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依经过三日的观察,得出如下结论:

    (1)她能获得宋引章的记忆,宋引章不能;

    (2)宋引章的情绪能够影响她;

    (3)宋引章平时无法控制身体,除非她产生强烈的控制欲望,比如琵琶坏了。

    叶澜依不太能瞧得上如此弱质芊芊的身体,她想每天锻炼锻炼,无奈宋引章本是教坊教头,再加上得到柯相题字,时常要到达官贵人府上、宴席上演出,还要去茶楼弹奏,实在抽不出时间。

    叶澜依此刻才知道,乐工不比驯马轻松多少,每日抱着十几斤重的琵琶到处跑,尤其去府上演奏时,一站半天,想略放下歇歇,都要被府上婢女大声呵斥。

    时常一天下来,胳膊都快抬不起来,双脚也是肿的,想锻炼是有心也无力。

    她早就不想去茶楼弹奏,那三人看着都来气,安陵容和甄嬛都有几分真心,她们恨不得将自己吃干净。

    无奈宋引章没有下定决心与她们彻底决裂。

    今日演奏回来,她被灌好几杯酒,头有些晕乎乎的,靠着捏青大腿保持清醒。

    她不想回去,于是租下艘小船,烦躁地脱下鞋袜,将琵琶放到一边。晚风拂去几分醉意,微微摇晃的船让她惬意地闭上眼睛。

    “自柯相给她题字,她身上的那股傲气又浮上,如今都不愿意到茶楼坐镇。前几日,还跟我们吵了几回,唉,招娣和三娘都为此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

    顾盼儿的声音传来,她警惕地睁开眼睛,见不远处有一艘小船。

    “要不我把沈如琢抓来,威逼利诱一番,让他好好劝劝宋引章。”这是顾千帆的声音。

    “顾指挥使,威武。”接着是几声调笑。

    宋引章曾喜欢过顾千帆,后来知道他与顾盼儿一起也就死心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背后如此编排自己。

    之前,也是因为他说沈如琢是正人君子,我才……

    宋引章觉得天旋地转,悲伤和愤怒几乎让她窒息。

    她伏在船上,大口大口喘气,二人走远了也浑然不知。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争吵。

    一个老妇人在里面撒泼打滚,又吵又闹,连甩招娣几巴掌。

    三娘将招娣护在身后。

    还是顾盼儿回来收拾残局,她谎称招娣砸了自己东西,要三千文赔偿。

    老妇人果然怂了。

    三娘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这里住着位教坊的宋娘子,可是行首,连相爷见着她都要敬她几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大呼小叫?”

    行首一词狠狠打了宋引章一巴掌。

    当初是盼儿姐跟她说乐工跟乐妓没什么区别,她才想方设法脱籍,不慎落入周舍的魔掌。

    当初,三人说好了一起要不嫁,三姐妹在东京闯出一片天。

    她每天弹琵琶,空闲之余,帮着盼儿姐做茶饮,帮三娘在厨房忙活,一天下来水都没空喝,也只恨自己不会分身,帮不了姐姐们更多。

    她以为三人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好姐妹。

    在她们眼里,她是行首?

    行首一词如同闪电,劈穿了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麻到在地,所有姐妹情都成笑话。

    她抱着琵琶,泪水顺着琵琶滴落,碎了一地。

    姐姐为了救顾盼儿而死,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现在,她失去了最后的朋友。

    她将琵琶抱得更紧,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和琵琶。

    叶澜依沉默地注视着,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早已尝过,若不是复仇支撑着她,她早就随王爷而去。

    两个孤独而痛苦的灵魂,此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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