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昳丽,恍似造神者最稠艳的一笔,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万物都为他屏息。

    四海之内大抵没有任何存在,能胜过他美丽,殿中所有人为之愣神,一半惊艳,一半惊惧。

    “魔、魔尊……”谁先磕巴着说了一句,静默的画面才重新活泛过来,开始了动作。

    害怕、战栗、哆哆嗦嗦对他举起武器,所有人对魔尊的认知都停留在传闻里,不曾有过正面对战的经历。

    因为厌烦了修士的弱小,魔尊已经很多年不曾来找过乐子,这才给了各大宗门发展壮大的机会。

    ——他们生在了好时候,这魔头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的黑暗时刻,已经过去。

    而当殿中众人都纷纷调转火力,一致对外的时候,曲寻青则趁着无人注意,不动声色退到角落处。

    火速掏出袖中的木盒,他当场扣开,生吞丹药。

    曲寻青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魔尊此来,是要他的命的。

    为什么?这疯子的行为向来不能以正常人猜度,想干嘛就干嘛了,说来杀他也有可能是一时兴起,你没办法去和他讲什么道理,追问什么原因。

    强者从来不需要逻辑。

    可是魔尊又如何?连上天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后头横着死劫,前脚就送来神丹,越级挑战虽会受伤,却能让他在生死对战之间,获得顿悟,飞升成神!

    实在是,天命难违啊,曲寻青微笑着等待签收他预支的神力。

    微笑着……

    微笑……

    微、微微闭上双眼?

    ???

    沉重的昏睡感袭来,曲寻青那快要合上的眼皮下,两个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为什么突然被抵抗不了的困意控制!说好的短时间升阶呢?这丹药有问题!不、不行!!他会死的!!!

    体内灵力翻滚,曲寻青拼了命的和那股力量对抗,可那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的命令,根本不允许任何的抵抗。

    睡——

    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刻,曲寻青看到殿外的长阶上,祝明和苏芷曦匆匆离开的背影。

    好、好、好样的!今天这乱套的一切,原来全都是他那个好徒弟搞的鬼!

    他早该想到的,谢灵衣既能在结缘花一事上诓骗他,把小曦的心夺走,自然也能毁了二人此前的所有约定!

    先是将所有事都捅出来,再联合祝明,用一枚切切实实的神品丹药,掩盖那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成分,让他昏迷,此时囚|禁结界薄弱,就能趁机把苏芷曦劫走。

    真是好啊!

    如今死到临头,他名声尽毁,爱人离去,千夫所指,遭人唾弃,前一刻还贵若天神,下一刻就被踹入泥塘,不得翻身。

    全拜他这个好徒弟所赐!

    而曲寻青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

    从前他所追求的很简单,要众生敬他,要万物称臣,要睥睨天下的上神之尊,却都因一招不慎,毁在了情之一字上。

    ——雪柔无故失踪,他就因此生了心魔,修为一再倒退,原本已堪堪触到的飞升屏障,后来连看都看不到。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容貌肖似雪柔的女孩,他收她做弟子,赐给她道侣的尊荣,她却不知好歹!忤逆他,咒骂他,还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抛下他!

    所以情有何用?事到如今,他就是要把所有情感都抹杀,永远都不再受其戕害!

    只有力量,才是他唯一该追求的正道!

    金光落下,陷入昏迷的同时,曲寻青顿悟大道无情,境界松动,欲要飞升。

    而与此同时——

    从踏入正殿的那一刻起,褚粼然就将目光聚集在了曲寻青身上,并冲他缓缓举刀。

    今天他来,只为让他死。

    魔气掀过,如临大敌的众人统统被扒拉到两边,清完场子,褚粼然淡漠看向角落里的曲寻青。

    他全身跟痉挛了一般,剧烈挣扎着,上下眼皮子还在打架,似是昏昏欲睡。

    既然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公之于众,这条命就不用再留了,褚粼然要的是速战速决,一丝一毫的空气都不想让他再浪费。

    睡着了也不妨碍他死。

    足尖一点,衣袍在他飞掠时发出猎猎声响。持刀砍去,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滞。利如新月,冷肃杀气随即如潮涌至。

    却在即将接近曲寻青时,再不能靠近半步。

    【你不能杀他】脑袋里分明有声音这么说了。

    像是一种强制性的指令,企图将他的行动僵化,掰正他的思想。

    又是这种,世界意志一般的存在,护着这种烂人,褚粼然轻蔑一笑。

    继续发力,手中的吻月刀都随着主人心念,发出阵阵嗡鸣,叫嚣着无人能阻的杀意。

    鲜血从嘴角两侧流出,褚粼然和他的刀前进一寸……

    双目泣下血泪,他再近一寸……

    皮肤渗出血珠,刀尖自胸口刺入……

    正当这时!一道金光破开殿顶落下,笼罩在曲寻青身上,周遭的灵气开始疯狂朝他汇去。

    空中阴云密布,轰隆声响彻在殿宇之上,那里正在孕育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

    “飞升?”满脸都是血,褚粼然此刻活像索命厉鬼,那不带丝毫温度的双眸,正酝酿着毁灭,“做、梦。”

    魔气升腾,他调动所有的力量加诸吻月刀,一口心头血喷出,褚粼然紧握刀柄,狠狠往前一送。

    “噗嗤——”

    一刻钟时间到,猛然清醒的曲寻青唰的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刀捅穿了心脏。

    煞气滔天,就算是余波仍有毁天灭地之能,刀气荡开,首当其冲便是他体内金丹,被震了个粉碎。

    紧接着,五脏六腑、周身经络,都被这一击所伤,寸寸溃烂,混作一团。

    曲寻青不甘地绷直了手臂,像是要去触摸那金光,那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神位。

    却只能随着褚粼然无情抽刀的动作,喷薄出大口鲜血,然后无力地向后倒去。

    飞升雷咆哮着落下,却失去了劈砍的目标,转而狰狞地扑上那狂妄至极的身影。

    上头说了,劈!死!他!

    “区区雷劫。”褚粼然浑身浴血,一双眼却亮得骇人。

    刚才与天道相抗衡的结果,就是在他捅了曲寻青之后,万万神经一齐叫嚣着刺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崩到极致,像一根铮铮欲断的琴弦。

    却丝毫比不上他心底之殇。

    吻月刀在他手中一转,褚粼然飞身而起,一人一刀便正面迎上那滚滚天雷。

    “轰——”

    这一刹,仿佛天地都为之狠狠震颤。

    硬生生接下这九天之怒,神识一缕缕化作焦灰,道道金雷劈下,褚粼然的骨头随之寸寸断裂,体内涌动的魔气却又迅速将其修复。

    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不断响起,他脊背挺直,挥刀平稳,一次又一次地在这对抗之中,经历着毁损与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雷光终于消散,褚粼然从一片耀眼的白光中走出,周身魔气氤氲。

    除却上古的初生那一刻,今日,他的实力才算是重回巅峰。

    殿中人感受到比方才更加恐怖的威压,纷纷放轻了呼吸,生怕被魔尊注意。

    而褚粼然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墙角处曲寻青歪斜的尸体,确认他死得彻底。便抬手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走了进去。

    他该回去陪灵衣了。

    大魔王一离开,屏气敛息的众人无不大口呼吸,心有余悸。过了好半天,大家一个比一个惨白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交谈声响起,无不庆幸着死里逃生。

    等到状态调整过来,他们心思各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最后还是由胡掌门打头向角落围去,去看曲寻青的情况。

    “死了?”一脚踢在他腿上,胡掌门吃了一惊,“这、这条腿是软的,骨头都碎完了!”

    “老胡!”见他又要上手去戳,万剑门门主赶紧拽了他一把,“死者为大,你别动手动脚的。”

    玄天宗的各大长老这才从震撼中惊醒,连忙走上前来,摆出送客的姿态。

    “各位,门中突生变故,还请各位先行离去。等我们处理好宗主的后事,自会给出一个说法……”

    场面又变得乱糟糟,说话声、走动声、争执声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却又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他这是,还留有一线生机?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曲寻青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突然出现,护住了他一丝微弱的心脉。

    果然他命不该绝!心中升腾起一丝喜悦,可很快就被一大盆冷水,兜头浇灭。

    ——他只是保有那么一缕神识,没有真正死亡罢了。可手脚无法动弹,全身经脉毁损,这样屈辱地活着,还不如彻底死去!

    曲寻青从没有这么迫切地渴望过死亡,他盼望着有人能发现他、杀了他,谁都好!复仇也好,泄愤也罢,对着他所谓的“尸体”来一刀吧,他不要这样活着!

    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曲寻青心如死灰,一寸寸绝望下去。

    就这样,一代仙尊“死”在他飞升的前一刻,变成修真界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他曾做过的龌龊之事,也被一件件扒了出来,公之于众,此后受万人唾骂,后世厌弃。

    ……

    回到花海处,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样的美丽静谧,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吻月刀还在他掌心,持刀者却似乎毫无所觉,脑子里被仅剩的念头填满,他只想快快回到她的身边。

    脚步沉沉,褚粼然一路行至最深处,这里有最茂盛可爱的花丛,也有一座新坟。

    动作轻柔了,魔气也像软和的春风,他一点点拂开湿润的泥土,露出下方漆黑的棺木。

    一寸寸推开棺盖,褚粼然挡住外面的狂风,结起一个小小的罩子,把二人圈在一起。

    小心翼翼俯身,他将人从棺椁里抱出来,可怜道:“对不起灵衣,我扰你安宁了,就一会会儿,你不要生气。”

    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痴迷的神色多了几分癫狂,嗓子紧跟着一甜,褚粼然克制地松开手。

    美人如玉的面颊上,却赫然被添上几道浅浅血痕,惊讶地捻了下手指,他骤时慌乱起来,将人平放在地面上。

    连术法都忘了使用,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为她细细擦拭。

    “灵衣,很脏是不是?”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污,褚粼然忽如大梦初醒,反手一挥,将刀扔远,“我会弄干净的,你不要生气,不要离开。”

    一身黑衣勾勒出他单薄削瘦的身形,双手不断在衣摆上蹭着,无措中带着慌乱,一遍又一遍,用力到青筋爆起。

    奈何有些血迹已经干涸,牢牢扒在他手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直到眼眶中的水滴落,化在掌心,血水才得以滚滚而下。

    急促又无声,死死压抑的情绪终于决堤,将脸埋在手心,满目的血色被慢慢冲洗。

    一阵寒风吹过,落寞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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