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令仪犹记平城摆擂台招护卫的最后一日,沈残冬与季之珩对决之时曾言自己擅剑,但他却两手空空。

    后来树林徒手杀人她也问过他,他说自己原来的剑断了,还未找到合适的。

    沈残冬如今也言行如一,坦然承认:“是。”

    师令仪指着武器分区说:“那你去看看能不能碰到心仪的,既做了我的护卫,那防身武器自然不可无。”

    沈残冬一时没有动作,只静静看着她,眼底划过一抹兴味,“若我看上了又当如何,女郎会买下来送我么?”

    她与沈残冬对视,眉头轻挑,戏谑笑道:“不然呢,典当行里的东西可比一箱珠宝贵重,你武功高强都为了一箱珠宝屈才当护卫了,想必手头也不太宽裕。”

    沈残冬微怔,随即莞尔,“确如女郎所言,在下一贫如洗。”

    她大手一挥,“壕”情万丈:“所以去寻你的剑吧,不必担心价钱,凡是你看中的,我都能买下。”

    就算沈残冬不是任务目标,她也愿意为他花钱,谁叫他长得好看呢,侧帽风流,莫过于此。

    沈残冬闻言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暗色,“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在此谢过女郎了。”

    “不客气。”

    沈残冬置身武器分区挑剑,师令仪既不习武也不了解兵器,分不出好坏来,所以就没有跟着对方凑热闹,而是转身去了珠宝区,看看有无漂亮新奇的首饰。

    若说武器区眼花缭乱,那珠宝区更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不过陈列的大多都是贵重繁复的头面,师令仪之后还要去万骨山庄不好携带,便舍弃了这类头面,转而挑选更精致轻便的小首饰,但能被典当行收下来的都属精品,她看这个漂亮,看那个也不错,一时竟为难起来,其实她大可以把看中的全部买下再差人送回明月山庄,只是她的宝库快堆不下了,就算一天换一套首饰也需四五年,若买来只有积灰的份,倒不如不买。

    精挑细选大半天,她终于选定了一条墨黑色的发带,触之丝滑柔软,像轻飘飘的云又像毫无痕迹的水,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喜欢把自己身上弄得香香的。

    不远处等候已久的华服青年见她拿起发带,立刻激动地靠近,“敢问尊客可是看中了这条云梦丝?”

    “云梦丝?”她重复。

    “是,云梦丝乃此发带之名,以云梦天蚕丝织就而成,在百杂香中浸泡一年有余,又请织绣大家舒老夫人为其刺上云纹,暗处不显,到光亮处瞧金线云纹才会浮现,隐约朦胧,好似凤出乌云。”青年话锋一转,面露悲意,“却不曾想云梦丝竟是舒老夫人在世时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真是世事难料啊!”

    青年最后提舒老夫人那句不见得是真痛心,倒是为发带附加价值的成分居多。

    师令仪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拿出楼主令牌丢给青年,“发带我要了,到时你去找苏墨平账。”

    青年惊诧地瞄了师令仪一眼,他是典当行里的司理,东楼六层跟北楼一样只对持有浮世玉佩的人开放,今日难得来了客人,青年自然而然以为对方是持佩者,没想到对方不仅是浮世玉佩拥有者还得到了苏墨的身份令牌,看来两者关系匪浅。

    要知道他们楼主风流归风流,却从不会给予哪个女子超出条例外的特权,更不要说楼主令牌这样具有唯一性的东西了,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位女子格外倾城绝色?

    青年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他弯腰作揖,“在下知晓了。”

    说罢便再次退远,给她们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这是他们六层的规矩,只在贵客有需求时过去介绍物品,不必寸步不离,更不必谄媚推销。

    这厢师令仪挑到了自己属意的物品便调转方向去找沈残冬,她半刻钟前看到对方驻足一处,现在居然还在那处没有挪动,不由得心生好奇,抓起裙摆慢慢移到他身后,接着歪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就看见了黑色剑匣里的一对红柄长短双剑,剑身锋利隽秀,寒芒凌冽,它们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就无端带给人一种压迫窒息之感,饶是对剑道一窍不通的师令仪也知晓彼非俗物。

    她朝方才那青年使了个眼色,对方顿时心领神会,走近介绍道:“这对双剑无名,出自已经没落了的岭南铸剑世家孙氏,孙家自上一辈起就断了传承,当今家主更是沾染赌习输光了家产,沦落到四处变卖家中藏剑还债。这对双剑煞气最最深重,传闻是孙氏初代家主用仇敌骨血浇筑锻造得来,几经辗转最终流入了我们浮世楼。”

    师令仪微微颔首表示知晓,扭头问沈残冬,“沈护卫觉得如何?”

    “是一对举世无双的利器。”

    “那就送你。”

    沈残冬笑问:“双剑价值不菲,女郎当真舍得?”

    师令仪心想沈残冬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她一个坐拥云水间、入梦来、浮世楼以及千机阁的超级大富婆会在乎这点钱?也就他一穷二白没见过世面,不知她挥金如土的脾性。

    对她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然而她面上却悠悠道:“沈护卫武艺超群,一路上尽职尽责保护我,我自是舍得的。”

    沈残冬说:“我只是做应做之事罢了,女郎如此,我受之有愧。”

    师令仪走到沈残冬正面,微微抬头直视对方,眉黛青山,双瞳似秋水横波,薄唇张合间呵气如兰,“沈护卫若实在难安,那以后便加倍小心地保护我,千万不能让我受伤,沈护卫可以做到吗?”

    沈残冬低头看着眼前纤细弱小的女子,笑容既明媚又耀眼。

    “自当倾吾所能,不叫外人伤及女郎分毫。”

    一对容貌出尘绝世的男女在满室珍宝光辉下相互对望,郎才女貌宛若天造地设,任谁看都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

    殊不知沈残冬那温润如玉的外表下藏的是另一副面孔,他想: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鬼怎么可能会遵守承诺呢,背信弃义才是本性。

    而师令仪呢,她则在想:她已经把满满的诚意(指花钱)摆到沈残冬跟前了,作为一名成熟的反派应该学会主动被攻略。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已经动心,达到自己的目的是迟早的事。

    只有惊春察觉到了异样,她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两人会互生情愫,更别提什么暧昧氛围了,于是她生硬地扯了个话题,“额,双剑使用难度要比单剑大,想不到沈护卫在双剑上还有造诣。”

    沈残冬收回目光,摇头说:“其实我从前用的也是单剑,只是看到这对双剑心生欢喜罢了,尚不知能否驾驭,恐怕得勤加练习才行。”

    “那不如沈护卫现在就上手试试?”惊春提议之时看的是师令仪,默认师令仪才是一切决定者。

    师令仪缓缓道:“也对,你试试手感,要是驾驭不了就换。”

    沈残冬眨了下眼睛,随即点头笑道:“好,全听女郎的。”

    青年不清楚他们底细,害怕沈残冬耍剑时学艺不精毁坏典当物,忙说:“诸位尊客请随在下移步侧室,此处空间拥挤怕是不利于尊客施展。”

    师令仪瞥了眼言不由衷的青年,唇角勾起,没有叫他为难,“带路吧。”

    青年暗自松了口气,将他们领到宽敞的地方。

    双剑一般一长一短,长剑主攻击,短剑主格挡,需使用者有非常好的协调掌控能力,而沈残冬就是个中翘楚。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双手握住红色剑柄时产生强烈的色差对比,他没有半点拖拉和犹豫,甫一持剑就变换了气息,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师令仪不懂剑法,只能勉强看出对方进行了类似劈、刺、砍、横切等动作,当然过程是极其华丽且轻盈的。她已经发现了,当沈残冬手中没有武器的时候招式格外狠厉残忍,干脆又决绝;而当对方有武器的时候则招招行云流水,飘逸若仙,非常具有迷惑性,就仿佛他的剑即便已经放到了脖子上也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似的。

    师令仪非常喜欢他的剑法,第一次看到就喜欢了,喜欢到愿意死在他剑下。

    收势,剑止,沈残冬回到师令仪身边。

    “好漂亮的剑法!”一旁的青年情不自禁叹道,“这对无名双剑竟分外贴合尊客,它作为无主之剑流传至今总算找到了归宿,没想到浮世楼倒促成了一桩美事,不枉我们东楼花高价收下了它啊!”

    青年夸张生动的表述引得师令仪侧目,这是第二次了,无论什么典当物只要往青年嘴里过一遍就无形之中附加了价值。

    挺不错的,是个人才。

    于是她问青年,“你叫什么?”

    青年爽快道:“在下姓陈,单名一个卫字,陈卫。”

    “好,云梦丝和双剑我都要了,记得找苏墨平账。”

    陈卫笑了笑:“是,在下记住了。”

    出了东楼往回走,路上师令仪对沈残冬说:“双剑还没有名字,你想起什么?”

    沈残冬道:“我想不出名字,双剑既是女郎赠与,那就由女郎赐名吧。”

    师令仪眼睛漆黑明亮,说出了早在心中酝酿过一遍的名字,“观潮如何?”

    “观潮……”沈残冬垂下眼帘扫过手中金红相间的剑鞘,随即抬眸浅笑,“那它以后便叫观潮,谢女郎赐名。”

    师令仪心情大好,唇角勾勒出上扬的弧度。

    “晚上我们出去赏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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