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泽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歪过头·,车窗外一群叽叽喳喳的男女明显儿喝高了,手里还拿着酒瓶,像是开玩笑似的敲他的车窗:“苏云泽,苏总裁,咱们兄弟一块再喝一瓶!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老同学微醺的脸印在了落日灯下的彩霞中,跌跌撞撞地应声倒下,嘴里还喊着:“我没醉!我没醉!”

    酒鬼和精神病人永远都是这个世上嘴最硬的人,一个不愿说自己醉了,一个不愿说自己病了。苏云泽叹气,转头看了身后熟睡的女孩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和那群浑浑噩噩的酒鬼,那群疯疯癫癫的精神病人,其实别无二样——他们都嘴硬。

    真是一张死鸭子嘴。

    Y国这场生意仗,秦家大获全胜——Y国最大的药材供应商和秦家签署了合作条约。同年,秦家关于“渐冻症”的新药上市。新药对比苏家之前出品的旧药,价格更优惠、疗效也更高。于是,苏家开始退出这片有关渐冻症药物的市场,秦家作为Y国这片土地上的后起之秀,开始逐步登台。

    没关系的。

    苏家不是主要的医药集团。医药,只是他们发展的副业。

    没关系的。

    他们从不缺这一块市场。苏家家大业大,能发展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闷闷的想。

    心情烦闷,想到近来这些烦心事,他忽然也学会了抽烟。他知道抽烟不好,晚晚以前还跟他说过“白肺变黑肺”的演变过程。烟盒纸上那几个与烟盒自相矛盾的字——吸烟有害健康,他也看的一清二楚。明知道这样不好,还偏要这样做,在云里吐雾中,他笑话自己的堕落。

    老同学打电话来,约他吃饭。“苏总,我们都知道你忙,来不了就不来了吧。”老同学像是走流似地支告一声。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习惯了他不来,也都以为,他不会来。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他们又聚会了,不过就是念在一份旧情上。“来。”苏云泽虚弱的笑了一声,“再忙也不缺一顿饭。”对方明显愣住。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个小乡村里。

    老同学很会选地方,这里曾经是Y国贵族的居住地。Y国贵族以前都喜欢住在乡村里,对比起充满浓烟的城市,宁静优雅的乡村更讨人喜欢。朦胧的早晨,雾气没有那么重,树的轮廓在不远处隐隐若现。阳光不大,隐匿在树冠顶上,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光圈,如此温馨。来这里游玩的人很多,密密麻麻,于是同学里有人开玩笑的说:“早知道包场了,也不至于这么吵。”忽然就有人大声回道:“这是烟火气,出来玩不就是为了这一份烟火气吗?”

    苏云泽无奈的笑笑。

    这群贵公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本性难移”啊。

    饭馆里人很多,有人提议去包间里吃,说是清净些,但也有人说,这样将就着更好。同学们为了去哪吃饭挣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他则默默地坐在一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终于,少数服从多数,大家决定不去包间吃。

    “云泽!你还愣着干什么?”

    老同学推了他一把,他愣愣地站起身,心思却留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小圆桌上。

    他好像又碰到了她。

    对方的身影就像印章上篆刻的字——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云泽,别发愣了。大家都在那等你呢。”

    “好。”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那束目光,朝着老同学的方向走。

    大学毕业那么多年,同学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着大家的玩笑。尽管工作多年,各自在社会上混到的,得到的已完全不再是一个等级,一个量级,但当大家真的再聚在一块时,眼里心里都还是旧时的那份真情。

    苏云泽大学时是出了名的学霸,不爱说话,永远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乖巧懂事且素面迎天的模样,让他成为了父母眼中典型的“好孩子”,同学眼中典型的“好学生”。他行事低调,身边没有什么炫富的东西。一件T恤,一条短裤,一双普通的运动鞋,简单的和普通人别无二样。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苏家的独子,只知道他来去隐秘,不愿与人交往,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学习以外大家见他待过最多的地方就是羽毛球馆。听说打的一手好球。毕业那年他接手苏家产业,后来苏家老爷去世,他成为家族掌门人,大家这时才知道那个不愿说话甘做透明的人原来是苏家少爷。

    饭桌上,同学们都举杯欢呼,齐声庆祝着大家近来生活上遇到的喜事——谁谁谁的公司上市了,谁谁谁要结婚了......苏云泽悻悻地笑,在大家一股脑的怂恿下喝下了三杯烈酒。

    “苏总好酒力!”老同学拍拍他的肩膀,涨红的脸哈哈大笑,“好小子,以前可没见你那么能喝呢!”

    苏云泽摆摆手,胃里翻腾倒海,脸上风轻云淡。

    “再来一杯?”老同学又递来一杯酒。

    一刹那,十里飘香的美酒忽然成了千里臭,苏云泽一下没忍住,干呕了几声。他脸色骤变,立马起身,说了声“有事”后,便冲出座位奔向不远处的厕所,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留下众人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你没事吧。”沐颜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吐的差点没气的男人,从包里掏出仅剩的几张纸巾递给了他。

    “没事。”他装作无事地抬头,然后装作无事地擦嘴,一张苍白的脸如同那粉刷过的墙壁一般白的可怕。他忽然露出几分刻意的微笑,就像那一面白墙,无论屋子多么肮脏,永远都要挂上几件装饰品——博人一笑,然后告诉别人,我很好。

    “你......你今天这是......”

    “同学聚会。”他笑着指了指那桌喝的发了疯的人,脸不由自主的发红,“那你呢?”

    “我啊,出来散心啊。”沐颜长呼一气的张开双手晃了晃,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被她浓缩在了紧皱的眉毛间和漫不经心的“散心”二字。

    “嘿,你不过去他们那边吗?他们好像在等你诶。”

    他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喝的尽兴齐声高歌的他们,然后无所谓的说:“我等会再去吧,我没他们那么大酒量。”

    “同道中人。”沐颜不知为何忽然会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既视感,“我以为像苏总你这种总要有生意应酬的人,应该很能喝。”

    “真是惭愧,我在外面应酬跟别人都是开水对白酒。”

    一直紧绷着脸的沐颜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白酒对开水,这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两人重新点了一份果汁,坐在一块空地上,默不作声,都在听着树上的鸟一个劲儿的乱叫。半晌,沐颜放下那瓶几近喝完的果汁,昂头傻傻地看向前面那棵老树,然后撅起嘴,哼起了歌。

    苏云泽静静的听,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无忧无虑女孩——其实那么心事重重,却又无可倾诉。

    “对了,今天你怎么一个人,他呢?”苏云泽装作无意的提了一嘴。

    “他?”沐颜不解地转头看他。

    “对啊,秦承骁。”

    “哦,他啊,回Z国了。”沐颜匆匆地说,然后匆匆地扭过头去,看后面那群喝醉了的人。她不想让他捕捉到自己眼里那份躲闪的光。

    “哦。”他只是轻轻应了声。

    “苏总有心事?”她故意提高音量,脸上露出奸诈的笑,想要掩饰自己心中那份“忐忑”与“不愉快”。

    “别叫我苏总,听不惯。”

    “那叫你什么?”

    “白云。”他说完低下头,手里捡了根树枝。

    “行吧,苏白云。”沐颜开玩笑的拍了拍他后背,“说吧,苏白云,你有什么心事啊?反正我俩也不熟,说了也不怕。我可不是什么大喇叭啊,你就尽管放心的倾诉吧。”

    “其实也不是我的事,主要是我有一个朋友......”

    “哈哈哈,又是一个朋友,好熟悉的开头。”沐颜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看到苏云泽那张憋红了的脸,“行,我闭嘴,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一直喜欢一个女孩,喜欢了很多很多年。小时候的他以为,等他长大了,他向女孩告白女孩就会跟他在一起。可是后来却因为一些事情,他和这个女孩失去了联系。再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女孩已经结婚了。更糟糕的是,女孩已经把他忘的一干二净。”

    说完,苏云泽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女孩的背影,然后又默默叹息一声,像是在为他那个“不为人知”的朋友悲伤,又像是在为他自己。

    “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故事啊。”沐颜一脸“你的悲伤我都懂”的表情,将谈话由叙述转变成了感慨,“生命之中遇到那么多人,冥冥之中就已经决定好的缘分谁都改变不了。青梅竹马又如何,谁还不是谁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呢?”

    他无奈的笑了笑,抛开树枝,一把将原先画好的那副“沙画”搅乱,似乎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会失联呢?”

    “因为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扯出来的一些事。”

    “不会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情节吧?”沐颜心里忽然想起了莎士比亚那句“to be or not to be”的经典名言。虽然不是同一个故事,却莫名的搭档。

    “我倒希望是。”他苦笑一声,“关于我朋友的故事,我讲完了,你呢?”

    “我朋友的事情啊,有些复杂。”沐颜托着腮地安慰自己。说吧,无所谓的。苏云泽又不是她什么非常亲近的人,说出来又如何?

    “我有一个朋友,在很久之前,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失忆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她遇到了她的恩人。恩人待她很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教会她许多本领,也帮助她解决了许多事情。后来她的恩人出了事,恩人把她托付给了她现在的丈夫。她的丈夫待她也很好。在后来将近一年时间的相处中,她以为,他们之间应该都相互爱上了对方。但现在,她却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的丈夫爱她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同时,现在的她,还接二连三的收到她丈夫出轨的照片和视频......”

    沐颜说着说着就笑了——一种假装释怀的“坚强”。

    苏云泽握紧双拳,似乎下一秒就要问她“那个人是不是秦承骁”,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活生生地咽了回去,胎死腹中,“那你朋友的丈夫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说离婚啊。”

    沐颜无可奈何的笑,然后又无可奈何的起身,转手去向前台要了一瓶酒。

    “怎么喝酒了?”苏云泽想把酒拿过来。

    “我不喝。”沐颜淡淡地笑,“你有没有听过,人死时,亲友祭拜他那会都要洒上几碗酒?”

    苏云泽哑然,明显他没听过这种‘“偏僻的习俗”,但还是捧场似的点了点头。

    沐颜不知去哪拿了三个白瓷碗来,灌了满满的三大碗,摆成一条线后,放在那棵老树底下。

    “第一碗,祭我朋友。”

    说完,沐颜庄重地往树底下洒了一碗酒。

    “第二碗,祭我自己。”

    “第三碗,祭过去。”

    祭过去这三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说的一字一顿。

    她面色庄重,他为之一震。

    她要放下过去,那他呢?他是不是也该放下那段说不清的过去了呢?

    苏云泽第一次觉得,缅怀过去原来会这么痛苦。

    “这样会不会不吉利。”苏云泽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不知道。”沐颜耸了耸肩,“无所谓,我不在乎。”

    “你还在乎他吗?”苏云泽轻轻地说,然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眼神的变化。

    “他,谁啊?”

    “就是......就是秦......”

    “我不知道。”沐颜躲避似的回答,忽然扯开话题说:“我突然觉得我们俩讲的故事,有些连贯性。”

    他哑然,愣在原地。

    她说,她觉得这两篇故事有连贯性。

    只是她不知道,这两篇故事本来就是同一篇。

    一个上集,一个下集。

    晚晚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想起,那过去的一切呢?

    林东庚因为要处理Y国这边的生意,就没陪沐颜一起回Z国了。开车送她到机场,两个人沉默一路。

    下车时,沐颜再也忍不住,“林东庚,秦承骁那边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林东庚露出一张为难的笑容,“这真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

    “半真半假吧。”林东庚邪魅一笑,“具体的,我觉得你亲自去问他会比较好。”

    林东庚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避之不理的态度十分明显。

    “不过,你先别着急。骁哥应该不是那种人。”

    “那是哪种人?”

    “反正没我玩的花。”

    沐颜就差给他一个白眼。

    G市的司机都很热情,放完《帝女花》又放《牡丹亭》,扯开嗓子就是一个劲儿的唱,唱完还不忘拉上乘客一块点歌、放歌。沐颜阴霾的心情顿时被扫去大半,她笑着称司机是活太阳。司机不好意思地咧嘴大笑,“我们这些人吃多了生活的苦,吃多了也就习惯了,自然就是乐乐呵呵的啦。”司机说完还不忘回头问沐颜:“小姑娘听没听过一句歌词啊——就是我们这里都兴的一部电视剧的片头曲的词。”

    “什么词?”

    “鬼叫你穷啊,顶硬上拉。”

    “没听过。”沐颜摇了摇头。歌词一听就是G市的,一股浓浓的G市方言味。

    “我们都爱唱这歌,也爱看这部剧,小姑娘你以后要是难过啊,就看看这部剧吧。真是一道屋檐,人生百态呢。”

    她在山下的一个饭馆前下了车。

    和司机告别后,她顺着秦承骁发的地址,找到了那间包间。秦承骁一身正装的坐在里面,看到她推门而入,连忙站起身来,“来了啊”。沐颜淡淡地“嗯”了一声,避开了他的手,连忙坐到他对面去。

    他无奈地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也坐了下来。

    一张能坐十二人的大圆桌,秦承骁坐在这头,沐颜坐在那头。

    于是,一种怪诞的滑稽,像是一种无形的嘲讽和一种刻意的提醒,让沐颜感觉心头寡凉寡凉的。忽然,秦承骁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她身旁坐下。沐颜一哆嗦,连忙坐到隔壁椅子上,秦承骁也立马转移战略基点,坐到她身旁。他就像是她永远都甩不掉的影子,她往哪里挪,他也往哪里挪。

    终于,沐颜忍无可忍,大喊:“秦承骁,你有完没完啊,离婚前最后一顿夫妻饭你就不能好好吃吗?你是屁股生刺吗?”

    他没生气,讨好似的认怂:“女王,我错了。”

    “原来盛方雯跟你说的,是晚晚的事情啊。”

    秦承骁忽然松了一口气。

    吃饭时,秦承骁忽然问沐颜:“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啊?”被问话时沐颜正在大快朵颐。酸菜鱼的酸菜不酸,鱼也不辣,翻腾在锅里的藤椒却突然被沐颜咬碎,紧接着火烧云,辣麻麻,沐颜“哈赤哈赤”地张开嘴,吐出半个舌头来,咦咦哇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辣的满身汗。秦承骁连忙把纸巾递给她。

    “好辣好辣。”

    沐颜装了杯冷水,一口干掉。舌头终于缓和许多,只是功效短暂,痛意很快又席卷而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秦承骁一副审讯官模样,“你刚刚说的那些要离婚的话......”

    “当然是气话啊。”

    沐颜放下筷子,身子往后一坐,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像一个审讯官:“说吧,是你自己自首呢,还是由我来说呢?秦、先、生。”

    “我死也得死明白点吧。”

    秦承骁略带讨好的看向她。

    “行,那就由我来说吧。”

    沐颜打开手机频幕,对着里面的内容,开始了一条又一条的“审问与控诉”。

    “第一条:关于LE研究所和苏家的事情,秦某人,你为何知而不报!难道真的是因为利益关系?并且在我完成手术任务以后,你竟然告诉我——神秘组织已被国际刑警剿灭,秦承骁,你这造假能力,也太强了点吧!”

    沐颜说完,端起水杯就喝了满满的一大口。

    说话时,她尽可能的瞪大两只眼睛,像她之前在水池里看到的那群“罗非鱼”一样,就差冒泡泡了。否则他不会知道,她到底有多愤怒!

    “女王大人,请听我解释。欺骗你,确实是我不对。但你得知道,小的我是有苦衷的。关于LE研究所和苏家的事情,我只知道LE研究所和苏家有关,好像是因为生殖性克隆人的研究。至于他们之间的其他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但LE研究所确实是被神秘组织所毁,这一点千真万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神秘组织已被国际刑警剿灭呢,是因为有两个原因——第一,配合国际刑警工作,第二,leena在跟我聊协约时说过,如果哪一天LE研究所被神秘组织毁掉了,希望我不要让你知道真相。”

    “为什么?”

    “她说,她不希望你带着太多的仇恨去开始新的生活。老一辈的恩怨不应该施加在下一辈身上。”

    沐颜忽然想起了苏云泽前几天跟她说的“他朋友的故事”。他说的那对青梅竹马,好像也是因为老一辈恩恩怨怨牵扯出来的事,才从HE变BE的。

    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强烈的代入感,让她感觉,有些窒息。

    但她还是板正着她那张圆鼓鼓的脸,说起了下一个问题。

    “第二条,苏晚晚是谁?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把我当成了一个替身?”

    “苏晚晚是我读大学时碰到的一个女生。至于我爱不爱你,我想说,爱是肯定的。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也是苏晚晚。”

    秦承骁从容不迫的说,然后从容不迫地喝水。

    “你在说什么屁话!”

    沐颜气的忘记拿水杯,凑上前去就想往他脸上泼一盆水。

    秦承骁没有躲开,而是正坐着,一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正含情脉脉的望向她。

    沐颜就想往他脸上吐上一口唾沫,“呸,你个渣男!”

    “你还没想起来啊。沐颜,你就是晚晚啊。”

    秦承骁说的那样真诚,那样的一脸无辜。

    “啊?”沐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剧情反转吓得目瞪口呆,“秦承骁,是你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还是说,你这几天思念故人精神出问题了?”

    “那晚慈善晚会,苏云泽主动靠近你,跟你说起那些无厘头的话时,我就知道你是苏晚晚了。”

    苏家有一个养女,也有一个独子。

    这是秦乔峰生前与他说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

    因为他想到了那年夏天,给他送桂花糕的女孩,也姓苏。

    她的来去无痕,就像这个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或许是不甘心吧,他还刻意大费周章地去调查过这个女孩的消息,对方却像被人故意抹去了踪影一样,无声无息。

    如果她是苏家人,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至于苏云泽,那个不会轻易与人交往的人——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安静的就像一个贵公子,一个王子。虽然他的心思很缜密,不会轻易与人聊天,就算聊天也是避重就轻的蜻蜓点水,但他那双能暴露心思的眼睛,早就把他的心中所想,一展无遗了。

    沐颜语塞:“你以前认识我吗?”

    “认识啊,之间还请你一块去吊桥那玩,结果你跟我塞了张纸条说什么很快会见,还害我等了一个夏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对了,你当时还送了我张自画像。”

    沐颜接过那张她在照片里见过的自画像,突然哭笑不得,“我有那么臭美吗,给别人送我的自画像。”

    “果然,臭美的人就是容易健忘。”

    “为什么?”沐颜一把锁住秦承骁的喉,“小弟,大哥劝你好好讲啊。”

    “因为,因为......”

    “嗯?”沐颜忽然加大了力。

    “大哥,我错了,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秦承骁差点笑岔气。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盛方雯是谁?你跟她到底啥关系?”

    “就是一个以前和我们一块玩的还不错的朋友而已。当然,现在不是了。”秦承骁这种划清界限的速度,让沐颜想起了“两个朋友和一只狗熊”的故事。

    秦承骁说的没错,盛方雯不过就是个以前玩的还不错的朋友而已。他们认识仅仅是因为家里长辈间的关系。大家家里都是做生意的,他们秦家搞医药,他们盛家搞中医药材。家里难免会有些生意上的走动,又因为家里有年龄相仿的小孩,所以后来就成了所谓的“family friend”。

    虽然是family friend,但两家生意上的作风完全不同。秦家讲究诚信经营,公平竞争,是行里出了名的“铁杆子”。而盛家在业界的评价是两头倒。因为盛家做生意从不讲人情味,利益分的太刻薄,还总在法律的红线边上两头晃。所以后来盛家的药材质量出了问题后,墙倒众人推,盛家很快就没落了。再后来,盛家退出Z国,盛方雯也跟着出了国,没再回来过。他和盛方雯之间起初是还有些联系的,后来渐渐的,就没再说过话、通过信,也就慢慢地失联了。现在,盛方雯一个劲的找他叙旧情,他是避之而不及,哪里还敢跟她扯上什么关系嘛。

    “哎哟,你这番话,怎么和她说的完全不是一个版本呢?”

    沐颜说完,就把盛方雯给她发的邮件一件一件展示了出来。

    “秦承骁,你知道我在Y国过得有多心碎吗?我一个人在那边照顾william照顾得焦头烂额。你说你回z国处理生意,怎么处理着处理着就处理出来这么多破事呢?你看啊,你跟你这青梅竹马的床照、亲吻照,还有这个,一块吃同一片薯片!你就说你恶不恶心吧。我当时就想提刀回来砍死你得了。你说你这些床照、亲吻照已经够恶心我了,你他妈的一片薯片能有多大啊,你俩还要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你恶不恶心!哎哟喂,口水里可是有六百多种细菌啊!”

    沐颜说着说着就气笑了。

    “我真的冤啊,女王大人!这些都是P的,AI换脸......”

    秦承骁算是明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该如何描述了。这几张图片,真是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今天早上坐司机车回来时,司机在那放《帝女花》,一整个又把我整破防了。人家《帝女花》是为爱绝情,我是替身文学再照现实,老公心中的白月光又回来啦。我开始还不信真有这些事,去问林东庚,那家伙竟然含含糊糊的,我真的......”

    话没说完,秦承骁突然冲上来亲了她。

    吻落在唇间。像蜻蜓点水,毫无征兆,却让平静的湖面有了表面张力。他侧过身来,结实的肌肉碰上细腻的皮肤,沐颜第一次觉得,呼吸,是这般的热。

    沐颜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他捂在怀里了。

    他比她高,估计超过一个头。被他捂在怀里,这种感觉,让她忽然想起了那只被唐太宗闷死在衣袖间里的鹞鹰。

    扯远了。

    他喜欢她。她应该泪流满面才是。怎么忽然想起了鹞鹰。

    “之前说的那些离婚的话,不过都是我在陪她演戏而已。我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演戏?”沐颜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你为什么要陪她演戏?”

    “盛方雯是神秘组织的人。”

    “啊,这又跟你离婚有什么关系吗?”沐颜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劲,“不对,盛方雯怎么就成神秘组织的人啦?”

    “盛方雯是神秘组织的人,我也是刚刚才从国际刑警那里知道的。神秘组织想要杀你,但又一直碍于你是秦家儿媳的身份,一直对你下不了手,所以找了盛方雯,想要让她离间我们两个,让我们分开。国际刑警希望通过这件事,能把神秘组织引出来。所以我现在在配合他们演戏。”

    “原来是这样。”沐颜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紧紧将秦承骁抱住,“秦承骁,你这回最好是真心诚意的别说假话了啊。”

    “喂,我像是那种满口谎言的男人吗?”

    “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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