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的言论实在过于大胆直白。

    她试图委婉一些,“其实青楼可听戏赏乐,这样青楼女子也不必一定要以身侍人,她们可歌可舞,或说或唱,卖艺也是一种生存手段,为什么不呢?”

    众人直接呆住了。

    顾小姐,你可是国公府嫡女!

    “哎呀扯远了!”顾慈挥了挥手,“我这诗说的可不是普通的青楼,而是用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你们看这座观雨亭,全身是用红漆涂饰的,但我觉得如果顶上涂上青漆,红绿相映肯定更美。楼上有颜如玉,说的是我身边的赵公子,如他这般颜、如、玉。”

    这个顾小姐......虽说言辞豪放肆意,但收放有度,还如此豁达亲切,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似乎也没传闻那么可怕。

    众人惊醒过来,稀稀落落鼓起掌,“好!好!”

    杵在中间的书生掐着手心,恨不得遁地而逃,满脸写着“她竟公然调戏我!”。

    刘先生还是摇头,“窈窕,说的却是女子之姿。”

    嘶...这位大文豪可不好应付啊。

    顾慈淡淡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椋,径直走过去抓着书生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让他微弯着腰,盯着他的脸端详。

    她的动作看似十分轻挑撩拨,实际脑子里毫无杂念,拼命想话术。

    只是片刻,书生额间渗出了细密汗珠,面色桃红,眼睛不敢看她,眼眶却蓄满了水,强忍着不滴落,感觉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

    顾慈放开他,他立刻退开了一步,却撞在侍卫胸前,又被反弹回来。

    “呃......”顾慈撑住他的胸口,定住他的身体。

    瞬间四目相对。

    两人身体只隔了一拳距离,顾慈抬头看书生,书生的视线移到她的眼睛,他的视角里,顾慈专注而深情。

    仿佛世间万物只他一人。

    书生眼泪顷刻落下,脑袋却“嗡!”的一声,他彻底懵了。

    昨晚夜访顾府,顾慈见过他,他不知道这一刻是担心她认出了自己,还是因为别的。

    顾慈也懵了,滴在她手上的泪让她心脏突然控制不住,疯狂上蹿下跳,“易推倒”三个字直接蹦了出来......

    “咳!”

    她连忙退开,定了定神转向众人。

    “刘先生,窈窕也不一定指女子,所谓窈窕者,心灵仪表兼美。赵公子仪表堂堂,见色不为所动,强权之下亦不卑不屈,难道不是心灵美?”

    “在座公子先生们,孝顺父母、恭敬尊长、疼爱幼小、为国效力、以德育人,难道称不上一句‘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刘先生用扇子敲着掌心,思索不语。

    众人爆发热烈掌声,“说得好!说得好!顾小姐继续继续!”

    顾慈觉得如果再说下去,书生又要哭了,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她摆手说:“不了不了。”

    众人:“顾小姐再作几首吧!”

    她摆手说:“不了不了。”

    众人:“哎呀,顾小姐你就再作几首吧!”

    顾慈这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那好吧,不过这之前,我要先跟这位赵公子道歉,并说声多谢。”

    “刚才借公子之身、额,拉公子出来,主要想说,像公子这样,被一个女子评头论足多看了几眼,那他还是他吗?是!那他之前孝顺父母、恭敬尊长还作数吗?当然作数!如果换做女子呢?不慎落水被救,她孝顺父母还作数吗?当然作数!”

    顾慈指指自己,“她不但会继续孝顺父母,还会和大家吟诗颂词呢!”

    她转向另一边,“假如赵公子他现在晕过去,只有霍公子和王公子能救,那你们救还是不救?”

    霍公子和王公子同时应道:“当然救!”

    “用刚才我教的方法,救还是不救?”

    霍公子和王公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坚定答道:“救!”

    顾慈鼓掌称赞:“真君子!”

    她顿了顿,坚定看着前面众人,“那再问各位,方才那种情形,救还是不救?活还是不活?”

    “救!活!”大部分人齐喊道。

    还有小部分人有些纠结,到最后才嘟囔了几句,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顾慈看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清了清嗓子拍手示意。

    “咳!好啦,暖春三月,必然要说到桃花,我也有几首关于桃花的诗,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听?”

    众人随着她的情绪调动,瞬间把什么男不男、女不女、救不救、活不活的问题都抛到了脑后,大声欢呼:“有有有!”

    顾慈马上就来了一首李煜的《渔父·浪花有意千里雪》:“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好一个桃花无言一队春!”

    她又连念两首。

    明代顾若璞《江上缫丝曲》:“桃花花繁杨柳垂,纤腰嫩脸香风吹。莺儿调声声正滑,堂上丝车鸣轧轧。”

    明代唐寅《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妙极了!”

    唐代李白《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好奇宝宝墨公子立马问:“李白何人?汪伦又是何人?”

    “咳咳!”顾慈以拳掩口,“两位都是...我的笔友,他们经常给我通书信说些旅途的趣事。话说这天,李大哥经过一个深潭,两边种满了桃花,就像这个雁湖一样漂亮,但潭水很深很深,比这湖水危险得多,我就教他假如落水要如何自救。”

    众人:“如何自救?”

    顾慈示意等一下,对边上招了招手,红乔走过来附到她耳边。

    “刚才我见赵大公子急匆匆离开就跟了上去,原来他母亲何夫人也来了诗会,方才湖边晕倒了,就在那边阁楼休息,因为没有小姐的命令,侍卫不知道要不要放他们离开。我听她身边的杨嬷嬷说,何夫人是看到小姐落水急晕的,小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顾慈心里冷笑,何夫人晕了,那个嬷嬷可没晕,如果当时她找人施救,或许我就不会穿越到这里。

    “人现在没事吧?”

    红乔说没事,大夫已经来了。

    “既然大夫来了,就不去了,我又不会看病。你告诉长峰,盘查没问题就让他们走吧。”

    红乔有些诧异,以往顾慈听到赵家的事,比谁都着急,今天怎么一点也不紧张了?而且......她素来不爱诗词,现在不但跟人作起诗来,赵大公子离开了也没跟着去。

    有些反常。

    众人催促:“顾小姐,快说要是人落水了如何自救呀?”

    顾慈本想找个人示范,发现那书生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咳,其实很简单!万一不慎落水,第一,要保持冷静不要乱动,眼睛尽量睁开,屏住气把身上衣服、包裹、鞋子什么的统统去掉,这些东西湿了比石头还重,千万不能要。第二,水能载舟也能载人,所以人是可以浮起来的,蹬腿向上,手不断划水,浮到水面时像这样双臂张开,向下划。你们做一下。”

    顾慈非常认真教起学来。

    众人跟着她划空气。

    “第三,躺在水面,仰头,把鼻子嘴巴露出水面,轻轻地呼吸,只要不乱挣扎是不会沉的,一定要冷静稳住;第四,如果小腿抽筋了,脚趾像这样用力向前上方蹬,如果脚被水草或绳索缠住,先用手去解开,解开再往上蹬,浮到水面找机会呼救或慢慢飘到岸边。”

    墨公子笑赞:“学道不求名利,谈笑生息之艺,堪喜堪喜。”

    先前因为救人而难为情的霍公子也开窍了,变得很积极,“顾小姐你再跟我们说说怎么救人吧?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们应如何做?”

    顾慈心想:总算等到你们这句话了。

    她笑着点点头,“好啊,等我准备准备,下次一定讲,今天时间差不多了。”

    刘先生:“顾小姐,对于桃花,你还有别的诗作吗?”

    “......”

    顾慈暗笑,这个刘先生还真是油盐不进,至始至终只关注诗,“自是有的,不过再说两首,我就得先回去了,家中还有些事。”

    众人惋惜:“两首啊,那就再说两首!”

    顾慈念唐代崔护《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代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众人听后纷纷睁大了眼睛,仿佛被诗中意境迷醉了,都忘了鼓掌。

    顾慈偷笑,史上最美桃花诗之二,还不惊呆你们?

    她留下诗句就离开了。

    今天这么高调不是她的初衷,不过用诗句成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总算没白费力气,只能默默祈祷没人发现她换了“芯”才好。

    墙角的另一边,主仆两人看着顾慈渐渐走远。

    “少爷,你觉不觉得顾小姐有些奇怪?她对大少爷...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露面呀?还当着大少爷的面。”

    “没什么,就想试探一下。”

    结果发现顾慈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侍卫:“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白衣男子:“回家,该来的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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