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九年大年初二。清晨时分有只血红的纸鸢从墙头飘过,恍惚间我想起幼时在宫墙边玩耍的情景。

    “公子,有人在叫门。”郭池提醒我。

    此时卯时刚过,王琮才离开一刻钟。万家针示意他自己去应门。如果是街坊邻居来拜年,那也不必这么早。

    冬天天色暗得很,又何况今日清晨没有露出阳光。我独自走到后院的边门,掀开一角,发觉万家庄的外沿已布置了官兵。

    这座石堡造得古怪,地下布置着几间暗室。在王琮没把援兵带到前,我想还是按捺不动为上。前厅正上方有块挑出的岩石,粗看只是一方粗糙的黑石,可内里却开凿成三尺高的空间。我和郭池趴在里面,顺着凿出的缝隙可以看见下方的前厅。

    不同于我们悄声蛰伏在角落,大门被赫赫然打开,一名瘦小的男子,穿着官袍,被人簇拥着大张旗鼓走进来。我辨识着这身官袍,这人的排场不小。他径直入内,环顾四周,眼光仔细掠过每个角落。

    “别耍花样,老头。你知道我来是为了找什么。”

    随着万家针的眼神提示,郭池和我暗暗扣紧了石门。他又转头对管家说,快给郡守阮大人沏茶。

    原来他就是郡守。阮郡守根本不接茶,他在新年初始整兵齐发,就是为了等万家针回来。

    “老头,把人交出来。告诉你,今天拿不到我要找的人,你就过不了这个新年。”

    我拧起眉头。而对方突然举起手,瞬间万家针的胳膊被人反扭到背后,整个过程猝不及防。

    那位阮大人阴阴一笑:“你也有今天。谁叫你同逆臣为伍,此刻把你生吞活剥了也是罪有应得。”

    话音刚落,万家针的一条胳膊就被人拧断了,他本来老迈,根本站不稳,直接迎面趴在地上。而对方直接拖着他,把他的脸按到郡守的脚边。

    逆臣,难道他们是为了昨晚的那两人?我有些困惑,又感觉不妙,刚才仓促布置下,并没有顾及到他们的安危。

    接着又听见有人慢条斯理接了句:“给我好好搜。”

    万家针抬起另一只没断的胳膊,挣扎说:“大人,你无凭无据,怎么擅自搜掠民宅?”

    “还嘴硬,”阮郡守一脚踩住他的大掌,“等搜到了,自然有凭有据。”

    他一声号令,头戴白羽帽的官兵兵分两路,即刻内屋扑去。万家庄养着许多家仆,此时家宅被围,又突然冲进来许多凶神恶煞的男人,内院顿时一片惊叫。

    “我以为是冲我们来的,”郭池悄声说,“没找人去看护那两个家伙。”

    官兵搜索了很久,接着带出一排男丁。那些家丁都是同样打扮,灰格袄黑绵裤,幞头束发。站在中间的阮大人伸出一手,展开两幅面相图,叫人把他们的脸一个个扳正,好让他核对。

    “殷忧昌,”他指着人像,“去年冬天他就混迹庐江郡,我幸苦搜捕多日,终于可以下惩逆贼上禀中殿。”

    原来如此,他这番布置,是为了搜捕雪巢逆臣。只是两位为逝去的家人而愤懑不平的老人,并且事隔多年,需要如此铿锵轰鸣般地拘捕吗。

    “铐起来。”小个子郡守命令。他对着一位两鬓雪白又瑟瑟发抖的老伯校验,好似核对货品真伪一般。

    万家针趴在地上恳求:“阮兄弟,他们只是在我家帮佣的佃户,在本地有正经户籍,不是流寇逆贼。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吧。万家庄有几副流芳绣品在库,你卖我这个人情,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这些话让阮郡守更为严厉:“老货,你窝藏逆党,胆大包天,如今还敢行贿?今天第一个拿你开刀。”

    我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过堂审就要当场行凶?而且,那位郡守对万老爷的恶意比对他口中的逆党更甚。

    “这只手已经断了,不如砍掉,将来也不必拿绣花针了。”

    真有人举起刀,而万家针那只脱臼的手臂被架到白玉台上。他们的位置正好在我视线下方。

    “他们是来真的。”郭池悄声说。

    郡守却拾起茶杯,悠悠说道:“先砍掉一只手,罚你窝藏之罪。再发送到前桥阁,审审有没有和那些人沆瀣一气。”

    下方的刀刃反射出万家针的惊恐,我踢开石门,郭池从上方的石洞一跃而下。所以人都惊呆了,他一脚朝举刀人的膝盖踢去。

    在片刻的静默后,不知谁说了句:“逆党来了。”

    这下大屋内十几个官兵立刻列阵提枪,将我和郭池围在中间。里面有人朝外吹哨,前门顿时涌进更多人,几十只弓箭嗖嗖对准我们。

    等到阮大人反应过来,脸上竟露出兴奋的表情,他大声喝道:“万家针,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圈养府兵,这下不死也废了。”

    万家针没料到我这么冲动,他支着摇摆的身子,朝所有人喊道:“不要发箭,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阮郡守一把揪住他:“这些人是谁?”

    我朝郭池示意,他随即拿出腰牌:“邺城边防大营令牌。我们是王琮将军的朋友,跟他来拜访万老爷。”

    万家针连忙补充:“上个月我去邺城牵线一宗生意,遇见阿琮和他几个朋友,正好遇上过节,我就请他们几个回来吃酒。他们不是逆贼。阮兄弟,切莫伤及无辜。”

    面前的郡守没有审视令牌,他的表情很冷漠。那是我回到中丘后,第一次见到邺城之外的执事朝官。他站在我面前,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板干扁,像是营养被吸干一样。一对老鼠般的眼睛冷漠又机巧,嘴唇上蓄着两撇小胡子,要打要杀时,那胡子就激动得一耸一耸。

    那时四面的窗格全部打开,屋内亮堂不少,风呼呼吹进来,我和这一屋子的人都吸着寒意。

    老鼠眼郡守说:“我是四品文职,与武官不相熟,阁下的东西不会看也看不懂。既然你们是王小鬼的朋友,叫他出来认一认吧。”

    我便回答:“王将军回去拿点东西,明天才回来。”

    那人瞥我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这时,因为我和郭池破门而出闹出的动静,地室已得到消息,四面八角的至高处已安置好弓箭。按照事先安排,如果我们陷入险境,只能鱼死网破。

    阮郡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没有被紧张的氛围感染。自从郭池举起邺城的令牌,仿佛令他冷静不少。接着,他多看了郭池两眼。

    “小兄弟,你不像中原本地人。”他试探地问,“我听说南邻武将习惯在刀鞘上描绘桃枝,以示对故土的眷念,就像你手上的那柄。”

    万家针立刻说:“大人好眼力。邺城集市上到处贩卖这些器物,阿琮也有好些这样的。”

    郡守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劝你们不要带这些在身上,回想庆禧十三年的恩怨,中原不会欢迎任何有南岭标记的东西。”

    我看一眼自己的刀鞘。而阮郡守机巧的目光又转向我:“这位公子也来自边防大营?”

    我告诉他:“我住在邺城,是万老爷茶叶买卖的上家。”

    不知道他相信与否,他没有寻问下去,忽地又把注意力转向万家针。

    “老货,今天你一定要把殷忧昌和蒙九交出来。他们身负逆国逆君的罪名,本官缉拿人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交人,万家庄就这么围堵下去,任谁也救不了。”

    我意识到他是说给我听的。

    “小公子,”他朝我说,“你远道而来,有没有遇见画像上的二人。”

    “当然没有,”我说,“我们昨天深夜才到,还未睡醒,今早就迎来阮大人。我连万家庄是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是么?”他又眯起耗子眼,“世道险恶,公子不要交错朋友。在下是好心提醒。”

    “郡守大人,今早你硬闯民宅,私自搜掠,身上没有任何公文佐证,证明搜谱之人所犯何罪。”我对他说,“仅凭两幅画像?我至今不知道,画像上的人所犯何罪?你还对屋主滥用私刑。我们虽然远住边陲之地,可邺城至少是个以理服人的地方。”

    他收起眼中笑意,可嘴角却忍不住扯动,难道我的话很可笑吗。他身旁有个佐领,似要对我动怒,他又制止了。他微微抬手,示意身后横眉怒目的人都后退。

    “小公子,抓捕那两人真是本官领的要紧差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十年来无论身处何地,本人都牢记在心。所以,今天即使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也只能得罪了。”

    他微微收缩起冰冷的眼瞳,一声令下:“把他的手砍下来。”

    即刻有人按住万家针,手起刀落,瞬间鲜血洒了满地。郭池还不及反应,一条鲜活的臂膀就横在他面前。万家针强忍着痛,倒在我面前呜咽。

    “把这里围起来。”他大步走至前门,面朝石堡大声说,“不把逆党交出来,谁也别想走出万家庄。”

    万家针依然在呜咽。他又瞥了一眼,对身后的人说:“把手臂拿走。”

    小冰看见浑身是血的万家针,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害怕。他们都待在地窖内,我把奄奄一息的万家针扛下去,只有屈巾话跳起来大叫:“这老头死了吗?你手下那帮悍匪呢?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青川责令他闭嘴。她焦急地寻问发生什么事,他们只到达万家庄短短几个时辰,为何会有人兵戎相见。万家针的伤口血流不止,她仿佛对外伤很熟悉似的,指挥其他人去烧水去找药,又撩起袖子预备处理病人的伤口。这时小冰就说,她来做包扎伤口的事,姐姐在一旁指挥就好。

    我把清晨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没能救下万家针,我心里很沮丧,更让我愤怒的是阮同烟的骄矜姿态。那时突然想起童年的零碎片段,父皇身旁就围绕着许多类似的面孔,他们都说着文雅至极的话,却往往怀揣着最卑劣的心思。

    屈巾花冷哼道:“谁叫你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顶着太子爷的名号,却辖制不住一个郡守。”

    我的手势渐渐加重,痛得万老爷哼哼几声。于是小冰就接过手,她说:“男人家粗手粗脚的,还是让我来吧。“

    屈巾花蹲在后面好奇地看,他问她:“心肝儿,你都不怕血吗?”

    她娇滴滴回答:“怕死了,可是花郎自己也受了伤,又不能帮我。”

    那人顺势点头。他一直防备我接近他的心肝宝贝,剩下递水剪纱布上药的活,他都自己包了。

    于是我只好与青川坐到一旁。青川又详细问一遍今早发生的事,她听完后,脸色更苍白了。

    “这么说,我们是被软禁在这儿了?”

    我告诉她,目前是这样。

    “我们可否表明西北侯府的身份,让官差放我们离去呢?”

    庐江郡府的首要目的是捉拿要犯。如果表明身份,能让他们安全离开最好,但也有可能让形势变得更复杂。

    她思索一遍刚才发生的事,生气地说:“四品文职,每月向前桥阁报事,每季受文书院考核,居然敢私自用刑,如今是无人管了吗?”

    她又问我,那两名被称作逆党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地窖内很清净,郭池带人在上面布防,近处只有小冰和屈巾花。我同她解释了礼乐局的杀戮和雪巢的由来。她听到后者的时候,明显情绪很激动,站起身走了两步,腿跛得更严重。

    最后她感叹着吁出一口气,对我说:“殿下诚心相告,我也不好隐瞒。我这条腿就是雪巢害的。宣和五年,当时我们家的几个女孩在巴陵府觐见圣驾。结果有人在临湖小院设计刺杀陛下,那些杀手口口声声高喊雪巢幽灵,完全至对方于死地。我亲眼所见,现在想来也觉得恐怖。所以,中殿才要追杀他们至今吧。”

    皇叔还遭过暗杀,看来这些年他的日子不比我好过。

    青川又把目光转回现实:“那么殿下准备怎么安置那两人?如果庐江郡府一直得不到人,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这时小冰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转头说道:“谁要对我们不利?区区一名郡守,他敢为难储君和西北侯府不成?”

    她这样一说,屈巾花顿时激动起来。

    “谁敢动你们一根头发,我叫人把庐江郡府拆了。”

    青川对他说:“你少说狂妄之言。如今我们身处外乡,身旁只有十几个护卫,一切谨慎为上。”

    屈巾花喊道:“写信给老乔,叫他带兵来接我们。”

    青川更批他胡闹:“乔叔叔在京都侍奉爷姥,他如何能来。再者,没有调令,他怎可擅自带兵进入其它州郡的地界。”

    “哎…”小冰似乎很害怕,“那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

    庐江府的目的是缉拿要犯,他们应该不会惹西北侯府,我让他们不用担心。

    地窖内的氛围沉默片刻,万家针依然会因为疼痛□□两句,而地下的空气浑浊又弥散着血腥气。

    “殿下,”这时青川用颇具深意的目光望着我,“你准备放走那两人么?他们可是圣上要抓的逆犯。你要与圣上作对吗?”

    她在提醒我,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与皇叔作对。那是很危险的。

    到了晚间,阮同烟又来了。他坐在前厅正中,面前跪了一排男男女女,万家庄的管家跪在最前面。

    “老头呢?还活着吗?叫他出来。”

    谁也不敢说话。

    他一把揪起浑身颤抖的管家:“看清楚画像上的人了么?不把人交出来,你们主人的下场就在眼前。早上砍掉一只手,现在入夜,下一个就断腿。”

    那时,我和郭池正封好暗门,从地窖走出来。他带来的人比白天更多,个个杀气腾腾。

    “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一扬手,有人把管家拖到杀戮场的正中,接着又举起刀。随着刀刃一记反光,郭池也扬起手,刀刃还未触及血肉,一枚利箭穿透刽子手的胸膛。

    阮同烟霍地站起来。我走到他面前。

    “这么晚了,郡守还来值班,真是幸苦。”

    他跳起来,紧张观察利箭发出的位置,又打量四周,有些怒气。

    “公子,请不要参合这件公务。”

    我朝身后跪着的男男女女说:“这么晚了,你们回屋休息。明天按时点卯,万家庄的家务一切照旧。”

    依然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动。

    阮同烟眯起眼睛:“看来两位要与本官作对?与我作对没关系,两位可想好了,你们维护的雪巢逆犯。”

    郭池突然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什么雪巢蜂巢。阮大人,大过年你不在家里过节,白天砍手晚上砍腿,趣味独特,不配做一郡之守。”

    郡守被人当众奚落,神色更阴鸷。他退到白羽兵身后,用阴鸷的声音宣布:“再给我搜,把万家庄的每一寸的石头都翻过来。”

    郭池在刀枪林立中大吼:“谁敢动?”

    这次阮同烟大笑:“邺城要管我庐江的事吗?你们有没有圣上的调令?”

    我瞬间抽出剑:“把你宰了,就没人需要看调令。”

    “好!”他也大声说,“圣驾明鉴,我今日所作所为皆是不得已。”

    大厅内的白羽兵顿时把我俩围住。郭池朝天吹哨,四面的弓箭立刻指准阮同烟,而八角弓箭则对着大厅正中。从南岭到邺城,我从不惧怕血雨厮杀,胸膛有力起伏着。那些白羽兵似养在深闺的雀鸟,根本不是我和郭池的对手。

    郭池再次鸣哨,这次是放箭的指令。四只利箭齐刷刷朝阮同烟的方向放出,他猝不及防,立刻躲到桌子底下。而那些白羽兵也慌了神,无数支箭顷刻朝大厅飞落。

    我手持长刀,把挡在阮同烟面前的废物都劈开。今天既然翻脸,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此地。他不是藏在桌子下,就是躲在人后面。我一把将他揪出来。

    “笨蛋,”他挣扎着大喊,又试图摆脱我,“他们就几个人,把弓箭手叫过来。”

    庐江郡府养的公家仔自然不是笨蛋,他们很快明白了要害。立刻数十支弓箭朝上方藏匿处回击,而更多的人围住了下方的我们。

    阮同烟被我扣住脖子,嘿嘿笑道:“小公子,这样打下去,你们可占不了上风。”

    周遭血淋淋的人都在喊:“放了大人。”

    我手腕更用力,他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用尽了力气吐字:“你敢杀四品朝官,邺城会深陷危机。”

    我心中冷笑,这一整天积攒的愤怒冲刷着大脑。只要杀掉你,我自然有我的说词。

    周遭的人还在叫嚷,并且越靠越近,跟一只只公鹿那般支着角朝我顶过来。

    “小公子,你放了我。我们不要伤和气。”阮同烟还在说话。

    这时,大门口传来更嘈杂的声音。我警觉地朝外望去,如果是他们叫来的增援,那今晚就凶多吉少。

    只是一霎那的停滞,很快有人朝我的肩膀刺中一剑。郭池抬头看见,奋力推开人群,朝我这边挪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阵阵马蹄围着万家庄四周轰鸣,而王琮举着剑飞奔进来。

    马蹄的震荡把大屋内的灰尘都震落下来,王琮气喘吁吁跑到我跟前。

    我有点惊讶:“这么快?”

    他喘不上气,嘴唇都发紫了。布防的梅家渡的五百人都赶到,我朝郭池笑了下,感激他几天前的明智之举。

    “其他人呢?”王琮望着四周。

    我们带出来十几人,死了五个,还有几个伤得很重。他查验完毕,骂了很多脏话。

    “公子,他是谁?”

    王琮自然认得官袍,他见我拿刀架着他,又咄咄逼人,就问了几句此人的身份。

    阮同烟被吓坏了,他没料到转眼之间天翻地覆,他的庐江郡被边陲之地的粗人入侵,而自己又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你们擅自调兵,干扰公务,逼杀朝官。”他指着四周,“中殿一定会震怒,前桥阁必要追责。”

    王琮附在我耳朵旁,轻声问这些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他,大部分是真的。

    “阿…”他夸张地跺脚,接着默默说道:“完了,这下完了。”

    阮同烟目测到他的畏惧之心,立刻吼道:“还不放了我。”

    王琮从来胆小,也胸无大志,一生只为吃喝玩乐。他居然会为了我们的安危,连续跑了常人无法跑完的路。

    这时,小冰扶着万家针从边门走过来。他神智清醒,右肩也包扎好了。看着满地血渍和满屋的兵刃,他踉跄走到我的面前。

    “冷静阿,公子。三思而后行。”他用一只手按住我,而那只编织锦绣良辰的右手,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套。

    王琮有点发愣,摸了一下。

    “岳父大人,这是谁干的?”

    他的整张脸有点扭曲。正好小冰顺势说:“不就是他嘛,万伯伯差点没命哦。”

    王琮的脸更扭曲了。他走过去,又走回来,接着反手把阮同烟按到地上,拔出短刀,直接把他的右手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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