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护甲尖锐非常,上头雕凤錾花还嵌着鸽血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极尽奢华。

    年近半百,正襟危坐在高位上的女人进止雍容,余韵犹存,似乎并无年华老去的迹象,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只是那双不再清澈的眼中流露出的威仪与算计,却不会让人误判她的年纪。

    高髻上架着一顶金制凤冠,已是十足的华靡,更有东珠玛瑙等华钗点缀在侧,更显她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唐翎亦每次见到太后,都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太能端着了。

    “皇后!”

    然而一见她风风火火跑进来,女人立刻柳眉倒竖,再好的仪态也在她面前土崩瓦解,忍不住斥道:“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给我放慢了步子好好走。”

    “哟,听母后这中气十足的声儿,看来病是好透了,臣妾也不用日日祈福、夜夜挂心了。”脸上挂着笑,唐翎亦无不虚伪地说。

    她脚下的步子是放慢了,两只手却齐齐背在身后,唐翎亦跟公园老大爷遛弯儿似的,吊儿郎当走进席上,果不其然又将太后气得满肚子火。

    “哀家不是吩咐过,让你早早来宴上候着招待宾客?这我都来了好大一会儿,席上坐满了人,你才姗姗来迟。”

    一巴掌重重拍在座椅扶手上,尖锐护甲刺啦一声在上头划出刺耳声响,太后发出一声凉飕飕的笑。

    “皇后好大的排面!”

    这一声,带着三分不满、三分敲打和四分借势立威,场内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席中人个个屏气凝神,既紧张又兴奋地等待着,无不两眼放光。

    ——这可是全北越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打起来肯定很带劲儿。

    但是唐翎亦是谁?降火息怒凉茶领导者,和气生财唐多宝!她当即抬手阻止这场战争的爆发。

    “欸欸等等,这可就是母后错怪与我了,我可没偷懒,刚才是去迎接贵客去了。”

    每次就乐意找我的晦气,谁稀得和你吵啊?

    一个错身,她露出追在自己身后进来的谢望舒,直接凶狠地将人往前一推,“母后您瞧,够贵不!”

    像在展示什么珍奇异兽。

    众人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注意力立刻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吸引了去,就连太后也没心思再在众人面前整治她了。

    ——早就听闻南楚储君生了一副好样貌,如今看来,这何止是好啊!

    清俊好似芝兰玉树,高雅犹胜空谷幽兰,他仅仅是站在那里还未说话,就足以满足少女们对梦中情郎的一切幻想。

    这相亲宴,来的值啊!姑娘们纷纷生出了搏一搏的想法。

    红花须得绿叶配,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永安公主一来,常年长在深门宅院的姑娘们,还哪儿能不明白自己的此来的意义?

    有些东西都是命里带的,强求不来。

    本想着就这样吃顿饭回去算了,然而在见了这位少君之后,大家竟纷纷改了主意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和公主争上一争。

    什么命不命的,幸福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见色思迁,在短短一眼中完成自我打脸的贵女们:搏搏搏,帅哥他值得!

    再说另一头的太后,一见谢望舒模样身形,她刚才被唐翎亦气出来的那一肚子的火,统统散了个一干二净。

    将人来来回回打量好几遍,她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丈母娘看预备女婿,越看越觉得满意。

    然后一扭头,就抓到她的永安正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眼神别提有多露骨了,太后一颗心瞬间定下。

    这不比你府中那些歪瓜裂枣好上百倍?傻女儿,努把力吧。

    于是暗香浮动、暗流涌动、暗戳戳的眉目传情一股脑地朝谢望舒涌去,仿佛他是什么吸眼石一般,一出场就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了去。

    谢望舒由是明白了唐翎亦刚才话里的意思。

    相亲。

    那张本就不太高兴的脸瞬间愈发冷峻。

    “哀家瞧着,少君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皇后有哪里做的不好,方才怠慢了殿下。”太后看似关怀,实则险恶地问道。

    这老巫婆,怎么说句话就要挑事儿,爱惩治人也不能可着她一个人造啊!

    唐翎亦心中烦得磨牙,但为了阻止二人就“方才发生了什么惹谢望舒不快”继续探讨下去,偏偏还要笑脸相迎。

    抢在谢望舒回答之前开口,她笑呵呵打马虎眼,“哪能啊母后,您不能因为人家没个笑脸儿,就断定他不高兴吧?少君他生来不爱笑呢。”

    被安排了的谢望舒:“……”是时候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生来爱杀人了。

    “母后,人家站了半天多累啊,有什么话坐下再说也不迟,还是快请少君入席吧。”

    红着脸开口,永安话是对太后说的,眼睛却含羞带怯地瞅着谢望舒,一副春心萌动的小女儿情态。

    把唐翎亦看得咧嘴瞪眼儿的: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你搁这儿装什么小纯纯?呕——

    “我们永安不仅漂亮贤惠,还很会心疼人呢。”

    太后像一个兢兢业业的推销员,上来就是一顿夸,“要么说还是公主体贴细心,想得周到呢?还不快请少君坐下!”

    宫人们得到指示,纷纷行动起来,拉凳子的拉凳子,倒茶水的倒茶水,赶忙请这个太后相中的准姑爷入席。

    于是谢望舒想走的话先是被唐翎亦一堵,再被这样一招呼,就错失了开口的良机。

    看一眼她注意到桌上菜肴,就立马蹦跶着往自己位置上去的背影,谢望舒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算了,叫这个馋嘴的吃一会儿再说罢。

    于是这场宴热热闹闹就开席了。

    期间,原本安安静静的贵女们全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毛遂自荐,要为大家展示才艺,从吟诗作对到弹琴唱曲,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

    太后想拦都拦不住,几次三番婉拒失败,她最后直接放弃。

    小姑娘们急不可耐想展示自己?挡不住就加入好了,永安,跟她们比!

    永安?永安啥也不会,也就养男宠方面无人能敌。

    要不她就“男人太多老争宠”的问题,跟大家分享两句?缩在位置上,她试图装死到底。

    然而面对她母后赶鸭子上架般的迫切目光,永安终究架不住那股强势攻击,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秉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想法,永安环顾一周,她看着这些多才多艺的贵女们,想要找出一个没人表演过的节目上。

    却在这过程中看到了唐翎亦。她正旁若无人地埋头苦吃,左一筷子肉右一勺子汤的,吃得不亦乐乎。

    永安:“……”好嫉妒!!!

    已婚妇女就是舒坦,她是丧失了优质男争夺权,可却收获了安逸啊!

    人家宴飨赋诗借景表白的时候,她在吃;人家高山流水奏与知音的时候,她在吃;人家大胆追爱、现画一幅扇面赠郎君的时候,她还在吃!

    所以这么个废物点心,究竟是怎么找着夫婿的???

    回顾和唐翎亦相识的这十几年,永安发现她明明比自己还不学无术,除了胡吃海喝,就是在大街上当街溜子,可是却早早就嫁给了她皇兄。

    从此衣食无忧,每天在皇宫里上蹿下跳、上房揭瓦,和从前没半个两样,过得开心的不得了。

    没有被催婚的烦恼。

    看着唐翎亦油光满面,乐呵呵啃着鸡腿儿的傻样,这一刻,永安不得不承认,她好羡慕她。

    所以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废物,却能这么快乐?她却要在这里绞尽脑汁,只为想出一个不那么让自己丢脸的才艺!

    电光火石间,永安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她是啥都不咋地,可是她能拉踩啊!有唐翎亦小废物木椟在前,她这个后来的再怎么垃圾,也能被衬得像个珠玉啊!

    于是她上前一步,来到正中央,向众人宣布道:“面对此情此景,我心中欢欣不已,本公主不才,想要舞一段剑舞为大家劝酒助兴。”

    场中沉默了一下,姑娘们下意识观察那位少君的脸色,就连唐翎亦也从碗里把头抬起来,带着一嘴的油怔怔看向谢望舒。

    永安是不是傻,人家刚在宴上死了叔,是个人都知道不该犯忌讳,你还要把作案方式重演一遍?

    唐翎亦一时都拿不准,这傻子是爱慕他,还是想膈应他了。

    难道这是什么新流行起来的,吸引男人的小把戏?看来永安跟着她那些男宠们,没少学新知识啊!【不理解但尊重.jpg】

    然而话出口的同时,永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后知后觉想起国宴上的命案。

    于是急急解释道:“不是,我这酒里没毒的,不信大家可以检查检查,我跳舞的时候也不会再往里面投毒,你们可以放心喝!”

    众人:“……”谢你不杀之恩???

    唐翎亦则是一把摔下筷子,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影射谁呢!当我听不懂是不是啊!”

    你没下毒,意思是我下了呗?!

    在心仪对象面前被吼,永安的脸唰得就红了,下意识和她呛:“有些人未免太敏感,我说啥了就上赶着认,狗急跳墙了不是?”

    一个标准的跑酷姿势,唐翎亦单手一撑桌子就翻了出来,径直往永安那边儿扑,“早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本宫今日非要撕了你这张瞎胡咧的嘴!”

    永安一看形势不对便跑,唐翎亦在后头张牙舞爪地追,俩人开始满宴席地蹿。

    “反了!都反了!快给哀家制住她们两个。”太后差点儿被气出脑溢血。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上前,在唐翎亦抓住永安头发的前一秒,硬生生将两个人分开。

    这时候永安还在放狠话,“喔!我就说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唐家真就是背后主谋!你看看你,急眼了吧!”

    气血上涌,唐翎亦开始疯狂挣扎,誓要跟永安决一死战。

    然而这时,谢望舒却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

    先是看了一眼暴怒中的唐翎亦,他转头对永安说:“公主这舞就不必跳了,不过多亏你刚才一番话,让本君想明白了关于下毒的问题。”

    面上一喜,永安刚想说不必谢,就听谢望舒又道:“不过本君要澄清一点,皇后并非凶手,她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无辜之人。”

    “生于皇家本该知礼守矩,还请公主以后慎言,如此无凭无据诬陷旁人,未免有辱皇室身份。”

    不顾其余人表情如何,更不管太后脸色如何难看,谢望舒淡淡颔首,“本君还有案要查,皇后我就先带走了。”

    然后直接抛下一众人,带着迷迷瞪瞪的唐翎亦径直离开。

    ……

    走出宴席,谢望舒人高腿长在前面大踏步走着,唐翎亦在后头小跑跟着,还以为就要这样一路无声竞走到保和殿。

    就见谢望舒在今早二人争执的地方,陡然停了下来。

    他已然让侍书调查清楚她和永安对骂之事,结合刚刚唐翎亦极端愤怒的表现,谢望舒或许明白了她行为异常的原因。

    “唐翎亦。”

    不是尊称,没有略过,他叫她名字,以十分郑重的口吻,非常清晰的发音。

    “这件事本不是你的错,可你如果非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为此自责不已的话——”

    他看着她,分明面容严肃,神情淡漠,可唐翎亦却无端从他脸上看出了温柔,十足的温柔。

    “自我惩罚没有用,想办法弥补才是人做错事后,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

    “所以你可以亲手找出真凶,给你自己,给唐家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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