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娇藏白月光21
饮醉，早已消失在世间的一种可怕蛊毒，发源于西绥境内，传闻可在顷刻之间无声取人性命，乃是极其狠辣的毒物。
其主要成分是一种同名毒蛊虫，它无色亦无形，施毒人可在制毒之初任意设置饮醉形态，或为药丸、或为石沙、或为浆液……
总之有千种形状、万般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为了方便下毒，饮醉的体积一般都很小且没有任何气味，所以很难让人察觉。
却会在入口之后，以迅如风雷之势，疯狂腐蚀中蛊人体内各脏器，并在其血液中释放出高浓度毒液。
这一瞬间，中蛊人会感到自己如同喝醉了一般，神志不清、头晕眼花、进而陷入极致的兴奋之中，四肢甚至因此痉挛到扭曲，于梦魂颠倒中暴毙。
可见此毒的可怕狠辣之处。
然而却早已绝迹，连带着一应传闻也消失无影，鲜少有人听说过它，更别说能辨认出其中毒后的症状。
也就女主的师父，原书设定中医术出神入化、疑难杂症无所不知的世外高人，才会知道这种冷门剧毒的存在。
——如若不是唐翎亦想到木毓静师承神医，恰好灵机一动请她相帮，恐怕这世上再没人能查出来这酒中之毒，他们这案子在最开始就陷入绝境。
“果然！我就说那日在保和殿上，西绥的那些使者们个个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心怀鬼胎、不怀好意。”
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有文化，唐翎亦在愤怒之余一口气儿堆上了四个成语，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炫耀的真实意图。
却如同打肿脸充胖子的穷货，在贵人面前显摆自己费尽心机搜刮的财宝，很是令人鄙夷，谢望舒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一门心思扑在放大话上，唐翎亦无知无觉，两只脚又踢又踹，恶狠狠道：“下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栽赃到本宫身上？”
“呔！看我一套面目全非脚，将你们这群高鼻子怪全都踢成凹鼻子鬼！！！”
谢望舒：“……”原来我谢氏皇族区区一死，压根儿比不上您的面子重要。
或许是对某人的不着调已然习惯，如今的谢望舒在进行过某种程度的自我调节后，对唐翎亦的口无遮拦轻易不会生气。
此时只默默转过头去不看她发疯，只当眼不见为净。
“木姑娘。”
冷不丁一声唤，语调虽平平音色却冷淡，谢望舒头回正视唐翎亦带来这场外援助，含有几分明了的审视之意。
“此毒既然世人罕知，为何你却知之甚详？”
在验尸之后既下断言，又将其毒性、特征、甚至制毒之法描述得一清二楚，如何不令人心生疑窦？
这是……
怀疑她？心里咯噔一下，木毓静带笑的目光瞬间从唐翎亦拳打脚踢的动作上收回，谨慎看向问话之人。
只见他清贵至极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神色淡淡好似只是闲聊，并无咄咄逼人之态。
然而她绷起的心弦刚要松缓，便对上一双极黑极冷的瞳仁，心中警铃顿时呜哇大作，木毓静赶紧把松懈的弦紧了又紧，恨不得直接勒断。
——沉眸似点漆，这双眼瞳如同积年浸在寒溪中的墨石一般，明明是不动声色的静，可她分明从中感受到了沉沉的压迫感，如山岳倾来。
于是体内顿起彻骨寒意，木毓静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牙关随之一松，颤颤道：“我、我说，我说！”
立时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那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神医师父，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师父，对不住了！抹一把辛酸泪，木毓静说完之后虽然有愧，却绝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南楚储君太吓人了啦！
语无伦次的表现显然是因惧怕而慌乱，交代的内容却充实不似作伪。
静静看着她，谢望舒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抱臂站着，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目光在二人间滴溜溜的转，唐翎亦在旁边儿看得费解极了：她记得原著中女主哪怕受坏蛋严刑拷打，也没有吐露过关于她师父的任何信息。
怎么这一上来就告诉谢望舒了，难不成……
她皱眉沉思。
紧张地等着她的结论，拼夕夕生怕它家傻呵宿主再认为女主看上反派，做出什么离谱的拉郎行为。谁料唐翎亦在心中陡然吼道——
木毓静为他皮囊所蛊，觉得这厮是个好人？！
静静醒醒！谢望舒虽长得人模狗样，心肠却是大大的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你可别被他骗了哇。
急得干瞪眼，此时的唐翎亦颇有一种闺蜜被渣男骗的无力感，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无声咆哮。
拼夕夕：？？？【挤按晴明穴.jpg】
是它想多了，自家宿主这么不待见谢望舒，怎么会把自己好友往火坑里推？
不过它真的很想把着唐翎亦的肩膀疯狂摇晃：谢少君的可怕之处，您真就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呗？？？
还真就感受不到。
一见谢望舒站那儿盯着木毓静，架势跟那什么审犯人似的，唐翎亦登时就不乐意了，护犊子般把人拉到身后，隔开他似疑非疑的目光。
“你干嘛呢？静静可是我请来的帮手，绝对的好人，你别逮着个人就胡乱猜疑！”
如此陡然一声喝，谢望舒聚拢的思绪便散开，被人打断本就烦躁，一低头又见唐翎亦仰着个小脸，对自己一副防备警告的模样。
他顿觉一股怒气从胸腔之中直冲而上，化作一声嗤笑凉凉吐出，如讽带嘲：“自己还背着个杀人罪名，倒是有本事为别人作起证来，简直可笑。”
凉飕飕的一句，含着意味不明的淡怒，将木毓静听得心都提了起来。
再想起此人流言种种，她赶紧拽了拽唐翎亦，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和这阎魔起冲突。
“娘娘，不妨事的，你不用……”
谁料唐翎亦半分不怵，继续她理不直气很壮的一贯作风，哼哧一步直接跨到人跟前，踮脚叉腰欲与谢望舒试比高。
“是，静静是本嫌疑人举荐的人才，可那又怎样？”
脖子一梗，她气呼呼道：“人家清清白白，跟这件事儿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别恩将仇报，寒了人帮忙的心！”
手指头捏得咔嘣响，谢望舒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冰得能冻死人，唐翎亦甚至合理猜测他接下来一怒之下，会直接把她的头拧下来砸砸。
可她偏偏一步不退。
本来麻烦木毓静来验尸，唐翎亦就挺过意不去的了，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再将人牵扯进来引谢望舒怀疑，那她就要自责死了。
所以她硬是在谢望舒愈发不善的目光下，一把将木毓静推出去再关上门，准备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如果他不能信任木毓静，那她就算查不出案子，也不会再将人家搅和进来了。
“怎么，你认为本君如果想动手，关上门就能拦住我了？”
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谢望舒作势要推门而出，谁料步子都还没迈出去，就被唐翎亦一个猛冲搂住腰，大力往屋里面拖去。
“不许去！你敢动她我和你没完！”唐翎亦边冲边叫。
被她这一抱，谢望舒始料不及，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轻松便被她蛮力推动，踉踉跄跄倒退，直到后背抵上最里的那面墙。
总算站定，也反应过来，谢望舒一把将人扯开，气得笑开：“长能耐了？本君的路也敢拦，真当我脾气好不会动你是不是啊。”
她自然知道，他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做掉她，可她唐翎亦却不是被吓大的。
“不是，我都说了木毓静与此案无关，知道这毒是因为人家医术高超，见多识广，你为啥就不相信呢？”
抚平被抓皱的衣衫，谢望舒归拢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
“望京为北越之都，常年审理各类疑团悬案，汇聚了全国最出名的断案高手和经验老道的仵作，耗费三日有余，却无一人验出此毒。”
“只有她在解剖尸体之后，明明确确验出了死因，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以唐翎亦这对朋友掏心掏肺的劲儿，恐怕人家说什么都信，谢望舒就怕她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奇怪什么奇怪，静静师承神医，乃是绝顶厉害的医者，知道这毒不是很正常嘛！”她瞪着眼干喊。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唐翎亦并未解释太多，只说木毓静是她一个很厉害的朋友，没有言及她宫妃的身份。所以也没办法解释她不仅毫无动机，而且还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只能扯着嗓子干吼，企图在气势上表现出她们的底气。
谢望舒被她的大声震得耳朵都抗议，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胡搅蛮缠，本君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揉了下耳朵，谢望舒实在烦着了，推开她肩膀便想走。
谁知又被唐翎亦顺势拽住衣袖，她卯足了劲儿留他，将脸憋得通红。
“你等等！”
再三阻挠，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谢望舒恐怕已在失控的边缘，不想个好说辞来，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自己。
此人极易生气，是个爱记仇的讨厌鬼，怎样才能不让他因此记恨上静静，大家继续合作查案啊！唐翎亦急得手心冒汗。
这几日的狗腿表现，他似乎还挺受用的？但她可是堂堂……
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女主最是能忍！在想象中默默吞下一口苦闷烈酒，她心中奏起中年男人向生活低头的沧桑之歌。
“唉呀少君~您消消气儿！”
一回生二回熟，唐翎亦在任何人面前都未曾熄灭的嚣张气焰，一次又一次地在谢望舒面前熄火。
平和了恶狠狠的眉眼，她火速换上几分讨好意味的表情。
“静静这朋友我知根知底儿，她真是来给咱解决问题的，我能拿脖子上这颗最真诚的脑袋向您保证，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笑成一朵太阳花，唐翎亦两只手作花托状，捧起自己嘻嘻哈哈的脸，往谢望舒那边儿又凑了凑。
“少君如果怀疑静静，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叫人帮忙，您舍得让我这么美的脸蛋儿难堪吗？我都拿项上人头作保了，您多少也体谅体谅我吧。”
淡香扑面，此时的距离近乎紧贴，她精致的眉眼就在他的眼前，带着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软和表情，再不能更狗腿。
好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硬是绷着张冷面斜她一眼，谢望舒不愿理会自己那颗怒气乍息的心，更不愿去细想他几乎压制不住的嘴角，为何那般自然地想要上扬。
“谁要你这颗蠢脑袋。”
似乎有些心烦，他索性一巴掌轻盖在她脸上，将人推远。
“再者说，本君是那种随意给人安罪名的人吗？什么都还没说，你便跟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炸了，嚷嚷得恨不得吃了本君。”
忍不住屈指在她头上一敲，谢望舒气道：“我看有偏见的是你才对。”
总是将他想得那么恶劣。
“唉哟！”痛也不痛，但不妨碍唐翎亦叫唤，捂着脑袋呲牙咧嘴，“是是是，少君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误会了您……”
心口不一地奉承着，她做低伏小起来，倒颇能讨人欢心。
气也气不起来，谢望舒一甩袖子半妥协，“那便依你所说，先从西绥那边查起，若是没有进展，本君认为木姑娘实为一个好的突破口。”
“好说好说。”唐翎亦搓着手打哈哈，不反驳也不应下，滑得不得了，“那少君请吧？”
她总算将路让开，不再阻拦他靠近房门，谢望舒终于得以从这狗皮膏药手中抽身，逃也逃似的猛地一开门。
“哎哎——”谁料正趴在上头贴耳偷听的木毓静没有防备，直挺挺地冲他摔下来。
敏捷地一撤步，谢望舒完美避开人栽到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倒没想着让对方出糗，出手在她胳膊肘上扶了一把。
见人站稳便立刻收手，谢望舒没多说什么，眉头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木毓静见了作揖不停，连道抱歉。
妈呀，听说这位主儿最不喜旁人近身，刚才差一点就要犯大忌讳了！好险好险……
不愿过多纠缠，谢望舒只谈正事，“皇后口口声声说你医术独步天下，是位见多识广的优秀医者。”他指尖习惯性虚点，似是有所计划。
“木姑娘既对此毒如此了解，不知可有查验之法？”
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木毓静先是悄悄望了唐翎亦一眼，见她点头才放下心来。
“不过娘娘谬赞，我医术也就还行。”自谦了句，木毓静才接着说，“不知少君想要的，是怎么个查验法？”
“方才你说道，毒蛊虫无色亦无形，无法为五官所感，可要想制毒总要先将其豢养捉取。所以我想，总该有什么特殊方法来捕获蛊虫。”
“对呀！”有所启发，木毓静点点头，“饮醉生来雄相，却有一天敌或者说是命定配偶，民间都称那虫作花生米。”
“花生米外表白胖圆润，其体可烹炒，其液可入药，是种大有用途的虫子，在民间很受欢迎。”
“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体|液本是为求偶而存。”
“饮醉无色无形，却会在遇上花生米后为其体|液所染，显色显形。交|配之后便被花生米吞入腹中，化作养分，诞下新的蛊虫。”
听后了然，谢望舒道：“所以制毒人能用花生米来捕捉饮醉……或许木姑娘可以研究研究花生米的体|液，看看是否能利用这显色反应，揪出碰过毒药之人。”
“或可一试。”
专业素养盖过恐惧，木毓静认真与他分析起方法的可行性。
花生米？
二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查验方法，旁边的唐翎亦却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乐起来。
或许也是考虑到场合不太合适，她非常贴心地没有笑出声，一个人憋得很是费劲儿，小脸不一会儿就涨得通红，显出几分扭曲来。
——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名字都如此契合，二虫还真是绝配！
拼夕夕：“……”人家俩好好谈正事儿，就你搁这儿自己傻乐呵呗？就离谱！
说干就干，木毓静在与谢望舒探讨的时候，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致方向。
一回去就用唐翎亦提供的各种药材，以花生米体|液为主，不出一日就成功研究出一剂验毒液。
三人再次碰面。
“七天之内，但凡沾染过饮醉者，必能被我这一剂药液验出，接触面显出红色来。”手掌摊开露出一只小药瓶，木毓静胸有成竹。
“效率啊静静！”唐翎亦好奇地去抓那药瓶，拿起来晃了晃，“这是口服的吗？凶手喝了会变小红人？”
木毓静哑然失笑，“不是的，这是外用物。因为饮醉是一种吸附性极强的毒药，近距离接触者一定会沾染上它的气味，此时如果再摸到这药剂，二者相遇便会显色。”
“少君看看呢。”唐翎亦乖巧地把药瓶送上。
掂量了下，谢望舒指腹摩挲着瓶面花纹，“时间限制颇紧，距国宴已过四日之久，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去调查，须得尽快。”
“西绥此趟来使不少，好在当日保和殿加上也乔只有五位参宴，我们分头行动，肯定能一一验明。”
指了指外间等候的桃绿和谢望舒带来的近卫，唐翎亦的意思是叫他们两个也加入进来，左右都是信得过的。
唤了一声，谢望舒将侍书二人叫进来，开始指派每个人的负责对象。
“我去调查也乔！”唐翎亦主动请缨。
她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到时候她就把这验毒液涂在自己手心，然后去和也乔握手，一握就完事儿。
“不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谢望舒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
他就说当日唐翎亦对人家别有图谋，盯着看入迷不说，还被也乔三两句话就哄得献舞，如今又上赶着去和他接触。
当真是痴迷美色。
堂堂皇后，成何体统？他心中隐有不快，连带着表情都不高兴起来，却还要编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也乔身份特殊，当年由西绥长公主亲自教养，如今更是西绥国主最重视的臣子。你毛毛躁躁恐惹事端，还是由本君亲自试探更为稳妥。”
无声哂笑，被拒绝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唐翎亦心中无不讥讽，面上只能假意抱怨几句，不情不愿接受了安排。
“看吧，我就说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也乔位高权重他分给自己，当日离我最近的那名使臣，他又安排侍书去查验，明摆了做贼心虚！”
拼夕夕还真是奇了怪了：“宿主，你为啥坚持认为这事儿跟谢少君有关啊？”
“明明现在线索指向西绥，人家身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该洗清了吧，好歹死者也是他皇叔不是？”
它不禁在想，唐翎亦是不是见不得有人压她一头，所以才跟谢望舒不对盘儿，对人怀有成见。
“皇叔咋啦？谢望舒为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为了拖延议和杀个亲戚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他究竟有什么阴谋，才会纡尊降贵假意答应和谈，她会知道的。
唐翎亦抱臂，“等着瞧吧，这次他肯定什么都试探不出。”
故作深沉地一笑，在她想象中别有用意、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谢望舒脸上，显得是那么的……
猥琐。
——眼睛虚眯成线，不怀好意的眸光在人脸上转来转去，嘴角同时上挑，配合着她故作姿态的表情，是既轻浮，又顽劣。
似有所感，谢望舒顺着那灼灼视线抬眼一瞧，便见如此尊容，不由地表情一滞，启唇欲有言语却久久未发。
是他的错觉吗？他为什么觉得唐翎亦悄咪咪盯着自己的表情……
这么色啊？
其主要成分是一种同名毒蛊虫，它无色亦无形，施毒人可在制毒之初任意设置饮醉形态，或为药丸、或为石沙、或为浆液……
总之有千种形状、万般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为了方便下毒，饮醉的体积一般都很小且没有任何气味，所以很难让人察觉。
却会在入口之后，以迅如风雷之势，疯狂腐蚀中蛊人体内各脏器，并在其血液中释放出高浓度毒液。
这一瞬间，中蛊人会感到自己如同喝醉了一般，神志不清、头晕眼花、进而陷入极致的兴奋之中，四肢甚至因此痉挛到扭曲，于梦魂颠倒中暴毙。
可见此毒的可怕狠辣之处。
然而却早已绝迹，连带着一应传闻也消失无影，鲜少有人听说过它，更别说能辨认出其中毒后的症状。
也就女主的师父，原书设定中医术出神入化、疑难杂症无所不知的世外高人，才会知道这种冷门剧毒的存在。
——如若不是唐翎亦想到木毓静师承神医，恰好灵机一动请她相帮，恐怕这世上再没人能查出来这酒中之毒，他们这案子在最开始就陷入绝境。
“果然！我就说那日在保和殿上，西绥的那些使者们个个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心怀鬼胎、不怀好意。”
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有文化，唐翎亦在愤怒之余一口气儿堆上了四个成语，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炫耀的真实意图。
却如同打肿脸充胖子的穷货，在贵人面前显摆自己费尽心机搜刮的财宝，很是令人鄙夷，谢望舒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一门心思扑在放大话上，唐翎亦无知无觉，两只脚又踢又踹，恶狠狠道：“下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栽赃到本宫身上？”
“呔！看我一套面目全非脚，将你们这群高鼻子怪全都踢成凹鼻子鬼！！！”
谢望舒：“……”原来我谢氏皇族区区一死，压根儿比不上您的面子重要。
或许是对某人的不着调已然习惯，如今的谢望舒在进行过某种程度的自我调节后，对唐翎亦的口无遮拦轻易不会生气。
此时只默默转过头去不看她发疯，只当眼不见为净。
“木姑娘。”
冷不丁一声唤，语调虽平平音色却冷淡，谢望舒头回正视唐翎亦带来这场外援助，含有几分明了的审视之意。
“此毒既然世人罕知，为何你却知之甚详？”
在验尸之后既下断言，又将其毒性、特征、甚至制毒之法描述得一清二楚，如何不令人心生疑窦？
这是……
怀疑她？心里咯噔一下，木毓静带笑的目光瞬间从唐翎亦拳打脚踢的动作上收回，谨慎看向问话之人。
只见他清贵至极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神色淡淡好似只是闲聊，并无咄咄逼人之态。
然而她绷起的心弦刚要松缓，便对上一双极黑极冷的瞳仁，心中警铃顿时呜哇大作，木毓静赶紧把松懈的弦紧了又紧，恨不得直接勒断。
——沉眸似点漆，这双眼瞳如同积年浸在寒溪中的墨石一般，明明是不动声色的静，可她分明从中感受到了沉沉的压迫感，如山岳倾来。
于是体内顿起彻骨寒意，木毓静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牙关随之一松，颤颤道：“我、我说，我说！”
立时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那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神医师父，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师父，对不住了！抹一把辛酸泪，木毓静说完之后虽然有愧，却绝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南楚储君太吓人了啦！
语无伦次的表现显然是因惧怕而慌乱，交代的内容却充实不似作伪。
静静看着她，谢望舒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抱臂站着，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目光在二人间滴溜溜的转，唐翎亦在旁边儿看得费解极了：她记得原著中女主哪怕受坏蛋严刑拷打，也没有吐露过关于她师父的任何信息。
怎么这一上来就告诉谢望舒了，难不成……
她皱眉沉思。
紧张地等着她的结论，拼夕夕生怕它家傻呵宿主再认为女主看上反派，做出什么离谱的拉郎行为。谁料唐翎亦在心中陡然吼道——
木毓静为他皮囊所蛊，觉得这厮是个好人？！
静静醒醒！谢望舒虽长得人模狗样，心肠却是大大的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你可别被他骗了哇。
急得干瞪眼，此时的唐翎亦颇有一种闺蜜被渣男骗的无力感，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无声咆哮。
拼夕夕：？？？【挤按晴明穴.jpg】
是它想多了，自家宿主这么不待见谢望舒，怎么会把自己好友往火坑里推？
不过它真的很想把着唐翎亦的肩膀疯狂摇晃：谢少君的可怕之处，您真就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呗？？？
还真就感受不到。
一见谢望舒站那儿盯着木毓静，架势跟那什么审犯人似的，唐翎亦登时就不乐意了，护犊子般把人拉到身后，隔开他似疑非疑的目光。
“你干嘛呢？静静可是我请来的帮手，绝对的好人，你别逮着个人就胡乱猜疑！”
如此陡然一声喝，谢望舒聚拢的思绪便散开，被人打断本就烦躁，一低头又见唐翎亦仰着个小脸，对自己一副防备警告的模样。
他顿觉一股怒气从胸腔之中直冲而上，化作一声嗤笑凉凉吐出，如讽带嘲：“自己还背着个杀人罪名，倒是有本事为别人作起证来，简直可笑。”
凉飕飕的一句，含着意味不明的淡怒，将木毓静听得心都提了起来。
再想起此人流言种种，她赶紧拽了拽唐翎亦，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和这阎魔起冲突。
“娘娘，不妨事的，你不用……”
谁料唐翎亦半分不怵，继续她理不直气很壮的一贯作风，哼哧一步直接跨到人跟前，踮脚叉腰欲与谢望舒试比高。
“是，静静是本嫌疑人举荐的人才，可那又怎样？”
脖子一梗，她气呼呼道：“人家清清白白，跟这件事儿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别恩将仇报，寒了人帮忙的心！”
手指头捏得咔嘣响，谢望舒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冰得能冻死人，唐翎亦甚至合理猜测他接下来一怒之下，会直接把她的头拧下来砸砸。
可她偏偏一步不退。
本来麻烦木毓静来验尸，唐翎亦就挺过意不去的了，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再将人牵扯进来引谢望舒怀疑，那她就要自责死了。
所以她硬是在谢望舒愈发不善的目光下，一把将木毓静推出去再关上门，准备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如果他不能信任木毓静，那她就算查不出案子，也不会再将人家搅和进来了。
“怎么，你认为本君如果想动手，关上门就能拦住我了？”
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谢望舒作势要推门而出，谁料步子都还没迈出去，就被唐翎亦一个猛冲搂住腰，大力往屋里面拖去。
“不许去！你敢动她我和你没完！”唐翎亦边冲边叫。
被她这一抱，谢望舒始料不及，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轻松便被她蛮力推动，踉踉跄跄倒退，直到后背抵上最里的那面墙。
总算站定，也反应过来，谢望舒一把将人扯开，气得笑开：“长能耐了？本君的路也敢拦，真当我脾气好不会动你是不是啊。”
她自然知道，他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做掉她，可她唐翎亦却不是被吓大的。
“不是，我都说了木毓静与此案无关，知道这毒是因为人家医术高超，见多识广，你为啥就不相信呢？”
抚平被抓皱的衣衫，谢望舒归拢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
“望京为北越之都，常年审理各类疑团悬案，汇聚了全国最出名的断案高手和经验老道的仵作，耗费三日有余，却无一人验出此毒。”
“只有她在解剖尸体之后，明明确确验出了死因，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以唐翎亦这对朋友掏心掏肺的劲儿，恐怕人家说什么都信，谢望舒就怕她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奇怪什么奇怪，静静师承神医，乃是绝顶厉害的医者，知道这毒不是很正常嘛！”她瞪着眼干喊。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唐翎亦并未解释太多，只说木毓静是她一个很厉害的朋友，没有言及她宫妃的身份。所以也没办法解释她不仅毫无动机，而且还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只能扯着嗓子干吼，企图在气势上表现出她们的底气。
谢望舒被她的大声震得耳朵都抗议，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胡搅蛮缠，本君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揉了下耳朵，谢望舒实在烦着了，推开她肩膀便想走。
谁知又被唐翎亦顺势拽住衣袖，她卯足了劲儿留他，将脸憋得通红。
“你等等！”
再三阻挠，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谢望舒恐怕已在失控的边缘，不想个好说辞来，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自己。
此人极易生气，是个爱记仇的讨厌鬼，怎样才能不让他因此记恨上静静，大家继续合作查案啊！唐翎亦急得手心冒汗。
这几日的狗腿表现，他似乎还挺受用的？但她可是堂堂……
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女主最是能忍！在想象中默默吞下一口苦闷烈酒，她心中奏起中年男人向生活低头的沧桑之歌。
“唉呀少君~您消消气儿！”
一回生二回熟，唐翎亦在任何人面前都未曾熄灭的嚣张气焰，一次又一次地在谢望舒面前熄火。
平和了恶狠狠的眉眼，她火速换上几分讨好意味的表情。
“静静这朋友我知根知底儿，她真是来给咱解决问题的，我能拿脖子上这颗最真诚的脑袋向您保证，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笑成一朵太阳花，唐翎亦两只手作花托状，捧起自己嘻嘻哈哈的脸，往谢望舒那边儿又凑了凑。
“少君如果怀疑静静，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叫人帮忙，您舍得让我这么美的脸蛋儿难堪吗？我都拿项上人头作保了，您多少也体谅体谅我吧。”
淡香扑面，此时的距离近乎紧贴，她精致的眉眼就在他的眼前，带着从未向任何人展露的软和表情，再不能更狗腿。
好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硬是绷着张冷面斜她一眼，谢望舒不愿理会自己那颗怒气乍息的心，更不愿去细想他几乎压制不住的嘴角，为何那般自然地想要上扬。
“谁要你这颗蠢脑袋。”
似乎有些心烦，他索性一巴掌轻盖在她脸上，将人推远。
“再者说，本君是那种随意给人安罪名的人吗？什么都还没说，你便跟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炸了，嚷嚷得恨不得吃了本君。”
忍不住屈指在她头上一敲，谢望舒气道：“我看有偏见的是你才对。”
总是将他想得那么恶劣。
“唉哟！”痛也不痛，但不妨碍唐翎亦叫唤，捂着脑袋呲牙咧嘴，“是是是，少君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误会了您……”
心口不一地奉承着，她做低伏小起来，倒颇能讨人欢心。
气也气不起来，谢望舒一甩袖子半妥协，“那便依你所说，先从西绥那边查起，若是没有进展，本君认为木姑娘实为一个好的突破口。”
“好说好说。”唐翎亦搓着手打哈哈，不反驳也不应下，滑得不得了，“那少君请吧？”
她总算将路让开，不再阻拦他靠近房门，谢望舒终于得以从这狗皮膏药手中抽身，逃也逃似的猛地一开门。
“哎哎——”谁料正趴在上头贴耳偷听的木毓静没有防备，直挺挺地冲他摔下来。
敏捷地一撤步，谢望舒完美避开人栽到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倒没想着让对方出糗，出手在她胳膊肘上扶了一把。
见人站稳便立刻收手，谢望舒没多说什么，眉头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木毓静见了作揖不停，连道抱歉。
妈呀，听说这位主儿最不喜旁人近身，刚才差一点就要犯大忌讳了！好险好险……
不愿过多纠缠，谢望舒只谈正事，“皇后口口声声说你医术独步天下，是位见多识广的优秀医者。”他指尖习惯性虚点，似是有所计划。
“木姑娘既对此毒如此了解，不知可有查验之法？”
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木毓静先是悄悄望了唐翎亦一眼，见她点头才放下心来。
“不过娘娘谬赞，我医术也就还行。”自谦了句，木毓静才接着说，“不知少君想要的，是怎么个查验法？”
“方才你说道，毒蛊虫无色亦无形，无法为五官所感，可要想制毒总要先将其豢养捉取。所以我想，总该有什么特殊方法来捕获蛊虫。”
“对呀！”有所启发，木毓静点点头，“饮醉生来雄相，却有一天敌或者说是命定配偶，民间都称那虫作花生米。”
“花生米外表白胖圆润，其体可烹炒，其液可入药，是种大有用途的虫子，在民间很受欢迎。”
“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体|液本是为求偶而存。”
“饮醉无色无形，却会在遇上花生米后为其体|液所染，显色显形。交|配之后便被花生米吞入腹中，化作养分，诞下新的蛊虫。”
听后了然，谢望舒道：“所以制毒人能用花生米来捕捉饮醉……或许木姑娘可以研究研究花生米的体|液，看看是否能利用这显色反应，揪出碰过毒药之人。”
“或可一试。”
专业素养盖过恐惧，木毓静认真与他分析起方法的可行性。
花生米？
二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查验方法，旁边的唐翎亦却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乐起来。
或许也是考虑到场合不太合适，她非常贴心地没有笑出声，一个人憋得很是费劲儿，小脸不一会儿就涨得通红，显出几分扭曲来。
——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名字都如此契合，二虫还真是绝配！
拼夕夕：“……”人家俩好好谈正事儿，就你搁这儿自己傻乐呵呗？就离谱！
说干就干，木毓静在与谢望舒探讨的时候，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致方向。
一回去就用唐翎亦提供的各种药材，以花生米体|液为主，不出一日就成功研究出一剂验毒液。
三人再次碰面。
“七天之内，但凡沾染过饮醉者，必能被我这一剂药液验出，接触面显出红色来。”手掌摊开露出一只小药瓶，木毓静胸有成竹。
“效率啊静静！”唐翎亦好奇地去抓那药瓶，拿起来晃了晃，“这是口服的吗？凶手喝了会变小红人？”
木毓静哑然失笑，“不是的，这是外用物。因为饮醉是一种吸附性极强的毒药，近距离接触者一定会沾染上它的气味，此时如果再摸到这药剂，二者相遇便会显色。”
“少君看看呢。”唐翎亦乖巧地把药瓶送上。
掂量了下，谢望舒指腹摩挲着瓶面花纹，“时间限制颇紧，距国宴已过四日之久，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去调查，须得尽快。”
“西绥此趟来使不少，好在当日保和殿加上也乔只有五位参宴，我们分头行动，肯定能一一验明。”
指了指外间等候的桃绿和谢望舒带来的近卫，唐翎亦的意思是叫他们两个也加入进来，左右都是信得过的。
唤了一声，谢望舒将侍书二人叫进来，开始指派每个人的负责对象。
“我去调查也乔！”唐翎亦主动请缨。
她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到时候她就把这验毒液涂在自己手心，然后去和也乔握手，一握就完事儿。
“不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谢望舒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
他就说当日唐翎亦对人家别有图谋，盯着看入迷不说，还被也乔三两句话就哄得献舞，如今又上赶着去和他接触。
当真是痴迷美色。
堂堂皇后，成何体统？他心中隐有不快，连带着表情都不高兴起来，却还要编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也乔身份特殊，当年由西绥长公主亲自教养，如今更是西绥国主最重视的臣子。你毛毛躁躁恐惹事端，还是由本君亲自试探更为稳妥。”
无声哂笑，被拒绝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唐翎亦心中无不讥讽，面上只能假意抱怨几句，不情不愿接受了安排。
“看吧，我就说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也乔位高权重他分给自己，当日离我最近的那名使臣，他又安排侍书去查验，明摆了做贼心虚！”
拼夕夕还真是奇了怪了：“宿主，你为啥坚持认为这事儿跟谢少君有关啊？”
“明明现在线索指向西绥，人家身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该洗清了吧，好歹死者也是他皇叔不是？”
它不禁在想，唐翎亦是不是见不得有人压她一头，所以才跟谢望舒不对盘儿，对人怀有成见。
“皇叔咋啦？谢望舒为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为了拖延议和杀个亲戚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他究竟有什么阴谋，才会纡尊降贵假意答应和谈，她会知道的。
唐翎亦抱臂，“等着瞧吧，这次他肯定什么都试探不出。”
故作深沉地一笑，在她想象中别有用意、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谢望舒脸上，显得是那么的……
猥琐。
——眼睛虚眯成线，不怀好意的眸光在人脸上转来转去，嘴角同时上挑，配合着她故作姿态的表情，是既轻浮，又顽劣。
似有所感，谢望舒顺着那灼灼视线抬眼一瞧，便见如此尊容，不由地表情一滞，启唇欲有言语却久久未发。
是他的错觉吗？他为什么觉得唐翎亦悄咪咪盯着自己的表情……
这么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