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云朵轻轻从月亮跟前飘过。

    清宁正满脸愁容,低头看着盘根错节的古树树根上的蚂蚁。

    作为人人熟知神笔妙妙生,广大百姓必看各界八卦新闻板块的笔者,她,失眠了。

    走神之际。

    怀中的玉简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

    清宁把玉简掏出来,注入灵力,随着微微的银光亮起,低磁温柔的男声在脑海响起。

    “清小姐,我们收到举报你和魔修有勾结,希望您配合......”

    清宁忽的来了精神。

    骗子终究还是来了。

    建立过联结的玉简才能相互通信,而且每个玉简只能由它的主人使用。

    也就是说,能用玉简相互联系之人,必定是认识的。

    然而,最近却出现了诡异的现象。

    不知骗子使用了什么邪术,竟然可以联系从未联结过的玉简。

    受害者以为对方为相识之人,戒备心不强,被套话,上当受骗的不少。

    且不说小宗门派,就算是她的宗门令剑宗这般强大的门派,也有不少人上当。

    先前有个同门师妹不仅被骗光了灵石,还被欺骗了感情。

    现在竟然还敢骗到她头上!

    不过...这骗子的确有两把刷子,这声音真真是戳中她心巴。

    若不是她警醒,这不得被骗得团团转?

    不行,必须要让这骗子后悔干这行当。

    灵光一现,结合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平静女声响起,“你是说掳小孩的事情?”

    对方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学着话本里面的描述,勾起自以为的一分薄凉二分刻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笑容,玉简靠近红唇。

    “为了救我相公呀~他生病了,要吃小朋友补身体啊~”

    未等到对方的回应。

    却听到了旁边的树上传来一阵吸气声。

    清宁先前以为那边的小动静是鸟儿。

    如今看来,应当是人。

    她抬头望去,眼神凌厉,喝道:“谁?”

    “啊——”

    随着刺耳的尖叫声,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上掉落。

    大牛和二娃父母天天在耳边唠叨,说最近有怪物掳小孩,他们已经许久未出来玩耍了。

    他们不信,只当那是为了不让他们出来玩而编造的借口。

    晚饭后,他们以要到对方家中复习夫子白日所教的知识为由,一起偷偷溜了出来。

    经过清宁家门前的大树,两人便打赌谁爬的快,麻溜上了树。

    还没比出个胜负,便听见清宁来到了树旁。

    她披头散发,一身素衣,未系腰带,肩膀披着一件素白外袍。

    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面容。

    偷偷跑出来的两人担心清宁向他们父母告状,便悄悄躲在树上深绿密叶中。

    欲待她离去再回家。

    不料,却听到了她那惊世骇俗的话。

    大牛和二娃悄悄探头看了眼。

    在微微玉简银光下。

    赫然是一个红唇鲜红欲滴,面容诡异扭曲的女鬼!

    二娃胆子小,被吓得手脚发软,抱不住粗壮的枝丫。

    直直往下坠落。

    大牛伸手拉他,也被带了下来。

    清宁身形移动,稳稳接住了两个小孩。

    “啊——”

    “不要吃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在她怀中的大牛和二娃不断挣扎尖叫。

    附近有一条河。

    清宁可不想放开让他们乱跑,而且最近也有不少小孩都失踪了,最近村子不太平。

    玉简传来那人的声音语气变得严厉,她被两个小孩折腾得无暇顾及,只觉得对方聒噪。

    干脆掐断玉简的联结,蜷起似玉细指,一头一个栗暴。

    大牛和二娃抱着头蹲在地上,她居高临下说教道:“这下总归清醒了吧?”

    大牛和二娃自知理亏,缩着脑袋,不敢回话。

    “我送你们回去,最近很危险,不要在外面乱逛。”见他们平时活泼可爱的模样变成如今这边耷拉,清宁终是不忍,放轻了语气。

    月光把他们清晰的影子印在地上,中间的高个子牵着两个蹦蹦跳跳的矮个子。

    “谢谢清宁姐姐。”

    “对了,千万不要和我爹娘说我爬树了,他们会打断我腿。”

    “知道啦,你还知道害怕啊。”

    ......

    清宁舒服地窝在浴桶中,袅袅水汽模糊了她的双眼。

    明明已经已经把大牛和二娃和二娃送回家了,她心中却还是非常不安,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她把这份烦躁归结于最近睡眠不足。

    安静的环境总让人胡思乱想。

    今日那个骗子模仿的声音真的太像了,她都辨别不出来......

    魔域松动十多年了,这世道愈发不平。

    她便是受害者。

    自小在南方的乌山镇长大,在那件灭门灾难发生前,她也有着幸福的家。

    那一日火光大盛,惨叫声不绝于耳的画面,还深深地印在清宁记忆中。

    魔物千奇百怪,兴奋地捕猎镇上的人。

    偷偷出来玩的她无师自通,用路边水沟的黑泥巴,稍微修饰,便骗过了来来往往的魔物,魔物以为她是同类。

    她因此活了下来,还被前来除魔的令剑宗的人带了回去。

    她是易容天才,高矮胖瘦,性格形态,她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

    至今能识破她易容的人不超过三个。

    然而,她不仅仅能模仿人,还是伪装成物,这是她娘亲死前叮嘱不可外传的秘密。

    她储物袋里慢慢都是各种各样的易容道具,有些好久没用了,不知是否会老化。

    若是有急事要拿出来,还没用就散掉的话就太尴尬了......

    脑子胡思乱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水,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寻常的风。

    她连忙拿起睡袍,堪堪披上,便被人按在了墙上。

    “谁....嗯。”

    身前的柔软猛地撞上坚硬的墙壁,谁字才吐出来一半,就被疼得闷哼了一声。

    感觉到身后制住她的力道一顿。

    她准备发力挣脱。

    下一瞬却被压得更重。

    见逃跑无望,清宁开始心慌。

    完了完了,前些日子就听说有魔修捕杀修士和凡人。

    她不会遇上了吧。

    难道最近消失的小孩都是他们的手笔?

    她努力扭头,还是看不清来人,只看到一抹湛蓝色云纹的衣角。

    三年前她执意要搬来这偏远之地的时候,白师妹就极力劝阻过。

    白师妹觉得当今世道属实不太平静,符修战力不行,独自生活在宗门外着实不安全。

    是的,她易容出神入化,修炼体质不太行,不过好歹脑袋灵活,可以勉强当个符修。

    她瞧着这处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不顾白师妹劝阻,搬来了这里。

    她其实也有小心谨慎,日常符不离身。

    可谁知这贼人竟趁着人洗澡偷袭!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想办法护住小命。

    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小孩失踪的线索。

    “好汉饶命,您......您要钱和灵石是吧,被我藏在了暗格里。”

    “别客气,都拿走吧。”

    “需要转动梳妆台桌面的烛台,而后挪动台下的一个小扳手,再去床边......”

    声音越说越小,她感觉到身后视线愈发炙热。

    最后,她实在是说不来了。

    再次试图挣脱身后的禁锢。

    “安分点!”身后的人声音平静干脆。

    她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怒气。

    她现在的脑子已经糊成一团浆糊,心跳极快。

    舌头打结:“这位大侠,我......姿色一般,没.....没前没后......”

    屏风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似乎没在听清宁说话,询问屏风外的人:“找到了吗?”

    “里里外外都搜查过,没有发现异样。”

    “留两人在这守着,先回客栈。”

    随后清宁感觉身体一紧,被绑了起来。

    她内心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对待,这房子犄角疙瘩都被她藏着护身的符。

    屏风边角处就有,只要往旁挪一下,就可以拿到了。

    手刚碰到迷烟符。

    有人扯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袍,将她整个人裹住,扛了起来。

    她懊恼地扭头看向这人,却还是怎么也看不清。

    ————

    入秋了,晚上的风微凉。

    清宁头发还未干,凌乱趴在她的脖子和脸上。

    她狼狈地坐在陈旧的硬凳子上。

    对方简单介绍了他们的来历,还出示了证明身份的玉牌。

    而方形桌子另一边,和她相对而坐,准备审问她的,不是别人,是她的熟人,三年前不欢而散的老相好秦天。

    不过,他们两个的旧事,在各大宗门,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顶着秦天审视的锐利目光。

    清宁的身子更抖了。

    秦天声调很冷;“清宁,令剑宗一阳真人门下弟子,十八年前拜入令剑宗......”

    “三年前来到青石镇黑熊村,两年后青石镇黑熊村怪事频发......”

    “我们从前几天捉住的魔修口中搜出了你的玉牌,而他也供认不韪.....”

    “我们怀疑你和青石镇这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案件有关......”

    “你还有问什么疑问吗?”

    她从来没听过秦天这般严肃的语气。

    话里的内容也惊得她魂飞魄散。

    秦天眼神冰冷,语气生硬,“你老实交代!”

    清宁脑子嗡嗡作响。

    身子抖得身下的破旧木椅都在颤,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引人注意。

    秦天紧紧皱着眉头,额头青筋微微跳动,脊背绷得笔直。

    “啪!”

    双手用力拍在身前的桌子上,站起了身子。

    “清宁!”

    “再给你一次机会!”

    清宁粘在额间的头发被吓出来的冷汗浸得愈发湿润。

    “什...什么?”

    她除得了魔,斩得了妖。

    但也没经历过这般严肃的审讯大场面呀。

    她不就写写他们的八卦,用他们的身份编编话本嘛。

    不至于这般大阵仗吧。

    澡都没给人洗完,直接给绑到这审讯。

    还安上了那么多的罪名!

    “你相公在哪?刚刚的小孩你藏哪了?”

    清宁听了这话,瞪圆双眸,血气上涌,脸颊微红。

    “你....你怎么平白诬陷人!!我哪来的相公?”

    平时的伶牙俐齿这下全无了,说话结结巴巴。

    “我......我藏......藏什么小孩?”

    秦天撇了一眼旁边的江师弟。

    江师弟印象中的秦师兄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谦谦君子。

    即使之前审讯连环杀人魔也不曾如此大动肝火。

    此情此景,着实是把江师弟怔住了,没了平日的机灵劲,只呆呆地看着。

    江师弟感受到秦天凌厉的眼神,打了个寒战。

    反应过来,他连忙把先前从一个魔身上搜到的玉牌、这个魔的口供,以及今晚的玉简记录放在桌面。

    “人长得那么好看,却有着一副坏心肠。”

    “证据确凿,快从实交来。”

    清宁:???

    就当做是在夸她吧......

    看着眼前熟悉的物品和耳边熟悉的声音,清宁勾起的唇角逐渐僵硬。

    也不怪他们误会,她看到这些证据,都忍不住怀疑自我。

    她晃了晃脑袋,抬头便看到了秦天炯炯有神的目光。

    讪讪笑了笑。

    原来之前那个玉简的通信还真是他联结的。

    还以为是诈骗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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