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好后,夏俏和路桥归一起坐上了飞机。

    她似乎是累极了也倦极了,抬眼时只有眼珠的转动,而眼皮子沉重掀不动。

    路桥归安抚性地搂着夏俏,他也慌乱,看到夏俏这样痛苦,他也跟着心痛。

    夏俏麻木又机械,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窗外的云,看着许多的行人,直到面前站了个气场全开的男人,她才有些表情变化。

    “您好。”她礼貌地伸出手。

    那个男人看起来还算温和,但看人时却让人有种一眼被看穿心底的错觉。

    “夏俏小姐,你好。”他说话淡淡的,情绪平静。

    算不上疏离,但更谈不上热络。是了,失去了儿子,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墓园有警卫看管,那个男人带他们一起进去了。

    夏俏心情是最复杂的,她总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面对夏寒泽。不知不觉间有种谁都对不起的感觉,这是很沉重的。

    但美好的名声比不过想见见他。

    看到他墓碑上摆着的照片时,她没能忍住,坚强只不过存续了短短十几个小时,她腿软倒在地上,摸着他的墓碑哭。

    照片上的他表情是严肃的,夏俏以前见惯了他笑的,为什么没笑呢,怎么就用了这张照片。

    “寒泽。”她顿顿地喊着,声音很轻却透着伤痛感。

    她在享受新身份带来的喜悦时,夏寒泽永远地离开了,那时候她笑得有多开心,现在便有多难过,心犹如刀割般疼,她尝到了这种感觉,甚至脑海里已经幻想到一头撞向墓碑的场面。

    而路桥归此时才看见夏俏那只攀着墓碑的手上带着一个很素甚至谈不上好看的戒指,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夏俏好像从没带上过结婚戒指,他眸色深幽,神情黯淡。

    这个戒指从哪来的,他不知道。

    介意,显得小气。甚至,无从开口。

    夏俏独自难受着,她在心里说:抱歉,抱歉,我总是不好,也总是迟到,总是在强迫你,又辜负你,对不起。

    最后还是轻声说:“我……爱你。”

    周遭很沉静,她的话有人听见,有人没听见,却硬生生将这一小方地隔开成两处。

    她哭了许久,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泪都为夏寒泽流光。

    后面那几天,她都郁郁寡欢。

    被路桥归带着检查身体,医生只说注意情绪,还有夏俏毕竟生完孩子没很久,情绪起伏大,身子虚了些,开了许多补药。

    回到家,夏俏总是用泛着盈盈泪光的眼睛看路桥归,“桥归,你要和我离婚吗?”她咽了咽口水,补充说:“我配不上你,我太坏了...你值得更好的。”她几乎哽咽,又一遍遍向她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路桥归也没那么坚强,他也是人,他也痛的,他抱住夏俏,“我不想离婚,别离开我,俏俏。”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他不愿放手的。

    夏俏没再哭,反倒是路桥归哭了,他那样脆弱,像个无助的孩童。

    夏俏木然地搂住他,安慰着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刺激他。

    其实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但她其实也挺会装的。好几天的颓废后,她假装心情恢复了些,冰敷了眼睛,涂了些清凉的膏药,祛肿了,倒真笑得很温和,“桥归,我好多了,你一直在家照顾我也不好,去工作吧。我再休息休息,就可以接回宝宝们了,好吗?”

    路桥归信以为真,并嘱托阿姨照顾夏俏,也重新回公司工作,只是上下班的时间点掐得很准。

    面对楚婷婷和父母的探望,她也一一应对。

    这天,想起来一件事。

    她从茶几下拿出那个盒子,浑浑噩噩地翻看着相册,大多数是自己的照片和素描画,夹杂着一些和夏寒泽的合照。她呆愣愣的,照片还是按年龄排序的,她翻看着,直到照片中自己的神情有着明显的变化。

    哦,那是发现喜欢上他后炙热的目光,是只有自己才能见的温柔神情。

    泪滴答滴答掉在相册上。

    明明那么明显,因为拍照的是他。所以看向镜头时带着满腔的爱,他没看出来。

    而夏寒泽的眼中却是平静的,夏俏啜泣着反应过来,为什么合照里看着前方的夏寒泽的表情是这样的,而她保存着的照片中,他是笑着的。明明平时也总是笑着的,在印象里,夏寒泽是开朗温暖的才对。

    她重新拿出家里封藏已久的相册,那是从家中带来的,每个家庭成员都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又打开电脑,打开存着相册的文件。

    夏俏认真校对着,仅仅是想确认夏寒泽的性格。

    她是聪明的,却也才反应过来,有自己的时候他才是笑的,对其他人,他都是冷淡的。

    那时候的她却总是得寸进尺,心中百般纠结着为什么夏寒泽不爱自己,为什么只是亲人,她总是臆想着,自以为很勇敢却始终是最胆小的那个。

    他明明那么听话。

    他的表情变化不是因为时间的转折,而是看向的人有所区别。

    原来,没看出来的,是她。

    她甚至自以为是地认为她爱得更早更深。

    泪水劈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手上,相片上。

    她摸着照片,掐着自己,身上痛了,心里就稍微好受一些。

    下午洗澡的时候,将自己沉进浴缸里,可求生的本能总让她在呼吸困难时挺直脊背坐起,然后呼呼大喘气,又嫌自己没用。

    等路桥归回家,夏俏极其难得做了顿晚饭,意为补偿他。

    晚上睡觉她也不再蜷缩在床的另一边,反而抱住路桥归。

    他半梦半醒间听到夏俏说:“你值得更好的。”

    路桥归依旧回答:“我只要你,你就是最好的。”

    “对不起啊,桥归,对不起。”

    第二天,她坐在床上,细数着责任:要成为爸妈期待的那样,要当孩子们的榜样,要弥补路桥归,要让楚婷婷永远有依靠。

    可,没人陪着夏寒泽。如果不是她那么无情,夏寒泽不会一直待在国外,明明他说过他的梦想是接手或创办公司,让夏俏永远自由自在,让她幸福。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牵挂与赎罪。

    她知道的,冲动是魔鬼。

    可是她又想要自由,这样迫切的心理在那一秒战胜了责任,仅仅只是一秒钟。

    仅仅只是这一秒钟,让她大脑不清醒,吞了几片因为精神不佳开的安眠药,反锁浴室门,割了手腕。

    意识渐渐模糊,有点痛呢,又想到爸妈,想到路桥归,想到朋友们,还有宝宝们,对不起他们。她觉得自己有点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有什么东西好像从身体里跳出。

    潜意识里听到吴妈的惊呼声,后来是路桥归急切的脚步声。

    “俏俏,我们还有孩子,别离开我。”路桥归没什么筹码,也不认为自己能留住她,所以搬出两个孩子。

    他说话好轻好轻,夏俏突然觉得后悔。

    “俏俏,我真的很爱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边,求求你。”

    “不要对我愧疚,我会让你幸福的,要有求生意识啊!俏俏!”

    夏俏想睁开眼睛,但是有点累。

    夏俏在抢救,路桥归在门口掩面痛哭。

    他知道求生意识有多重要,又失血又窒息,他真的很怕夏俏不再想要回来。

    手术结束的时候,一大堆人涌上前,全是焦急、惊慌的面孔。

    医生顿了顿说道:“送来的还算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目前还在昏迷。”

    路桥归松了一口气。

    他昨天晚上就觉得夏俏说的话很奇怪,尽管已经再三留意,可是夏俏表现得那么正常,看起来状态恢复的很好。他一直以为去见过夏寒泽夏俏就完成了心愿,就会好受很多,所以他忽略那声爱,他只要完好的夏俏。

    公司的所有决策工作再一次丢回给路桥归的父亲。

    他在陪着夏俏,帮她擦拭身体,陪她说话。

    “俏俏……”他哽咽时就这样唤她,一遍又一遍。

    面对她,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生活是枯燥的,我很无聊,我总是很无聊,所以,回来陪陪我好不好?还有宝宝们,他们还很小。”

    “我给她们取好名字了,一个叫路亦泽,一个叫路念好不好?”

    “凡是你想纪念的,回忆的。”

    尽管医生说,夏俏身体指标都还好,一直昏迷也与吞服了安眠药有关,大概三四天就能醒来。

    但路桥归总是慌张,每一天都在盼啊盼。

    “这辈子你在我的身边,我很开心,有一个和你的家,我也知足了。”他笑着,眼眶却是湿润的,泪水不自觉汇集着,最后还是落下来,淌了一脸,像被击溃的心房流淌出新鲜的血液。

    “下辈子,我不求下辈子。所以,这辈子,留在我身边好吗?”

    夏俏重新恢复意识时,这句话刚好传入耳中,手上有湿漉漉的感觉,那是路桥归的眼泪。

    他在哭。

    她张嘴,“下辈子,你早点说爱我好吗?桥归。”

    责任再一次占据制高点。

    这是夏俏的回答。

    倘若有一分喜欢,她就可以表现出十分。

    八分,应该是足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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