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俏没有再去自家公司上班了。其一,她属实觉得尴尬;其二,她股份分红足够了,她也不再想去折腾了。

    她想开个展馆,她喜欢美好的事物,曾经收藏着的那些,皆是她所珍爱的,她希望能看到更多更多,也给别人分享她的审美。

    路桥归很支持她的决定,因为这样夏俏在开馆前就能空出很多的时间,他们就能好好相处。

    夏俏有意亲近路桥归,干脆去给他当生活秘书,也就是准备准备饭、泡泡咖啡,顺便听八卦的工作。

    她喜欢尝试所有的事,喜欢重复,即使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同一件事,她也不觉得枯燥。

    楚婷婷之前说过的,“你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她倒是无所谓,耸耸肩。

    所以,她这几天都还蛮开心的。

    路桥归为了她的生日宴操心,当事人却不以为意,但内心欢喜,是因为有人在意而欣喜。

    不过,他们似乎都下意识回避了这也是结婚纪念日这件事。

    ‘嗡嗡嗡’。

    调成震动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

    “宝贝,快出来!”

    是楚婷婷!

    夏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楚婷婷的事解决了没有。

    “好,我来找你。”

    想必是应该解决了。

    她匆匆快走回路桥归的办公室,一边说一边穿起外套,“桥归,我出去一趟好吗?楚婷婷找我有事。”

    “好~”

    夏俏往路桥归那边走去,靠近他,路桥归放在键盘上的手一动不动,夏俏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快步走了,留下一个让脸红着的路桥归欣赏的背影。

    她自己也很不好意思。

    这几天偶尔她会亲吻路桥归,每次都会有些小紧张。就像是上学时的定时跑,心知肚明,但就会和平时的平淡心理不一样。

    夏俏坐上车驾驶座,看到楚婷婷发来的地址,她愣住了。

    默默系好安全带,导了航。

    楚婷婷甚至还让人等在门口带路。

    夏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嘈杂的声音,一片乌泱泱的。

    她走进包厢看到楚婷婷的时候,惊了。

    看到徐文远或许是意味着团建,但是看到对峙着的楚婷婷和徐文远,还有站着的几个男生,让夏俏很是不解。

    “婷婷?”

    听见夏俏的声音,楚婷婷转过头挤出笑来,“俏俏,快来。”

    夏俏走上前去,在楚婷婷旁边坐下,看了看没好气的徐文远,她觉得很稀奇,她从来么就见过这个样子的徐文远。

    她好奇地问楚婷婷:“发生什么事了?”

    楚婷婷哼了一声,躺倒在沙发上,“还能有什么呀,我出来寻乐子,他硬要跟来呗。”

    此时的她眼中没有爱意和窃喜,反倒是在看什么敌人。

    夏俏贴着楚婷婷,用手扩出个喇叭状,抵到楚婷婷耳边,“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来这边吗?”

    楚婷婷顺势搂过夏俏,轻轻说:“嗯,所以让你一起来。”然后又大声嚷道:“今时不同往日嘛,人都在变啊,起码比某人要好。”

    她神色恨恨,示意边上站着的拘束的几人,“喝杯酒吧,怪安静的。”

    其中一个人上前,喝了杯桌子上的酒。

    楚婷婷看着他笑,却也没再多说别的,毕竟徐文远看起来已经忍耐到极点了。

    夏俏左右为难,先打发那些站着的人走了。

    只剩他们三个,她询问发生了什么。

    一个沉默,另一个也沉默。

    过了好久,楚婷婷才说:“俏俏,你知道吗,他说要和我订婚,我有多高兴,即使我面上别扭推诿。反被灌醉了,说了心意,可是他说他也喜欢我,我真的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了。”

    夏俏知道后面那件事是之前说过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为楚婷婷感到高兴,就听她又补充:“要不是我发现了,谁都不告诉我是吧?”她盯着徐文远,看他羞愧地低下头,

    “俏俏,”她对峙别人时是多么有力,和夏俏说话时就有多委屈。

    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所有人都在骗自己,她只有夏俏了,她只能向夏俏求助。

    夏俏见状,忙抱住楚婷婷,“和我说吧,我无条件站在你那边。”

    看,只有夏俏是最好的。

    她趴在夏俏肩膀上大哭。

    夏俏更加紧张,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不敢说。

    徐文远也坐不住了,他握着拳头,无助地站起来。

    “啊啊,俏俏,我爸有个私生子!”她抬起脸,露出通红的眼睛,剜了一眼徐文远。“他!他父亲!我爹!都知道,除了我!除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谁都不告诉我,太可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是我爸的助理,徐文远和他居然还是认识的,我爸还想让徐文远将来提携照顾李储,这一切都太离谱了......太荒唐了!”

    她的怨念滔滔不绝,“半年前,我父亲就开始旁敲侧击再婚的事。难怪要把我嫁出去,是怕我将来为难搬进来的两个人吧!”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她呜咽着抽泣,将嘴巴内里的肉咬得很疼,又开口:“原来这才是我爸妈离婚的理由,婚姻不和是因为背叛。”

    信息量太大了,连带着夏俏都觉得脑袋充血,她机械地听着,整个人已经愣了神。

    包厢内只有楚婷婷的声音,骂声喊声她痛苦的啜泣声,难以压抑的哭声。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楚婷婷喃喃:“我真贱啊,我还对徐文远深情告白,什么都愿意为了他做。他又是怎么做的呢,隐瞒。”

    她将家里的东西全摔了之后,惹得楚父暴怒,将实话囫囵吐出,让楚婷婷被动知道。

    让她对于亲情、爱情所有的幻想,覆灭。

    “俏俏,”她哑着嗓子,边哭边说:“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了。”

    夏俏泪流不止,却不出一声,听到楚婷婷的哀求,她看向徐文远,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就用口型说:“走吧......”

    徐文远想看看楚婷婷,他的眼神里有悔恨、有失落,最后留下一句,“我在知道真相前曾与他交好,知晓后我们再没联络。对不起,婷婷。”

    他才知道,坚强了许久的楚婷婷,只有面对夏俏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她的信任在哪,显而易见。反正,她不再信任他了。

    欢愉变厌恶,爱憎一瞬之间。

    谁又能想到,谁又能料到。

    徐文远落魄离去后,夏俏搂着楚婷婷平复心情,楚婷婷大哭。

    失望,是沉重的词。

    她自己也曾悲痛过,失落啊,哭泣啊,绝望啊,亲情、爱情,没那么完美,总要不如意,生活本就是布满挫折与坎坷。

    她才经历过的伤痛,她的好姐妹也经历了。或许楚婷婷要更难受。

    所以,到底谁又站在自己那边,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是住在一起的是家人,还是心中认可的是家人呢?家人站在哪边?

    她们抱着一起哭,没了顾忌,哭累了,还能喝酒,眼泪是悲伤的替补,代替它出场,划过脸颊,掉在衣服上,地上,酒里。

    心是很难愈合的,因为有记忆,它会一遍一遍割开伤口。

    这是夏俏真切感受到的。

    可是她有了信任的人。

    “路桥归,来接我好吗?”她打电话给路桥归,等得到肯定的回复,她道谢。

    她任凭楚婷婷喝着,她却保持清醒,不敢多喝,时刻提防着。

    等路桥归到了,进门那一刻,她看着路桥归,拿起最烈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朝他灿烂微笑。

    他心疼夏俏,快步走上前去,后面还跟着两人。

    路桥归和他的两个助理帮忙,扶着两个人。

    夏俏抱着楚婷婷坐在后面,其中一个助理开着车,路桥归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夏俏。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她回了个微笑。

    “婷婷,这几天和我住吧,好吗?”她说得又轻又温柔,让楚婷婷想起了很久不见的妈妈。

    她木讷点头,“好。”

    乖乖地被夏俏带回家,夏俏给她擦身子,掖被子。尽管她也是半醉,浑浑噩噩,脑子不是很清楚,但没人看出她的糊涂。

    “俏俏,我想妈妈了。”她躺着,灯光照着,让她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她自己也觉得视线里都是大大小小的光圈。

    即使她二十几岁,她也还是想妈妈。

    “好,我陪你去见她,明天吧?好吗?自驾还是飞机还是高铁?”她拍着被子哄她。

    “飞机,我想快点见她。”她有点困了,给了一个答案后她闭上了眼睛,进入睡梦中。

    夏俏放心地走出去,看见路桥归就站在门口。

    他就那么孤单单傻站着,看见夏俏时却又温柔展颜。

    她慢悠悠走上前,靠在路桥归身上,脑袋放空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抬起头仰视他,踮起脚,亲了他的左脸,最后,吻向他的唇。

    因为她心动了,她能安稳依靠的,原来是路桥归。

    有点醉了,她心里很难受。

    同样沉醉的,还有路桥归。

    他很擅长等待,等到能和夏俏在一起,等来夏俏终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等来这个吻。

    可是,没有人能忍受一直等待,还好,他的期望在慢慢实现。

    夏俏终于朝向了他所在的方位,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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