那刻老槐树。

    小马这一刻要承认自己,出生家庭条件还不错,自小没吃什么苦,读了一所重点大学,深知自己已经不想再继续练书了,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也不想在大城市996劳碌奔波,加不完的班,回到荔城,走了人才引进被分配到翁县,自己空有一番才华无处施展,真的感慨地区差异化真的很严重,自己来翁县有大半年了,工作施展不开,每天上门访户,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自己不是爬山就是下地找人的路上,自己曾一度怀疑是不是选错了,看着同一届的同学在都市高大上的生活,是他很多倍的高薪资,自己陷入怀疑。

    今天和这位自己无意间关注的博主且是自己力推的人,一起完成拍摄工作,原以为她这种比自己更优渥的人,更不能适应乡里的生活,可这段日子的相处,还有刚才的举动,小马感到很惭愧,也深深反省自己的做法,融不进老百姓的生活,怎么能切实解决问题。

    自己回去要深刻检讨,改变工作方式,不忘当初的雄心壮志,为翁县的未来还有几百户人家谋幸福,不忘初衷,坚守理想,好好地在基层打磨自己。

    拿起支架,跟在女人身后。

    “小马,帮我拍几张图,拿手机。”

    “好。”

    手机里的女人坐在老槐树下的小凳上,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手搭在椅子背上,简单的穿搭冲锋衣和休闲裤,女人娇丽的容颜定格在这一刻。

    老奶奶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院里的两人正打闹着,感慨着好久没那么热闹了。

    小马顿住的脚步,看着台阶上的老奶奶,穿着布依族图案服饰,站在那,仿佛看到旧时代人们生活的朴素,那时美丽的衣服也是日常作息的一抹慰藉了吧,顺着搭档的眼神,看向画面,颂漫小跑上去扶过老奶奶。

    “奶奶穿真这身真好看。”

    一老一小两人走到槐树下,“奶奶你就坐在凳子上,给你拍几张。”

    老奶奶眼眶红热,这颗老槐树是与老伴成家以后种下的,有孩子们放学写作业的身影,也有老伴在这老槐树下给家里添置家具的身影,如今老伴走了,孩子也离开了家乡,还剩下自己留守在这儿,以前拍照很难得,如今外面的世界发展,我已经很少出去了,智能机也不会使用,每天打发这漫长的日子靠着这座老房子和记忆力的片段,苟活着一天又一天。

    拍摄几张图片,颂漫察觉奶奶情绪不对,上前询问,搭在奶奶肩膀上,“奶奶怎么了?”

    皱疤的手抹过眼角的泪,“没有,不过想起老伴了,这颗槐树还是他亲手种下的。”

    从年少不知事到白头偕老,一起从少年到中年到老年,何曾留下的那个人不是心里带着无数思念,老伴工地出意外去世,奶奶一人拉扯着孩子长大,颂漫也被这对夫妇的故事感动,当即决定录制视频,把奶奶和爷爷的故事分享出来,让更多人知晓他们的故事,现场写稿,这一折腾天黑了。

    中途问过奶奶一个问题,“奶奶这些年后悔吗?老伴离你而去,留下两个孩子困住你的一生。”

    奶奶笑笑,“怎么会后悔呢,我遇见他乃是一生与他的羁绊,孩子是他留给我的念想,无数次抗不下去的日子,是孩子让我坚持了下去,如今孩子生活得很好,自己假如有那么一天遇见他,一定要好好说道,老头子,孩子现在很幸福,遇见你我也很高兴。”

    “那时候年轻怎么没想着再找呢?”

    “找什么啊,小漫那,你还年轻,有时候认定一个人了,真的别人都入不了眼了,遇见他,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

    颂漫不语,静静地不知想着什么,恍了神,老一辈的爱情纯真简单,而我们这代人似乎玷污了这个美好的词,无论从生活条件还是精神方面,我们大多不如他们看得透彻。

    想起他也曾问过后悔吗,自己心里泛起涟漪,答案是什么,自己……

    由于临时加的内容,忙完天已经黑了,就剩下编辑和剪辑了,奶奶执意留下两人吃饭,两人不好拒绝。

    正吃着饭,狂风大作,天空的雷霆闪电,屋内房顶上的瓦片刷刷作响,颂漫和小马看,这是下不了山了,这场暴雨一直下着。

    “漫姐,吃完饭再看,明天汇报肯定赶得及。”小马安抚着说道,颂漫付出了很多心血,现在成败在此一举了,谁也没想着刚还大晴天,突然狂风暴雨。

    到晚上还没有停下的节奏,看天气预报没有暴雨啊,这场雨来得突然,暴雨不断拍打着瓦片,二人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留宿,为了安全着想。

    颂漫想着明天还要去给投资商作一个简单汇报,不知明天早上还下雨,赶得急不,辛苦了那么几天,只是为了最后这场汇报定了。

    满脸愁绪,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盼望明早下山雨停了。

    另一旁荔城黄弯区颂漫小院外,从应酬结束就站在这里的周景宴,眼神晦涩不明,她一夜未归,这是第一次,开车驶向住处,高架桥上的花也被这场暴雨击个碎烂,东吹西倒。

    夜,难以入眠的不仅是颂漫,回到酒店的周景宴也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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