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三年,玄天宗竟已落魄成这个样子了?门下弟子脆的一批,一点儿都不经打,真是弱的可以。”

    擂台之上,男子掂着手中未出鞘的宝剑,一脸不屑。

    “咳咳……”苏芷曦咳出一口血,削瘦的身躯伏在地上,身上满是法术留下的伤痕。

    她不想这么狼狈地趴着让人看笑话,几番挣扎想要直起身子,奈何伤势过重使不上半分力气。

    “啧啧,我这剑都还没出鞘,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十招,就让你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武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的窘态,洋洋得意。

    看台观众有的唏嘘不忍,有的一旁看戏,有的说方武恃强凌弱,不该如此羞辱对手。

    “拜托你瞧瞧清楚,这是比武场,不是寺庙!善心没处发了吧!”万剑门的人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这些人一边为自家大师兄欢呼喝彩,一边对玄天宗指指点点,贬低嘲笑的话一波接着一波,搞得玄天宗众人心中颇不是滋味。

    小师妹方才被那万剑门弟子按着揍,他们在台下观战可谓是焦急如焚,但也只是干着急罢了。既上了比武台,受伤流血在所难免,技不如人只能躺平任嘲。

    只是这万剑门,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不过是他们这个大师兄一连赢了几场比赛而已,至于尾巴都翘上天了么!

    “你这么弱,可打得过我们万剑门看门的守卫?”

    苏芷曦还在努力着试图站起来,因此比赛还没有判断最终输赢,方武趁着这个空当大肆冷嘲热讽。

    “咱们门口的黄狗都比她强吧哈哈哈……”万剑门的小弟子高喊着附和,引得周围哄堂大笑。

    “不如这位师妹离了玄天宗拜到我们万剑门学艺,总不会叫你连个看门的都打不过。”方武拿剑柄轻佻地拍了拍苏芷曦脸蛋儿,蓄意羞辱。

    无论苏芷曦怎么躲,他的剑鞘总能紧跟着拍在她脸上,虽不痛,却让她感觉不如刺在她身上,也好过被如此折辱!

    万剑门的一群发出哄笑,众人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转头望向长老席求助,他们却纷纷视而不见,高高挂起的态度。

    门下弟子比试,各门各派碍于颜面规矩,自是不会插手去管。

    众人失落地收回目光,不再抱有幻想。

    方武的贬损嘲笑声越来越大,那伤痕累累的女弟子一次次爬起,却又一次次在半空中脱力跌倒,换来更难听的侮辱。

    太过分了!观众席中有别的门派想出来打抱不平,却被门中成熟的按住,示意他不要冲动冒失。

    万剑门最近风头正盛,领头的大师兄心眼儿小爱记仇,周围又聚着一群攀附讨好的小弟子,所过之处无不鸡飞狗跳。

    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于是乎在场诸多名门正宗齐聚,却无一人能站出来制止方武的羞辱行为。无数正义之士眼底晦暗,愤愤地攥紧了拳头。

    “这位仁兄好是不害臊。”

    清凉凉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如空谷落雨,敲人心阶。

    “我家小师妹来门中不过一年时间,方才筑基就能在你一个元婴手下挺过十招。如此成绩还要被贬低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呢?”

    脚踩竹笛踏风而来,腰间的白玉壶轻磕发出一声脆响,水蓝色的衣裙如云浪翻涌,脸上一如往常地挂着温雅笑意,绝代风华,不可逼视。

    “大师姐!”玄天宗弟子激动地站起,“你竟赶回来了。”

    这下他们可以扬眉吐气了!

    竹笛一支酒一壶,掠过尘间万点俗。

    来人正是谢灵衣,在座者无人不知其名姓,无人不晓其芳华,低呼惊叹议论声迭起。

    “衣衣师姐,”刚才还倔着脸不认输的苏芷曦一秒柔弱,扑在谢灵衣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火速告状,“好痛啊!这人下手忒狠,我根本就没机会出手,完全是被他单方面殴打。”

    “师姐给你报仇。”谢灵衣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一句,为她检查伤势。

    下手是真的狠。苏芷曦不仅是皮外伤看着惨烈吓人,甚至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俱有不同程度的折损,谢灵衣眼底寒芒一闪而逝。她迅速给苏芷曦喂了止血凝气的丹药,吩咐候场的医师带人去包扎治疗。

    站起身来,谢灵衣先是遥遥地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曲寻青,正对上他古井无波的一双眼。

    很好,面无表情,很是沉得住气,真有第一仙尊的仪态风度啊,她低头笑了下。

    是,你拿她当替身,爱的始终是你的白月光。可就算是师徒关系,相处了这许多时日,也该有些情分在的吧?但曲寻青的眼中连半分忧心或焦急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寡情凉薄的玄天宗宗主,日后飞升的第一人。

    “小谢仙子,久仰大名。”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方武此刻倒是客客气气,人模狗样的。

    “不敢当,阁下尊名我才是如雷贯耳。”谢灵衣摆出一个笑脸,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方武师兄不仅实力非凡,运气也是相当的好,竟抽中了我家小师妹当对手,佩服佩服。”

    方武闻言一噎,这是内涵他能赢只是因为对手太弱?伪装出来的友好面具瞬间破碎,他脸上的恶意不再掩饰:“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

    “此话在理。”谢灵衣一副再不能更认同的样子,讲话轻轻柔的。

    “说来我的运气也不错,本以为在外面出任务,赶不急参加这次的比试了呢。谁知上天宠眷,不忍让我错过向方武师兄学习的好机会,竟硬生生让我给赶上了,实在幸运。”

    随着她话音落下,只见空中悬浮的玉板之上,方武名字后面对应的“轮空”二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谢灵衣”这三个字。

    “念在你刚刚与我们小师妹激战一场,体力消耗巨大,我也不好占了便宜被说胜之不武。公平起见,我让一只手与师兄比试。”谢灵衣慢条斯理地将右手背在身后,“还请方武师兄赐教。”

    拼夕夕:“哇哦,宿主你还真是装得一手好逼啊!”

    “那方武脸不红气不喘的,刚才根本就没费什么气力就赢了,还好意思让劳碌奔波的小谢仙子让他一只手?”

    “哈哈哈谁让人家刚刚与‘连守门的都打不过’的小弟子,打了一场硬仗呢!”

    听着台下此起彼伏的鄙夷不平声,方武脸色更臭了:“小谢仙子一介女流,摧残美人儿本就让我心生不忍了,怎好让你以如此姿态输掉比赛。”

    “哇靠,这方武是只看到小谢仙子的美貌,忘了人家的天才之名了吗?”

    “三年前那场比武大会他正值闭关没来,估计是不知道小谢仙子实力有多强悍,才敢口出狂言调戏仙子。”

    “待会儿让他输得哭爹喊娘!”

    “你可别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这方武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他可是万剑门的大师兄,实力也非同小可……”

    终于听到句中用的,方武阴得发沉的脸色稍有缓和。他不是不知道这位天才的盛名,相反,正是因为知道得很,他才早已对她怀恨在心。

    自从他修炼以来,永远都被这位天才压上一头,无论他取得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她总会比他高出一步。而就是那一步之遥,成就了她的高高在上,夺去了他的万人瞩目。

    明明他方武也是天资卓绝的修士,该受众人追捧夸赞,可偏偏有这位天才珠玉在前,光芒之盛令他变得毫不起眼。

    凭什么?他不止一次愤恨发问,他不甘心!

    今天,他就要借着这场比试赢了她,踩着这位天才的声望一举成名。

    方武的脸色几经变化,眼中的恶毒如有实质,刀箭一般刺向擂台上的女子。

    谢灵衣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事实上台下的讨论声和方武的精彩脸色她都没注意,因为她从方武刚才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

    一介女流。

    哟呵,这还是个瞧不上女子的狗男人。没想到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修真界,还有性别歧视这种糟粕存在。

    既然他不领情,非要输得那么难看的话,她就只好为净化世界出一份力啦。

    “好哦。”谢灵衣放下右手活动了下,仍旧是温婉和善的仪态,和对面剑拔弩张的方武一比,她简直像来吟诗作对的,“那就,开始吧。”

    钟声一响,方武迫不及待地激射而出,狠辣的眼神牢牢锁定谢灵衣的位置,寒刃出鞘,誓要用她的血喂饱神剑。

    呼吸之间,他已来到谢灵衣身前,怎料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站在原地笑吟吟看着他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方武四下寻找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不可能!方武疑窦丛生,他俩同属元婴期,就算她比他高上那么一点,他也不可能完全捕捉不到她的行动轨迹……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宝开外挂!

    对,没错,依仗外力算什么好汉,待她输了只会被嘲笑得更狠。

    稳了下心神,方武飞速思考着诡异法宝的破解之法,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门道,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悠悠带笑的声音。

    “太慢了呀。”

    方武惊愕讶然,而后肩膀上就重重挨了一掌,掌力之浑厚以至于他顿时嗓子一腥,喷出大口鲜血。

    “天啊,小谢仙子什么时候已经晋升至化神期了!”

    “你傻啊,仔细看看,小谢仙子根本就没使出全力,她现在至少是在化神中期……”

    什么,化神?这不可能!方武脑子嗡嗡作响,这些年他一刻不停地勤加修炼,可越是强者越难突破自己,饶是他进步神速,如今也不过刚刚迈入元婴后期。

    而元婴和化神,看似好像是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品阶,但其实一线之隔却差着千山万水,有些人就算是终其一生都有可能无法突破。他们是同一水平上的,她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他也没有功夫细想了,因为谢灵衣的攻势实在密集,招招凌厉,他完全没有出招的余地,只能被压着毒打。

    更过分的是,谢灵衣她压根就没认真,好似在随意应付一样。因为她的武器,那根竹笛,居然都没加入战斗!

    青碧透亮的竹笛在半空中悠闲漂浮着,自顾自地吹奏着空灵飘渺的乐曲,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婉转悠扬宛如天籁。

    讽刺加倍,显得抱头鼠窜的方武更为惊慌狼狈,慌不择路地抱头躲避。

    可是无论他用怎样迅敏的身法逃跑,那些攻击总会精准无误地统统落在他身上,不一会儿他便承受不住被打趴在地,蜷缩起弱小无助的身体,气息奄奄地盼望着比赛的结束。

    然而下一刻,落在身上的密集攻击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缩在地上一片茫然的方武抬起鼻青脸肿的脑袋,充满了问号。

    站在一旁的谢灵衣抚了下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笑得和善,“为感谢方武师兄方才对我家小师妹的照顾,同样是十招,小谢点到为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出了第一声,而后像是什么病毒传染一般,笑声连成了观众席欢乐的海洋。

    方武:“……”这才是致命一击,杀人诛心啊!

    内外伤并驾齐驱的方武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大师兄!”万剑门众人又羞又臊,急冲冲地围上去,几个人扯胳膊拉腿地将方武抬了下去。

    谢灵衣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微笑致谢,翩然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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