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刻意遗忘了多年的身影掠过承天帝的脑海。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宫宴中的举杯相对，微服出京时的肆意自在，宫廷大乱时的怒目而视，还有漫天大火中遗世独立、傲骨铮铮的不屈倩影。
承天帝神色微动，拿起桌上酒樽，连饮数杯。
直至宫宴结束，他再未向赵长珺那里望过一眼。
数日后，探春书院的弟子被承天帝单独召见，正式拜官。
在一众弟子中，赵长珺居于首位，任礼部主事，官居正六品。
休沐日。
赵长珺未着官服，换上了京城最时兴的衣裙，和一众书院弟子来到京郊别院中游玩。
别院在一座矮山下，山上古木参天，风景秀丽，院前竹林如海，兰溪蜿蜒。
除了探春书院这一群人外，宫中有些贵人也在今日抵达了别院，但两拨人未曾碰面。
众人小聚后，四散游玩，林清棠说自己有事，赵长珺便独自一人上了矮山赏景。
薄暮时分，赵长珺从小道上下来，远远望见竹林中有人影摇动。
她微抬双眸，准备绕道离开，却被林中陡然加大的声音绊住。
“林清棠，你！”
赵长珺眉心微蹙，环顾一圈，只见竹林外空荡荡的，院中禁卫不知去了何处。
一个身着华丽宫裙的女子正用手指着林清棠，杏眸圆睁，气势汹汹。
在她身后，站着几名宫女，同样面带煞气。
“我与殿下只是之间只有公务，公主不必如此。”林清棠再次解释一句，语气满是无奈。
她不想再多纠缠，一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宫裙女子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提起裙摆追上林清棠，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林清棠！你刻意纠缠定王哥哥，不给我解释清楚就想走？”
林清棠眉头微皱，想抽回自己的衣袖。
宫裙女子紧攥着林清棠不放，厉声道：“你若无意于此，可否向我保证，日后离定王哥哥远远的，不要动不动在他面前晃？”
林清棠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宫裙女子冷笑一声，略一抬手，身后宫女便一同上前，将林清棠围了起来。
“五公主安。”
赵长珺噙着一抹浅笑，走到林清棠身边，向五公主行了一礼，眸色却是微冷。
根据之前看过的资料，面前这个锦衣华服、神态骄纵，一口一个定王哥哥的少女，应当是五公主无疑了。
作为定王的胞妹，她一向不喜有人与定王接触，近年来多次与人争执，没想到如今竟然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动手了。
只是……最近有风声传出，北燕出现新的掌权人后，意欲与大乾修好，正在洽谈和亲一事。
年岁适宜又无母族依靠的五公主已是朝臣心照不宣的人选了，她不为此事忧心，反而来京郊别院缠着清棠？
“你又是谁？”
“北疆赵府，赵长珺。”
五公主面容微动，收起了骄纵的神态。
“我听说过你。北疆……北燕……你们若是能将北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便不用……”
五公主喃喃自语一声，片刻后，想要再次对付林清棠。
赵长珺仍是一抹淡笑，上前两步将林清棠挡在身后。
“五公主撤去竹林禁卫，应当便是不想声张？我父兄皆是大将军，有他二人传授武艺，若只是要对付区区几个宫女……”
五公主自知无望，瞪了瞪赵长珺和被她挡着的林清棠，甩袖离开。
“多谢长珺为我解围。”
林清棠望着五公主远去的背影，轻声道。
赵长珺面容平静，定定地望着好友，没有说话。
“我……五公主约我见面，我知道她定是为了此事，但又不好推脱，想着公主说几声出了气便好，谁知她……”
赵长珺点点头：“最近各派相争愈发严重，定王他……”
林清棠摸不准赵长珺表情的含义，有些不安，急忙问道：“定王怎么了？他……他自我进京以来几次相助……”
“权力倾轧之下，有赢必有败，或许只是暂时失势。”赵长珺眸中笑意清淡柔和，“清棠不用着急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用过于忧心。定王此人，不是池中之物，宁王几人掀起的风浪，暂时还撼不动他。”
“你与依棠来京，并无过多依仗，如今我与父兄都到了京都，你有些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商量，不用思虑其他。”赵长珺语气认真了起来。
林清棠眼眶一热，无言地点了点头。
山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赵长珺与林清棠道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雨珠从檐角划落，砸在石阶上，一地琼珠碎玉。
裴宴安正坐在廊下抚琴。
潮湿的水汽吹进回廊，赵长珺的声音透过雨雾飘了过来。
“兄长！”
裴宴安指间微顿，撩起眼望了过去。
蒙蒙的雨幕里，赵长珺一袭红衣灼灼似火，暗沉的院落瞬时亮了起来。
她手里撑了把油纸伞，轻盈地绕过水坑，走到裴宴安身前。
裴宴安放下琴，接过赵长珺收起的油纸伞，眸光温润：“有空回来看我了？”
他虽是书院弟子，但并未走秋闱一道，且如今军职极高，除了相熟的几人外，其他书院弟子对其望而生畏，因此裴宴安干脆独自留在院内，抚琴调香，自是一番惬意。
“是长珺的不是，冷落了兄长，特来赔罪啦。”赵长珺拖长了语调，眸中笑意深深。
廊上垂下的藤蔓枝条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秋风一起，冰凉的水珠微微溅了过来。
裴宴安站在风口，为赵长珺挡住了随风而来的雨珠，笑道：“你刚从雨中回来，莫要着凉了，快进屋吧。”
一层秋雨一层凉。
京都的第三场秋雨落下，五公主和亲北燕的消息从朝堂传来。
赵长珺下了朝，被一个内侍叫至一旁。
“五公主要见我？”
赵长珺眉梢微挑，点了点头，坐上了通往公主府的马车。
一盏茶后，马车停在了一座赫赫府第前。
五公主曾有过一段备受荣宠的日子，但自先皇后逝世，承天帝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她行事也越来越骄纵，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公主府内院高处的一座亭子中立着宫扇华盖，五公主端坐其间，珠冠锦袍，居高临下，俯视四方。
赵长珺随宫女走入内院。
高髻丽容的少女察觉到院门处的动静，很远就盯着赵长珺看。
“五公主。”赵长珺步态悠然地走了过去，面容平淡地上前行礼。
见她走近，五公主立即绽出一抹笑容，匆匆拉过她的手。
赵长珺望着她略带红肿的眼眸，有些意外。
“长，长珺……我想问问北疆的情况。”
赵长珺不动声色，等着她的解释。
“你定会奇怪我为何要见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朝中已经向北燕递去国书，在下月初便送我前去和亲，定王哥哥从中转圜，但已是有心无力。
“我平日所识均是京都的世家子弟，他们趋利避害，熟知北疆之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我不能差人专门打听，突然想起那日别院一见，你笑着说自己来自北疆，是我从未见过的肆意潇洒，于是想请你来一见。”
五公主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是哀婉动人。
赵长珺兰心蕙质，立即明白了五公主心中所求，却不为所动。
“北疆与大乾的联系最弱，崧城一带更是无军队驻守，公主问北疆情况，是想……”她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五公主知道赵长珺猜出了自己的意图，轻咬银牙，并未回话。
“公主是否有些过于天真了？”赵长珺微微一叹，有些怜悯地望向她。
“我自小在云诡风谲中长大，与哥哥相依为命，无人相助，如今穷途末路，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五公主捋了捋略显零乱的长发，抿着嘴角微微一笑。
“长珺便当我是胡言乱语了。”
她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可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赵长珺看着五公主，思索片刻，问道：“先不论此事对两国邦交造成的后果，公主若能如愿，日后必是隐姓埋名，纵有定王相助，也比不上如今的锦衣玉食，公主可舍得？”
“锦衣玉食？锦衣玉食的笼中鸟，不刻意发狠便可任人欺凌，从这个笼子跳到那个笼子，一生所见只是四角方天。”
听出五公主话语中的坚决，赵长珺神色认真道：“和亲一事何等重大，我不能挑起可能触发两国动荡的事端，不能助你在北疆……”
五公主微微点头，眸色微黯。
“但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北燕边境的详尽情况。”
五公主猛然抬头，眸光亮起。
赵长珺不疾不徐地说道：“北燕虽然暂归二皇子掌权，但失势的那几位皇子一直暗中蛰伏，想来是不愿让公主顺利嫁入皇宫的。
“公主和定王可从此入手，挑起混乱，或有一线机会，既可脱身，又能无损于大乾。”
“你愿意帮我……愿意帮我！”五公主面容激动。
或许有些怜悯之意，但主要是为了结交定王，同时也试探一下定王在边境的实力……赵长珺起身行礼，淡淡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于能否成功，还要看定王与公主的筹谋了。”
秋意寒凉，赵长珺渐渐开始深入地参与朝政。
父兄开道，定王相帮，再加上承天帝的有意关照，赵长珺所涉及的政事渐渐从礼部事宜向外延伸，其中便包括了与民生相关的政策制定。
九月末，她在一次朝堂辩论中提出，以“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
在研读各国各朝各代的典策后，赵长珺总结出了“两税法”，将“按人丁征税”改为“按资产征税”，并提议王公贵族及九品以上官吏不再免税。
此举既可对普通百姓更为公平，减少隐瞒人口以逃税的现象，又可使征收面变广，增加进入国库的税收。
承天帝欣然应允，让相关官员助她推行新政。
此后，赵长珺一连交办了好几件差事，都获得了承天帝满意的目光。
其中最让朝野瞩目的一件，便是在青州水患时，赵长珺不仅提出了完备的治水方策，还特意提及了要顾及农时、不侵占百姓田地。
承天帝对此大加赞赏，当面赐予了赵长珺一个加盖玺章的令牌。
在朝臣的注视中，他威严的声音里暗含骄傲与慈祥。
“爱卿德才兼备，为国献策良多，特赐玉令。凭此令牌，可入京都各处皇家场地，可令五品以下官员俯首。”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宫宴中的举杯相对，微服出京时的肆意自在，宫廷大乱时的怒目而视，还有漫天大火中遗世独立、傲骨铮铮的不屈倩影。
承天帝神色微动，拿起桌上酒樽，连饮数杯。
直至宫宴结束，他再未向赵长珺那里望过一眼。
数日后，探春书院的弟子被承天帝单独召见，正式拜官。
在一众弟子中，赵长珺居于首位，任礼部主事，官居正六品。
休沐日。
赵长珺未着官服，换上了京城最时兴的衣裙，和一众书院弟子来到京郊别院中游玩。
别院在一座矮山下，山上古木参天，风景秀丽，院前竹林如海，兰溪蜿蜒。
除了探春书院这一群人外，宫中有些贵人也在今日抵达了别院，但两拨人未曾碰面。
众人小聚后，四散游玩，林清棠说自己有事，赵长珺便独自一人上了矮山赏景。
薄暮时分，赵长珺从小道上下来，远远望见竹林中有人影摇动。
她微抬双眸，准备绕道离开，却被林中陡然加大的声音绊住。
“林清棠，你！”
赵长珺眉心微蹙，环顾一圈，只见竹林外空荡荡的，院中禁卫不知去了何处。
一个身着华丽宫裙的女子正用手指着林清棠，杏眸圆睁，气势汹汹。
在她身后，站着几名宫女，同样面带煞气。
“我与殿下只是之间只有公务，公主不必如此。”林清棠再次解释一句，语气满是无奈。
她不想再多纠缠，一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宫裙女子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提起裙摆追上林清棠，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林清棠！你刻意纠缠定王哥哥，不给我解释清楚就想走？”
林清棠眉头微皱，想抽回自己的衣袖。
宫裙女子紧攥着林清棠不放，厉声道：“你若无意于此，可否向我保证，日后离定王哥哥远远的，不要动不动在他面前晃？”
林清棠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宫裙女子冷笑一声，略一抬手，身后宫女便一同上前，将林清棠围了起来。
“五公主安。”
赵长珺噙着一抹浅笑，走到林清棠身边，向五公主行了一礼，眸色却是微冷。
根据之前看过的资料，面前这个锦衣华服、神态骄纵，一口一个定王哥哥的少女，应当是五公主无疑了。
作为定王的胞妹，她一向不喜有人与定王接触，近年来多次与人争执，没想到如今竟然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动手了。
只是……最近有风声传出，北燕出现新的掌权人后，意欲与大乾修好，正在洽谈和亲一事。
年岁适宜又无母族依靠的五公主已是朝臣心照不宣的人选了，她不为此事忧心，反而来京郊别院缠着清棠？
“你又是谁？”
“北疆赵府，赵长珺。”
五公主面容微动，收起了骄纵的神态。
“我听说过你。北疆……北燕……你们若是能将北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便不用……”
五公主喃喃自语一声，片刻后，想要再次对付林清棠。
赵长珺仍是一抹淡笑，上前两步将林清棠挡在身后。
“五公主撤去竹林禁卫，应当便是不想声张？我父兄皆是大将军，有他二人传授武艺，若只是要对付区区几个宫女……”
五公主自知无望，瞪了瞪赵长珺和被她挡着的林清棠，甩袖离开。
“多谢长珺为我解围。”
林清棠望着五公主远去的背影，轻声道。
赵长珺面容平静，定定地望着好友，没有说话。
“我……五公主约我见面，我知道她定是为了此事，但又不好推脱，想着公主说几声出了气便好，谁知她……”
赵长珺点点头：“最近各派相争愈发严重，定王他……”
林清棠摸不准赵长珺表情的含义，有些不安，急忙问道：“定王怎么了？他……他自我进京以来几次相助……”
“权力倾轧之下，有赢必有败，或许只是暂时失势。”赵长珺眸中笑意清淡柔和，“清棠不用着急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用过于忧心。定王此人，不是池中之物，宁王几人掀起的风浪，暂时还撼不动他。”
“你与依棠来京，并无过多依仗，如今我与父兄都到了京都，你有些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商量，不用思虑其他。”赵长珺语气认真了起来。
林清棠眼眶一热，无言地点了点头。
山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赵长珺与林清棠道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雨珠从檐角划落，砸在石阶上，一地琼珠碎玉。
裴宴安正坐在廊下抚琴。
潮湿的水汽吹进回廊，赵长珺的声音透过雨雾飘了过来。
“兄长！”
裴宴安指间微顿，撩起眼望了过去。
蒙蒙的雨幕里，赵长珺一袭红衣灼灼似火，暗沉的院落瞬时亮了起来。
她手里撑了把油纸伞，轻盈地绕过水坑，走到裴宴安身前。
裴宴安放下琴，接过赵长珺收起的油纸伞，眸光温润：“有空回来看我了？”
他虽是书院弟子，但并未走秋闱一道，且如今军职极高，除了相熟的几人外，其他书院弟子对其望而生畏，因此裴宴安干脆独自留在院内，抚琴调香，自是一番惬意。
“是长珺的不是，冷落了兄长，特来赔罪啦。”赵长珺拖长了语调，眸中笑意深深。
廊上垂下的藤蔓枝条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秋风一起，冰凉的水珠微微溅了过来。
裴宴安站在风口，为赵长珺挡住了随风而来的雨珠，笑道：“你刚从雨中回来，莫要着凉了，快进屋吧。”
一层秋雨一层凉。
京都的第三场秋雨落下，五公主和亲北燕的消息从朝堂传来。
赵长珺下了朝，被一个内侍叫至一旁。
“五公主要见我？”
赵长珺眉梢微挑，点了点头，坐上了通往公主府的马车。
一盏茶后，马车停在了一座赫赫府第前。
五公主曾有过一段备受荣宠的日子，但自先皇后逝世，承天帝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她行事也越来越骄纵，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公主府内院高处的一座亭子中立着宫扇华盖，五公主端坐其间，珠冠锦袍，居高临下，俯视四方。
赵长珺随宫女走入内院。
高髻丽容的少女察觉到院门处的动静，很远就盯着赵长珺看。
“五公主。”赵长珺步态悠然地走了过去，面容平淡地上前行礼。
见她走近，五公主立即绽出一抹笑容，匆匆拉过她的手。
赵长珺望着她略带红肿的眼眸，有些意外。
“长，长珺……我想问问北疆的情况。”
赵长珺不动声色，等着她的解释。
“你定会奇怪我为何要见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朝中已经向北燕递去国书，在下月初便送我前去和亲，定王哥哥从中转圜，但已是有心无力。
“我平日所识均是京都的世家子弟，他们趋利避害，熟知北疆之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我不能差人专门打听，突然想起那日别院一见，你笑着说自己来自北疆，是我从未见过的肆意潇洒，于是想请你来一见。”
五公主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是哀婉动人。
赵长珺兰心蕙质，立即明白了五公主心中所求，却不为所动。
“北疆与大乾的联系最弱，崧城一带更是无军队驻守，公主问北疆情况，是想……”她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五公主知道赵长珺猜出了自己的意图，轻咬银牙，并未回话。
“公主是否有些过于天真了？”赵长珺微微一叹，有些怜悯地望向她。
“我自小在云诡风谲中长大，与哥哥相依为命，无人相助，如今穷途末路，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五公主捋了捋略显零乱的长发，抿着嘴角微微一笑。
“长珺便当我是胡言乱语了。”
她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可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赵长珺看着五公主，思索片刻，问道：“先不论此事对两国邦交造成的后果，公主若能如愿，日后必是隐姓埋名，纵有定王相助，也比不上如今的锦衣玉食，公主可舍得？”
“锦衣玉食？锦衣玉食的笼中鸟，不刻意发狠便可任人欺凌，从这个笼子跳到那个笼子，一生所见只是四角方天。”
听出五公主话语中的坚决，赵长珺神色认真道：“和亲一事何等重大，我不能挑起可能触发两国动荡的事端，不能助你在北疆……”
五公主微微点头，眸色微黯。
“但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北燕边境的详尽情况。”
五公主猛然抬头，眸光亮起。
赵长珺不疾不徐地说道：“北燕虽然暂归二皇子掌权，但失势的那几位皇子一直暗中蛰伏，想来是不愿让公主顺利嫁入皇宫的。
“公主和定王可从此入手，挑起混乱，或有一线机会，既可脱身，又能无损于大乾。”
“你愿意帮我……愿意帮我！”五公主面容激动。
或许有些怜悯之意，但主要是为了结交定王，同时也试探一下定王在边境的实力……赵长珺起身行礼，淡淡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于能否成功，还要看定王与公主的筹谋了。”
秋意寒凉，赵长珺渐渐开始深入地参与朝政。
父兄开道，定王相帮，再加上承天帝的有意关照，赵长珺所涉及的政事渐渐从礼部事宜向外延伸，其中便包括了与民生相关的政策制定。
九月末，她在一次朝堂辩论中提出，以“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
在研读各国各朝各代的典策后，赵长珺总结出了“两税法”，将“按人丁征税”改为“按资产征税”，并提议王公贵族及九品以上官吏不再免税。
此举既可对普通百姓更为公平，减少隐瞒人口以逃税的现象，又可使征收面变广，增加进入国库的税收。
承天帝欣然应允，让相关官员助她推行新政。
此后，赵长珺一连交办了好几件差事，都获得了承天帝满意的目光。
其中最让朝野瞩目的一件，便是在青州水患时，赵长珺不仅提出了完备的治水方策，还特意提及了要顾及农时、不侵占百姓田地。
承天帝对此大加赞赏，当面赐予了赵长珺一个加盖玺章的令牌。
在朝臣的注视中，他威严的声音里暗含骄傲与慈祥。
“爱卿德才兼备，为国献策良多，特赐玉令。凭此令牌，可入京都各处皇家场地，可令五品以下官员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