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相较于白天少了那份磨人的炙热,取而代之的是飒飒冷风勾起的阵阵寒意,而到更晚的时候,白霜会悄无声息的爬上枯干的树枝,为原本就姿态奇诡的胡杨更添几分冷峻。

    被牛皮帐篷包围的篝火静静地燃烧着,昨天还在这里大笑着喝酒吃肉,相互挤兑的粗野男人们却不见踪影。

    西格玛缩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恐惧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头久久不去。

    最煎熬的并非像之前一样被当作底层奴隶斥骂、推搡的时候,而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不少的“姐姐”的一个提议之后。

    等待计划进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比蚂蚁啃噬心底更甚的不安与焦虑。

    从计划诞生到实施的现在也不过短短八个小时而已。

    “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接下来的交给我吧,弟弟。”银发碧眼的女孩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顶,动作轻柔得像和一只蝴蝶对上触角。“你讨厌的那些人我会清理干净的,你只要等我一下就好了,注意不要受伤,我不太会清理伤口。”

    之后西塔顿了顿,把他推进了温柔而寂静的黑暗里,声音微不可闻:

    “开始了。”

    她掀开兜帽,撕开缠绕在腰间的布条,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得以重新呼吸新鲜空气,雀跃地抖了抖,尾巴也很高兴的样子,几乎要和犬一样摇出喜悦的弧度。

    可是“狼”只是沉稳地安抚了他们一下,如一泓碧色湖水般沉静的眸子渐渐冷下来,转化成了无机质的杀意。

    “全部……清理掉。”

    不知过了多久,西格玛伏在稻草里的身体甚至有点僵硬的时候,他试探着换了个趴着的姿势,从余光里看到了幽幽注视自己的绿光,简直就像是荒野里流窜的孤狼蓄势待发想要扑杀猎物一样!

    “哇啊!!!”毫无战斗力的他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计划不计划了,手忙脚乱地要逃跑,一转头“哐当”撞上了仓库帐篷里用来集合的铜锣上,脑子被撞得嗡嗡作响,生理和心理上被连绵不绝的清脆声音环绕了好一会。

    西塔歪了歪头,不知道自家的蠢弟弟在干什么。

    听说东方“守株待兔”的故事里有吓得一头撞上树桩的傻兔子,她现在是亲眼见证了下现实版本?

    自己不到一岁的弟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怎么办,?在线等,急。

    等到西格玛从“立体环绕式物理震撼”里回过神来,发现有着狼耳狼尾的少女正笨拙地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像安慰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慢条斯理地顺毛抚摸着他的脊背。

    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西塔完成了以上步骤之后试图揉他的下巴,并且在脖颈的地方摸索了好一会。

    虽然没撸过猫但还是有一点常识的西格玛:“你在干什么,西塔……姐姐?”

    “安慰弟弟。”西塔严肃地回答,“你看上去很害怕。”

    西格玛内心涌出的浅淡的感动很快就被对方皱着眉张嘴嚎出的一长串奇怪音调给打断了。

    “西塔??!”

    “叫姐姐。”西塔嚎叫的声音顺势停止,不解地看着他,“狼群里的头狼会长啸来号召和安抚同伴。”

    照顾弟弟同理。

    “不,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真的。”西格玛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跟着西塔出了帐篷,见到满地横尸难免顿了顿,默默把视线移开。

    “留着也只是招惹秃鹫而已,太脏了,烧掉吧。”少女漫不经心地迈过残肢断臂,即使有不少来自于她日夜相处了半年的人。

    “弟弟,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西塔和西格玛浇完助燃的油,手指轻翻变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那是从原本的匪团首领身上搜刮下来的,这件让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炫耀了一周有余的“奢侈品”现在只是用来葬送他们末路的一件小小工具。

    “诶,我也不太记得了……如果是指我诞生……有意识的那天,应该是……”西格玛用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拿到那张不知名车票踏上漫漫旅途的日子,被蹦蹦跳跳的西塔吸引了注意力。

    “那就今天怎么样?以前那个就忘掉吧。”西塔漂亮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微小而明亮的火焰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西格玛看来如同流星骤然炸开,点亮了整片漆黑绝望的大漠。

    “生日快乐,弟弟。”

    “作为生日礼物,请你看烟花。”

    银发碧眼的少女重新拢上兜帽,用厚重的披风盖住不满的尾巴,向他伸手:“走吧,我的旅行还有半年才结束,在那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家。

    西格玛跌跌撞撞地扑向自己的“姐姐”,紧紧拥抱住自己诞生于世上第一次得到的“家人”。

    明明要开始流浪,却发出了找到依托之所的喜极而泣的声音。

    “嗯……回家。”

    西格玛的人生在诞生一年后出现了一个转折点——

    他全新的生日,新拥有的家人和即将得到的家庭。

    以及一场作为礼物的,“烟花”火焰点缀的盛大出逃。

    以荒芜为起点,盛放出灿烂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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