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衬着夕阳的炊烟已看不大清楚，泥泞小路的尽头传来一声狗吠，老男人拐进了巷子，他长满茧子的手里掐着劣质香烟，深吸一口吐到狗脸上，一只苍蝇跟着脚气飞了五分钟，被一脚踩扁。老男人走着走着，突然被石头绊到一个趔趄，大骂他奶奶的，把那颗沙石踢飞五米远。
屋子亮了灯，一道丰腴的身材映射在窗上，扭动着换衣服，老男人嘿嘿地笑，推开了木门。
“老不死的，滚开。”
“嘿嘿…嘿嘿。”
鸡飞狗跳好一会，他面朝粪缸摔在院落外，与来时不同，回去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和肿包。老男人肚子咕噜咕噜的响，晚风夹带菜香吹醒了他，趁狗不注意起身抢过它喝水的红盆，一通洗脸，留下粪水扬长而去。
“钱！给我钱！”
“钱，咱们家的钱都被你败光了，哪有钱？”
邻里一家同坐，其乐融融吃晚饭，没人注意到那“风水不好”的对角房子里争吵不休。
“大侄子让你去他家，每个月给我打钱！”
中年妇女被侮辱一番后，不再讲话，拭去脸上的泪水，老男人双目怒瞪，唾沫横飞，扯住她头发往墙上摔。
妇女见他这是下了死手，从布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钱，龇牙咧嘴倒在角落捂着头继续哭。
老男人又上前踢了她两脚，夺门而出。一次踢在肚子，一次踢在臀部，旁边桌上的饭菜依旧热气腾腾，水蒸气透过苍蝇罩四处消散。
“爸。”
“去你的。”
夜晚，头部受伤的女人和食指骨折的稚童相互依偎，成为别人口中的悲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再不过平常的一天。
曾经调查家暴的组织来到他们村走访，女孩紧紧抱住机关人员，眼里满是泪。那是她第一次寻求外界的帮助，结果是老男人签了一份保证书，实质性的惩罚遥遥无期。过年时，许多人回来探望这老家，一个满身名牌的大姐姐挽着穿公主裙的小妹妹，指着蒋娇娇脚上缝缝补补的脏袜子，说：“她真可怜。”
蒋娇娇上前大喊，把二人吓得够呛：“觉着我可怜就给我钱！可怜是最没用的东西！”
烧烤摊上，各种逗人的荤段子层出不穷，仔细听，还有小孩的笑声。
“哟，蒋大壮，来买酒哪？上次那二十四块五毛五…”
老男人打断了他，把五十元钱拍在冰柜上：“老子有的是钱，你他娘赶紧的。”
老板点头哈腰：“好嘞，好嘞。”
蒋大壮拎着半打啤酒打量四周，手里紧攥五毛钱。这一片都已经坐满了……对面，他转身，对面有位置。老板吆喝着，从这头到那头都是他们家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条马路。
马路中央，开着远光的面包车不紧不慢行驶。
“眼瞎仔，给老子滚开！”
蒋大壮朝着面包车做了个手势。在他们村，这个手势是咒人无子。
一个少女坐在车顶上，不屑看了眼蒋大壮，双指环扣在唇边，吹响了口哨，绵长而悠远，声源处是树杈的鸟巢。动静一出，像是启动了某个机关，原本减速的面包车突然油门全踩，极速奔向蒋大壮。
路旁捡酒瓶子的老妪刚抬起腰，对上了司机空洞的眼神，车呼啸而过，她吓得摔在地上还不忘连连后退，嘴里慌忙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震耳巨响，面包车把路边的树撞歪了几个度，丛林里的鸟到处乱窜，车身变了形，零件散落一地，蒋大壮被撞飞，然后被碾压。血泊中，一滩肉泥粘连在马路上，玻璃碎片密密麻麻扎在烂肉里，不明液体飞溅的痕迹呈喷射状。面包车侧翻，司机被安全带捆着半悬在车内，看样子断头死了。
少女只是随着惯性在草地上翻了个滚，轻盈的坐起来，靠着树，翘起二郎腿看眼前的残肢断臂，竟笑出了声。
没人看到她，没人能看到她。
几个二流子凑过来看热闹，把刚吃下肚的烧烤吐了一地，老板娘看了眼就晕了过去，老板报了警。
少女略带困意，直直躺下。
再睁开眼，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雨水敲打窗户，房间阴暗了不少，点开手机，早上8:07，群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弹出。
七天，终于结束了。
齐泫意打开窗户，土地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末日将至。阴凉的天气，满电的手机，一盒冰水果以及一只猫，缓解心情的最优解。
她坐在书桌前，落笔，大气的楷体慢慢变成了卡通小人涂鸦。
自从年前去青嵩山旅游回来一直做诡异的梦，齐泫意可以在梦里操控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梦梦都在杀人，见各种各样的尸体，一开始她吓得哭醒了过来，到了后面越来越习以为常，沉着应对梦里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意识到，杀人就是那把走出梦境的钥匙。无论自己在梦里过了过久，在现实里却总是一夜。
齐泫意没跟任何人聊起这件事，怕被当成反社会人格拷打。不过作为一个正常人，良知还是有的，好在“任务”杀的是坏事做尽的恶人。这样她才不至于疯癫，索性把他们都当成npc斩了。
风向变了，细细雨滴附着在她的脸庞，留下阵阵凉意，未合上的笔记本被吹的翻了页，停留在day2，不难从有力的字迹看出上一页的内容：世界给了我虚幻的正义。
桌上静音的手机振动，把齐泫意吓了一跳，看向屏幕，陌生号码。
回退，13个未接来电，全是迟尧打来的。
“喂？”
“尧尧？你换新号码了吗。”
“没有，不还是你现在打给我这个嘛，对了对了，下午联谊啊，别忘记了！”
联谊…我竟忘了。
齐泫意有些恍惚。
上次待的最长的是五天，这回七天，在那个鸟不拉屎的落后小村，齐泫意把霸凌同学的大姐大推下了楼，又把村头的□□犯踢下河淹死了，最后才知道目标是家暴老登，差点以为自己出不来了。
真怕哪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阿意？怎么不说话？”
“啊…啊，没有，刚起，我去准备了。”
“wu~万岁！”
电话那头传来尖叫和欢呼，啵啵几声就被挂断了。
齐泫意看着一柜子花里胡哨的裙子，陷入了选择困难症。擦去镜子上的水痕，还好，这张脸都能驾驭得住。
此次联谊是为了庆祝安大科技小组赛获冠军，由本校四个小组和青大三个小组一起操办。迟尧并不是组内人员，消息倒是灵通，她男神是组长，生怕被哪个青大的美艳美女抢走了。迟尧玲珑的性格让她在安大交了不少朋友，一来二去的，组里的其他人也都不介意。
齐泫意和她小学就在一起玩了，初中也在同一个班级，高中迟尧搬了家，不过阴差阳错，大学又在一个系。
街上很热闹，鸣笛声不断，经过某个学校，一片蓝色奔涌而出，占领了路边摊摊贩贩，那是午休回家的小学生。
“师傅，尾号6250。”
“浸月路是吧，系好安全带。”
“好。”
路上堵车，等齐泫意到了饭店，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菜都上齐了，一桌子人等她落座。
“不好意思大家，来晚了。”
“开动吧！”迟尧赶忙打圆场，几百年没吃饭的样子，夹起菜就往嘴里塞，“阿意，那位是凌洲…邹安娜…程北刑…”一圈轮过去后，她向齐泫意抛了个媚眼，小声说：“还有我老公，景勋。”
齐泫意一头大波浪，胎毛刘海上带两个星星样式的小发夹，穿着蓝紫色碎花蓬蓬裙，显她更为白皙，脚上小皮鞋的水晶亮闪闪的，不规则扣式包包，很前卫。清冷的五官与柔和的脸型碰撞，别有一番气质，虽说不是可以惊艳所有人，也算得上是个美女，特别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搭配下三白，越看越凶，越凶越美。
她从走进房间到落座，吸引了不少目光。整个饭局男女参半，大家都很外向。
听迟尧介绍时，齐泫意注意到有人盯着她，视线环绕下，和斜对角的男生对视了几秒，他丝毫没有回退之意，齐泫意只好微笑着点点头，男生抿了抿嘴低下头，耳朵直红。
“同学，可以加个v嘛？”
齐泫意还在疑惑，侧身一个女孩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可以。”
扫完码后，女生回到自己的座位，和旁边的闺蜜聊天，神采飞扬，齐泫意看她的口型：那个姐姐真的好美。
叮咚——，微信一响。
你好，怎么备注呀
齐泫意，你呢
姜清晗（附加一大堆猫猫表情包）
[emoji][emoji]
将近尾声，迟尧喝的晕头转向的，要去找景勋敬酒，十头牛都拉不住。
景勋偷笑了好几回，齐泫意看这样子，有戏，也没多管。
整个过程聊的很嗨，她学到不少专业外的小知识，吃了好吃的甜品，还收获了同性的青睐，心中高兴非常。
齐泫意和迟尧酒量都不怎么样，在迟尧“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主张下陪她喝了几杯，微醺上脸。
天台上，齐泫意背靠栏杆，雨早停了，天晴后悬挂一轮彩虹，阳光洒在楼面，她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看明暗光影分界线。包间里空调开得很冷，再不出来晒晒，估计要冻死在里面了。
“深山老林里，没修好的路，被殴打的妇女，决绝学校的孩子，真是半点不由人。”齐泫意小声嘀咕。她想，倘若自己被拐卖到了那样的地方，还有逃出来的机会吗？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那个，同学，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学齐泫意背靠栏杆，低着头握紧手机小心翼翼的问。
“哦，好。”齐泫意回忆被打断，她很快认出来这是刚刚一直盯着她看的男生。
是青大的人，程北刑。
很快，他就以小组赛为半径展开了话题。从组装配件聊到导师的茶杯，认真中带着些不正经，把齐泫意逗笑好多次，直到程北刑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去过青嵩山吗？”
见她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刚来青大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青大就在青嵩山脚下，我跟着长队排了几个小时，以为那是交资料的地方，结果跟着人群进了5A景区。”
齐泫意轻笑几声，她没回答程北刑的问题，只是垂眸，打量腕上的手链。
去过。
只是没想到，因此踏上了本不该属于我的路途。
屋子亮了灯，一道丰腴的身材映射在窗上，扭动着换衣服，老男人嘿嘿地笑，推开了木门。
“老不死的，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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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给我钱！”
“钱，咱们家的钱都被你败光了，哪有钱？”
邻里一家同坐，其乐融融吃晚饭，没人注意到那“风水不好”的对角房子里争吵不休。
“大侄子让你去他家，每个月给我打钱！”
中年妇女被侮辱一番后，不再讲话，拭去脸上的泪水，老男人双目怒瞪，唾沫横飞，扯住她头发往墙上摔。
妇女见他这是下了死手，从布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钱，龇牙咧嘴倒在角落捂着头继续哭。
老男人又上前踢了她两脚，夺门而出。一次踢在肚子，一次踢在臀部，旁边桌上的饭菜依旧热气腾腾，水蒸气透过苍蝇罩四处消散。
“爸。”
“去你的。”
夜晚，头部受伤的女人和食指骨折的稚童相互依偎，成为别人口中的悲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再不过平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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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娇娇上前大喊，把二人吓得够呛：“觉着我可怜就给我钱！可怜是最没用的东西！”
烧烤摊上，各种逗人的荤段子层出不穷，仔细听，还有小孩的笑声。
“哟，蒋大壮，来买酒哪？上次那二十四块五毛五…”
老男人打断了他，把五十元钱拍在冰柜上：“老子有的是钱，你他娘赶紧的。”
老板点头哈腰：“好嘞，好嘞。”
蒋大壮拎着半打啤酒打量四周，手里紧攥五毛钱。这一片都已经坐满了……对面，他转身，对面有位置。老板吆喝着，从这头到那头都是他们家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条马路。
马路中央，开着远光的面包车不紧不慢行驶。
“眼瞎仔，给老子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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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捡酒瓶子的老妪刚抬起腰，对上了司机空洞的眼神，车呼啸而过，她吓得摔在地上还不忘连连后退，嘴里慌忙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震耳巨响，面包车把路边的树撞歪了几个度，丛林里的鸟到处乱窜，车身变了形，零件散落一地，蒋大壮被撞飞，然后被碾压。血泊中，一滩肉泥粘连在马路上，玻璃碎片密密麻麻扎在烂肉里，不明液体飞溅的痕迹呈喷射状。面包车侧翻，司机被安全带捆着半悬在车内，看样子断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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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路上堵车，等齐泫意到了饭店，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菜都上齐了，一桌子人等她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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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迟尧介绍时，齐泫意注意到有人盯着她，视线环绕下，和斜对角的男生对视了几秒，他丝毫没有回退之意，齐泫意只好微笑着点点头，男生抿了抿嘴低下头，耳朵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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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泫意和迟尧酒量都不怎么样，在迟尧“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主张下陪她喝了几杯，微醺上脸。
天台上，齐泫意背靠栏杆，雨早停了，天晴后悬挂一轮彩虹，阳光洒在楼面，她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看明暗光影分界线。包间里空调开得很冷，再不出来晒晒，估计要冻死在里面了。
“深山老林里，没修好的路，被殴打的妇女，决绝学校的孩子，真是半点不由人。”齐泫意小声嘀咕。她想，倘若自己被拐卖到了那样的地方，还有逃出来的机会吗？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那个，同学，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学齐泫意背靠栏杆，低着头握紧手机小心翼翼的问。
“哦，好。”齐泫意回忆被打断，她很快认出来这是刚刚一直盯着她看的男生。
是青大的人，程北刑。
很快，他就以小组赛为半径展开了话题。从组装配件聊到导师的茶杯，认真中带着些不正经，把齐泫意逗笑好多次，直到程北刑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去过青嵩山吗？”
见她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刚来青大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青大就在青嵩山脚下，我跟着长队排了几个小时，以为那是交资料的地方，结果跟着人群进了5A景区。”
齐泫意轻笑几声，她没回答程北刑的问题，只是垂眸，打量腕上的手链。
去过。
只是没想到，因此踏上了本不该属于我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