晡时凉风习习,漫长而闷热的午后总算过去,近晚的空气特别爽净。

    江府的后门“吱呀”两声,再度被开启,其貌不扬的黑袍道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步履从容,显然万事尽在掌握之中。

    笔直的一条路很快走到尽头,这人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江府的可视范围内。

    行至巷子深处,神秘的道长突然不再向前,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停在原地。

    手掌抚上脸颊与脖颈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极细极浅的线,比头发丝还要细上三分。若非有人扒拉着他的脖子看,根本察觉不到。

    修长的手指一按一搓再一揭,那处竟翘起了皮,掂着边缘掀起,整张面皮便被完整剥下,露出下头白皙精致的女子面庞。

    “呼,压得我眼睛都酸疼了。”谢灵衣用指腹轻轻按摩不适的双眼,缓解酸疼。

    伪装成巨丰道长颇不容易,为了配合他细缝儿一样的眼,可是难为死她这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了。

    “师姐,你出来了!”苏芷曦一马当先,飞快地朝她奔来。

    三人随便找了家餐馆吃过饭,便依约来到定好的深巷与她会合。

    谢灵衣已经整理完毕,换掉巨丰道长那一身儿装束打扮,浑身清爽地和同伴们打招呼:“你们来了?去哪家吃的饭,味道怎么样?”

    “在路上随意看到的一家面馆,吃的汤面。”苏芷曦撇撇嘴。

    她还是喜欢跟着师姐一起吃饭,师姐总是对用餐一事保有高度的热情和认真的态度!不像那两个人,只想着随便吃完赶紧办正事。

    “很寡淡,一点都不好吃。”

    “哦,是吗?”谢灵衣有种自己吃独食的感觉,略微不好意思,“我倒是吃了顿好的,江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肚子都给我吃圆了。”

    话音刚落,伍梓绪很突然地从储物灵牌中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解腻,消食儿,促进消化。”

    谢灵衣微微惊讶,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么一根!刚才在江府贪食,吃的有些多了,这会儿胃中确实不太舒服,急需一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前来解救。

    “多谢。”她没有推脱,收下了这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伍梓绪买的这根不是基础款,却恰恰是她喜欢的那一种——

    红彤彤的山楂球中间塞着大颗饱满的山核桃仁,串在一起被压成扁平,外头裹着一层剔透漂亮的糖浆。

    咬上一口,最外边的轻薄脆糖在口中碎开,山楂的酸甜与核桃的酥香齐齐迸发,在口腔中快乐共舞,谢灵衣满足地眯起了眼。

    看着伍梓绪的得意嘴脸,苏芷曦大呼狡诈!

    她就说这人刚才吃完饭怎么会去买冰糖葫芦,面对她“大男人居然吃这个”的挤兑还淡笑不语,居然是买给师姐的!

    早早预料到师姐在江府饱餐一顿,必然腹胀,就买了这个为她备下,用来表现自己的贴心细致。

    心机之深沉,谋略之深远,不可不防啊!

    CP守卫者苏芷曦再次启动十级戒备状态。

    钟睿宁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也略觉不是滋味。

    别人对小谢好,他不介意。让他在意的是,小谢从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可能这么多年了,也就一个苏芷曦是例外。

    可这回,她却直接收下了伍梓绪的东西。

    要怪只怪这串糖葫芦来的太是时候,钟睿宁想,不能让小谢过多关注伍梓绪的这份体贴。

    “小谢师妹在江府可有什么发现?行动可算顺利?”钟睿宁若无其事地引开话题。

    谢灵衣咽下口中的山楂,舔掉嘴角糖渣,“是呢,一切顺利。这一趟收获颇丰……”

    她将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有了上午在江府的铺垫,谢灵衣料定这位江夫人害怕事情败露,慌乱之下必然按捺不住,要寻人共商对策。

    能与她谋划这一切的,肯定与在江府布阵的神秘人密切相关,于是谢灵衣故意让他们三个从正门经过,自己则在后门蹲守,成功截胡小厮一个。

    故技重施,谢灵衣利用迷香使小厮描述那人的外貌特征,并不断修容完善。终于在不断地改妆之后易容成功,随他回到了江府。

    此后便是同江夫人的一通掰扯,尽管谢灵衣对于二人之间的勾当一无所知,但对话讲究的就是一个配合。

    你来我往之下,只需用一些不痛不痒的口水话就能把江夫人的话套出来,还顺利找到了埋棺之处……

    听完谢灵衣所言,钟睿宁陷入沉思:“如此看来,江夫人果然对我们撒了谎,将过错一股脑地推到雍王府身上,隐瞒了樊雨娆化作厉鬼的真正原因。”

    “没错,樊雨娆之所以能成为实力凶悍的恶鬼,雍王府造孽自作自受之外,江家同样功不可没。”

    谢灵衣想起在树林里看到的东西,收起讽刺,神情颇为凝重。

    “坟周所布法阵凶煞阴毒,强行拘魂留魄,摄取他人运道,借聚恨集怨豢养厉鬼,是有违天道法常的禁术。一旦叫此阵彻底成功,其中鬼怪便会彻底沦为施法者的傀儡。”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恶毒的阵法,令亡魂永世不得超生?”

    苏芷曦修炼没多久,见识少又没听过关于这些的小道消息。首次听闻,十分惊愕。

    “失去生命本就可怜,死后魂魄居然还无法安宁,要变成坏道士养的小鬼!”

    “我只知世上存有许多伤天害理,不为世道所容的禁术。却不知仍有阴沟里的老鼠,在用此等秽物为祸人间。”钟睿宁脸上浮现出对此事的愤恨之色。

    三人义正言辞地进行声讨,像是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害人的道士,将其绳之以法。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的严峻上,故而没有人发觉——

    出身名门正派、首屈一指的大师姐,何以如此熟知早已封禁的邪术,以至于初步接触就能判断其作用呢?

    伍梓绪不露痕迹地看了谢灵衣一眼,她清寒如神君一般的容色,仿佛自带审判之威,似乎一切脏污都会败在她正义凛然的目光之下,无处遁形。

    这位正道之光,路数有点野啊,伍梓绪勾起嘴角。

    “而且施加的折磨越多,亡灵的积怨越重,最后得到的完成品实力越强大。”谢灵衣没有注意到伍梓绪的暗中打量,她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此事。

    “施下此阵的巨丰鬼道不知还用它害过多少亡魂,使其不得转世,无法往生,被迫成为任他驱使的恶灵。此等毒瘤,我们今晚必须把他除掉!”

    “好!”苏芷曦义愤填膺,大力支持师姐,“诶,等等,我们怎么除掉他呀?”

    这个坏道长会的歪门邪道这么多,手下又有厉鬼相助,他们几个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和他刚?

    “恶人自有恶人磨,巨丰总该自食其恶果。”谢灵衣老神在在,特让人安心。

    “我稍微改动了一下他的阵法,不仅会对巨丰这个施法者造成严重反噬,此阵越阴毒,反噬越厉害。”

    谢灵衣最后在林中将一根红线另牵他处,虽是千百根红丝做阵,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同时也使此阵丧失效力,无法再束缚阵中恶灵。你们说,当樊雨娆本体挣破囚笼之时,巨丰这个施加折磨的人会不会被她凶狠撕碎?”

    拼夕夕兴奋起来了:从前只知“手撕鬼子”,如今跟着自家宿主,居然能有幸看到“鬼撕渣滓”,好耶!

    “可是当我们放出厉鬼,又如何将其制服呢?事到如今,我们都还没有弄清楚樊雨娆遭遇的真相。”

    钟睿宁思及他们的任务,忧心忡忡,“如果我们无法将其控制,到时丧失理智的厉鬼,仍会大开杀戒。”

    “哦,整件事情的前后都不用我们再收集线索,还原真相了。”谢灵衣想起她忘记说的事情,笑道。

    “我在她棺上贴了一张伍道友给的口吐真言咒,又稍稍现场加工了一下,让她可以不那么暴躁,好好跟我们说话。就是定身的时效不长,估计只够她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这招妙啊师姐!”苏芷曦星星眼,“那是不是邪恶道士一接近,符咒受到感应就会生效,厉鬼就能出来了?那我们怎么把控时间?”

    谢灵衣受到师妹无比崇拜的目光,笑了起来,“如果我所料不差,巨丰遭到反噬后必会立马赶来,所以真相如何,今晚自见分晓。”

    “其实出了巨丰这号人物之后,我愈发怀疑任务中所说的‘灾难’,指的不仅仅是厉鬼害人之事,同样也是邪恶道士搅乱天道自然的灾祸。”

    “此言在理。”钟睿宁点头表示认同,“这个巨丰,我们非除不可。”

    只是仅仅一个分/身就已经实力不俗,见识过厉鬼的恐怖之后,他不得不在评估过风险后做出提醒。

    “就算知道了她所遭遇的一切,或明了,或可怜,我们到时可是都没有法子及时制住厉鬼暴起。”

    “钟师兄放心,我已为此想好对策。”谢灵衣知道他的顾虑,回答道。

    “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受害者所求之事都逃不开沉冤昭雪这一项,撇开樊雨娆自己的悲苦不提,她定然希望母亲的死大白于天下。”

    “我们要做的就是,先将樊夫人的冤屈洗刷,用以稳定住厉鬼情绪,才能后续解决樊雨娆的冤情。”她早已在心中做好了谋划,“你们可还记得,江夫人说漏了嘴的那一句?”

    “江府之中有人被她买通,在县主身边怂恿?”苏芷曦进行抢答。

    “没错,樊夫人的死必与江府有关。”谢灵衣不吝夸赞师妹的进步,“芷曦,你去向雍王妃了解惨案细节,可有要到出事前完王府下人的花名册?”

    那晚引厉鬼现身,四人分头行动,给苏芷曦分派的任务就是去雍王妃那儿获取信息。

    “有的,而且我按照师姐你说的,着重看了县主房中下人的情况。”

    “好的,别的不用,单说说嘉敏县主身边贴身女使的情况。”从江夫人的话里可以知道,被收买的这个不仅是个女子,还得是在嘉敏身边能说得上话的。

    嘉敏素来蛮横骄纵,普通下人说的话她未必放在心上,唯有十分亲近的才有可能左右她的想法。

    能担得起“怂恿”二字,又有机会到江府和江夫人有接触,结合这两个筛选条件,谢灵衣将最佳嫌疑人锁定在随县主一起去到过江府的贴身女使身上。

    “出事之后,雍王府曾进行过一番下人调动,想来是为了安抚县主情绪,她院子里的人全都调去别处干活,换了新人进去。”

    苏芷曦回想着名册信息,“在那之前,嘉敏身边一共有四个贴身女使,其中两个一个死于半月前,另一个就是我们到王府那日,死在花坛里的婢女。”

    “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剩下那两个活着的女使,就是阿萍和兰兰吧?”

    这是一个疑问句式,谢灵衣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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