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朝暮暮听到最后半句话,觉得自己好像浑身凝固成了一个石像,并从中间……裂开了。

    她甚至努力想回顾一下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但脑袋瓜子俨然已经凝固,不太适合思考。

    同时裂开的还有卫行舟。

    退不退钱还是次要的,最让他崩溃的是他甚至花钱让一个男人来陪朝暮暮?!

    群众一片哗然,卫行舟上前一步,本想伸手去抓秦魅胸前的位置,可到底没敢下手,便直接朝她下边捂了一把。

    草(一种植物)。

    卫行舟跳出一米远,脸色堪称精彩。

    “真有……”他声音有些颤抖。

    见过他的确认,群众的谈论声更大,有几个腿脚快的已经撒开丫子跑去发布最新消息。

    而那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王公子,已经彻底成为一个默不作声的人。

    可能两人气氛太过尴尬,县令抖着下巴开口:“咳,那个,王家公子,你接受吗?”

    王公子`无声版:“……”

    秦魅似是自嘲般笑了一声:“王公子不必勉强,银两的事妾身……不,在下会努力偿还,请给在下一些时间。”

    秦魅说完,又对朝暮暮充满歉意一笑:“抱歉,骗暮暮不是我本意,本以为能瞒一辈子的……”

    朝暮暮望着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忽然连想起在竹屋中的那日,她素着脸,穿着男装的情形。

    身形纤瘦,腰肢有力,简单挽起头发所展现出的点点不太明显的英气……

    可她根本没有往那方便想过啊!

    秦魅又朝县令道:“大人,爹娘将我当做赚钱的工具,这些年我为第一歌姬所得的银两不在自己身上,拖欠债款实在是不得已之举,望县令大人成全。”

    “……”县令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道,“你与王家沟通好便是。”

    那妇人组织了半天语言,支支吾吾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于是众人的目光朝王公子看去。

    神智游离的王公子终于回过一些神来。

    “男、男子?”他确认了一遍。

    秦魅上前去,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前。

    王公子一惊,想要收回,却在触碰到那一片平坦后又僵住了。

    这时候,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几乎要将衙门的门都给挤歪。

    “不可能!我们不信!”有人喊。

    “秦魅!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支持你!”又有人喊。

    县令黑着脸让人将他们叉出去。

    王家态度不明,县令干脆做主,叫秦魅写下欠条,十年内连本带利还清,王家二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毫无异议地盖了手印子。

    秦魅被解开镣铐,临走前她对王家母子道:“也许今后不再会有那么多人听秦魅唱歌,但秦魅无论如何也会将这欠款还清的。”

    “姐姐,今后要怎么办?”朝暮暮喊住了他。

    真心还是假意朝暮暮能分辨,毕竟朋友一场,就这么不管不顾自然也不行。

    秦魅一笑,道:“我自小被爹娘作女子来养,早就不知道了……秦魅觉得,是男是女,在于暮暮你。”

    “啊?我?”朝暮暮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秦魅一勾朝暮暮的下巴,凤眼微阖,透出些魅惑来:“嗯,在于暮暮喜欢。”

    卫行舟拍掉她的手:“莫要动手动脚的。”

    秦魅仍是笑着,临走前扔下一句:“暮暮,我们来日方长。”

    朝暮暮:“……”

    日什么?

    人群散去后,方才一捕快上前,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

    朝暮暮烫伤的脚背生出了水泡,走路的时候好像还破了个,摩擦得生疼。她一上车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脚丫子。

    “这是怎么弄的?”卫行舟蹲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脚捧起来。

    “……烫到了,我带了药的。”朝暮暮掏出那药,顿了顿,又道:“马车上最好别这样跪着,容易跪不稳。”

    “你有伤都不与我说。”卫行舟自动忽略她的叮嘱,伸手将那药拿来,语调低沉道:“我给你上药。”

    朝暮暮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了一点点不愉快的意思。

    ……就因为自己受伤不与他说?

    卫行舟没有再说话,手上却有意放轻了力度,上药时轻的不能再轻。

    药冰冰凉凉的,朝暮暮舒服了不少。

    “……卫行舟?”朝暮暮试探性地开口。

    卫行舟从喉咙里嗯了声。

    得,真生气了。

    朝暮暮:“不是不与你说,只是这小事,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赵乾坤玉佩那次呢,也是小事吗?”卫行舟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分明我们认识最久,你却与魏齐说……”

    “……”这件事朝暮暮确实没有打算告诉他。

    可她其实本身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啊?

    见着他浑身都散发着沉闷,朝暮暮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有事确实要与你先说。”

    卫行舟终于愿意抬眼看她:“药上好了,鞋子暂且先别穿吧。”

    朝暮暮嗯了声。

    她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你说在这世界上,一个人身体里,有没有可能住着两个灵魂?”

    卫行舟却对她的提问感到有些突兀:“什么?”

    “啊,算了,没事。”朝暮暮摆摆手。

    钱文生她也太久没有接触过,兴许人家只是恰好有那么点忽冷忽热呢。

    “你又……”卫行舟刚要说话,车子一个剧烈的颠簸,卫行舟半起的身子没个准备,朝前倒去。

    不料那身影直直冲朝暮暮而来,朝暮暮要朝后躲去,脑袋轻轻磕了一下。

    再转眼,卫行舟一手撑着支在自己身侧,一只手已经护着自己脑后,一双波光粼粼的眼在昏暗的车厢中直直望向自己。

    “唔,看吧,就说在马车上要好好坐着。”朝暮暮拍拍他的肩膀。

    似有若无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

    他发现那是混杂着栀子花皂角的另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一种可以叫他意乱情迷的香气。

    难怪用了那么多香薰,也始终调制不出暮暮身上的味道……

    他与朝暮暮四目相对,小姑娘美目仿若时时刻刻含着一丝水汪汪的雾气,叫人掉进里头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点点樱红色的唇瓣轻启,声音轻软:“你说的我知晓了,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心里早已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卫行舟根本按耐不住。

    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没有。

    朝暮暮摆明了看见他舒展的神情,笑道:“不气了便好,行舟,我还想吃糖葫芦。”

    卫行舟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起身离开让自己沉醉的温香软玉,对车夫道了声停车。

    再上来时,他手上大的小的红的绿的,草莓糖葫芦,苹果糖葫芦,枣子葫芦应有尽有。

    朝暮暮擦汗:“……你把人家店盘下来了吗?”

    于是,慢悠悠的马车里,朝暮暮舔着超大个苹果糖葫芦,认真地望着窗外,也不知思考着什么

    粉色的小舌头一卷一翘,看上去软得不像话,舔在糖葫芦上,牢牢贴上去,偶尔会拉出一些银丝。

    卫行舟脸上看得滚烫,却仍然挪不开视线。

    “你也要吃吗?”朝暮暮见他盯着自己的糖葫芦,问。

    卫行舟被这么一问,哑着嗓子出声:“啊……啊?”

    朝暮暮正要将另一串新的拿给他,对方却已经上前来,喀嚓地将她手里的咬走了一口。

    朝暮暮:“?”

    卫行舟含着一口苹果糖葫芦,也愣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嚼了几下,将朝暮暮手上那大苹果给夺来。

    卫行舟:“咳,我、我就喜欢吃这个。”

    朝暮暮:“……”

    怪人。

    她来来回回都舔了八百遍了……算了,既然他没注意,还是别告诉他好了。

    朝暮暮又拿起一个,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卫行舟用余光瞥她。

    手中苹果做的糖葫芦有一面儿被他咬去一个大口,还有一面儿的糖衣被舔得凹陷进去一块。

    他痴痴望着那凹陷处。

    然后,伸出舌尖沾了沾。

    是糖的味道——却不知怎的,叫他浑身一个激灵。

    ……莫名有些兴奋。

    ……

    二人经过风雨兼程的赶路,终于来到了先前耽搁之处。

    朝暮暮试探性地去探了探,见谭星他们竟重新驻扎了帐篷,在原地等他们。

    “谭星!刘剑!”朝暮暮朝他们挥手。

    正在生火的白衣男子动作一停,也朝她小幅度地挥挥手。

    刘剑大步上前,将朝暮暮上下打量一番:“暮暮姑娘你没事就好!秦魅的事情我们也派人去打听过了,知晓你们还会回来便在这儿等着。”

    “要不要尝尝烤鱼?”谭星将一条喷香的鱼递来。

    此时恰好是夕阳时分,天边变成了鲜有的淡紫色,最后一缕阳光照射在谭星身上,将他的衣裳染得灵动。

    朝暮暮眼睛一亮:“谭星你等等,就这样别动!”

    谭星:“?”

    朝暮暮熟门熟路地去找出纸笔,找了一块石头作桌,开始描绘。

    卫行舟见状,一只手叉起了腰:“喂,暮暮为何只给他画,我也很俊俏的好不好?”

    朝暮暮一想,觉得有道理。

    最终,夕阳余晖下,卫行舟姿势僵硬地揽着谭星,二人进行着一个充满电光火石的“深情”对视。

    朝暮暮啧啧称赞。

    活泼开朗的大少爷与他的清冷郎中。

    下个话本子可以画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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