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个地方。”
“哪里？”冼萱绾用淡然的眼神遮掩疑惑。
“去吃个早餐，”
“澳门。”
方聿平淡地说。
其实花城距离澳门不算远。
但吃个早餐要去澳门这件事，放在此刻也不好多加揣测。
冼萱绾不置可否。她的眼睫垂落，浅色眼瞳并未聚焦在哪里。
他们之间的悸动和机锋决定了此刻谁都没有多言。
两个人之间涌动着的微妙空气，是宁静的，也是汹涌的。
宁静和汹涌恰可以同时存在，正如爱与不爱并不完全对立。
一路无话，照例是方聿开车。
出发得早，到澳门尚可以吃到早餐。
她的心是淡淡的，如果非要用个词表述一下，那就是，任由你。
花生酱猪扒菠萝包，传统手工竹升面，米通鲮鱼球，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她的视线穿过筷子，瞅他。方聿神色如常，专心吃着澳门的早餐。
她的唇下意识嘟了一下。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可以说是安全感的体现，成年人大概只有在放心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稚嫩神情。
但是方聿并未察觉这些。
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大概是他也不愿意细想的状态。
不多想，才能保持更多的冷静，才有胜算不是吗？
方聿你想要嬴什么？那么你要赌什么？
他在她心里啊，是什么位置。
他的眼睫垂下，旋即视线落在远处。
是她将不日西飞无关紧要的nobody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如何框定出来。通过语言，神态还是用合同。这里的合同所指比较宽泛，不单是传统意义上的合同。譬如婚约，不也是合同一种吗？那比如婚姻，看起来似乎也跟合同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在期效和条件上略有差异而已。
关系本身是动态的，有的人试图或者妄图为动态的关系圈定一个尽量微小的变动幅度。从底色上来书，这并不符合自然规律。
当然，人们一般崇尚“人定胜天”。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又有人说，爱情，就是那个突破人性的东西。
或许人性偶尔可以突破，但惯性几乎很难被阻断。
那爱情究竟是对人性的对抗，还是对惯性的妥协。
这些都是不可考、不可说。
此刻没有答案，以后也不太会有确切答案。
或者每个人的价值尺度和衡量标准不同，这本是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论题。
他心里没底，却仍打算尽力一试。毕竟，不试肯定没戏，试试说不定还有转机。
冼萱绾停下筷子，盘算着手上的项目进度及临行前的一些未尽事宜，她突然想着走之前要不要去见一下冼思明，她的内心沉默了一下。
跟冼思明的关系不好不坏。
这个还是之后再考虑吧，还有时间，她给自己的解释。
吃得差不多了，澳门今天天气晴朗。
冼萱绾眯着杏眼，看到方聿的喉结动了一动。
他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彼此琢磨着对方，谁都不开口。
这样也颇有趣。
方聿也不看她。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啥。
方聿喉头微动琢磨着怎么开口，是直接还是间接。
还是间接吧。
“我们去走走，这里有很多特色建筑。”他看起来不容置疑的样子。
其实心里没底，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冼萱绾仍然不置可否。
走走就走走呗。
漫步在澳门的街道上，风吹得柔和，阳光也正正好。
这里确实值得一逛，到处是彩色的建筑。
一条通往海边的粉色小道，蓝天白云、椰子树、橡皮粉色的房屋、爬墙三角梅，有种宫崎骏的动漫画风。
方聿和冼萱绾并排走着，话并不多。
冼萱绾兀自放慢脚步，他似乎并未察觉。
多走两步，方聿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她。
“怎么了？”他笑笑。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冼萱绾心说。
她不言语，只是淡泊地看了他一眼，朱唇未启。
那是我走太快了。方聿这样想着。下位者的逻辑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寻问题。
这样很好。
他放慢脚步。
今天的冼小姐是漫卷肆意的姿态。
今天的方先生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赌一把而已。
方先生你心理素质好点。
要是赌输了呢？
没有赌输这回事。
胡思乱想，他的平直唇未动秋毫，心已纷乱。
她的视角，瞥见方聿的唇和鼻尖，弧度内敛，有点撩人。
浅色眼瞳转向别处。这里有海有建筑，看他作甚。
眼前的美妙景致在方聿的墨色眼瞳中颜色全无。
冼小姐倒是挺自在。
她拿出防晒霜又补了一遍。什么都不重要，除了防晒。
他静默地看着他的人鱼和那片海。
藻长的卷发在微风中盈动，丝丝吹动他的心绪。
人鱼与海，不是相得益彰？
但他的这条人鱼不日就要从这片海域游去西欧的海，要怎么留住她。
方聿故作轻松起来：“带你去赌场。”
冼萱绾抬起头来缓慢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她冷冷淡淡的长眼睫仿佛轻易看穿了他的一切。
天色暗淡下来，潮水大幅涌动起来。青灰色的天空如他的心境般复杂难评。
一个念头滑入方聿的脑海：我是不是错的？
这时候又分什么对错呢？他只是想他的冼小姐留在他身边。
这个妄想。
方聿看起来一脸认真，眼神带着无辜的天真。
冼萱绾思忖片刻，赌场，你想赌什么？
如果我们的人生是一场豪赌。
那么筹码是什么，赌注又该是什么。
要怎么输，拿什么赢。
她微微垂下眼眸，看不出明显的神态变化。
冼萱绾心知应该没那么简单。
却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由着他，去到了赌场。
冼小姐对他，终究是有点不一样了，或许是，很早开始就不一样了。对他的默许在变多，拒绝在减少。
该怎么铺垫，让他的冼小姐能够接受他的提议呢？
方聿在考虑，要不要在这场赌局之中做一局，变成赌中赌。
有什么把握这次一定能赢呢？
被冼小姐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尽管内心风起云涌，他的表现还算镇定。
他们直接去到了VIP室。
方昇在这家赌场有一些注资，是方聿的爷爷早年的手笔。
这个房间很安静，几个荷官被方聿礼貌地屏退。
灯光调暗，只剩他和冼萱绾。
你要赌什么？昏暗的VIP室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流畅的下颚线。
又是一个暗室。
方聿本想先带着她在大厅随便玩几把，铺垫铺垫。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必要。
左右都是等这一局。
冼萱绾，在这个新暗室里，自然联想到旧暗室里，昨夜的沉醉，脸庞倏地红了一点，索性昨夜今时都是暗室之中，看不出她的颜色。
暗室的灯光为之一转，变成了桔黄色调。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只是VIP室内的正常灯光变化。
不要当真才好。
面上的姿态还是冷冷淡淡。
“赌什么？”这次倒是冼萱绾率先开口，她不预备再跟他迂回地周旋。
方聿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愿意赌？”他的眼神在黑暗之中也闪烁出光亮。
事情比他预想之中竟然顺利不少。
冼萱绾没再做声，隔着桌角看着他。杏眼之中没有丝毫闪躲和畏惧之意。
她知道他知道，她不知道他不知道。
打了大半天哑谜，也是时候分明了。
冼萱绾的眼瞳还是一贯的澄澈清明，她的神态之中带着点慵懒，似乎并不在意。纤细的指安放在深红的绒布之上。两相映衬，白得透皙，红得馥郁。
为什么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
她的唇轻微动了一下，无声。
暗室的灯光又变了一个色调，两人已经适应这种变化。灯光的变调变得平凡。
“冼小姐，跟我赌一局？”
“赢了你当我的女朋友。”方聿虽然心里没底，但在冼萱绾听来，从这暗室之中传来的男声，仍旧带着点蛊。
她的头脑发晕，这里的空气不算流畅，但也谈不上沉闷，赌场都是在空气中加氧的。
他的心迹一直很明确，如今也只不过是复述。
直球如是。
让她没有一点质疑的余地。
她没有再质疑了。
也许她从未质疑过。
“赌什么？”冼萱绾淡淡。
方聿目光灼灼，他在此刻看起来很是纯真的模样，但跃跃欲试的心情呼之欲出。
冼萱绾稍微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暗室里沉默了一阵子，唯一明着变幻的是灯光。
他的指尖在暗红色绒布上略了几略。
“玩骰子？”
“你不怕输？”冼萱绾说着稍微打了个呵欠，昨夜的确没太睡好。不过此刻呵欠无非是她也在掩饰自己的心绪，表现一贯的漫不经心。
她一直在提醒自己的内心，这只是一场她顺着方先生玩下去的游戏而已，不要当真。
他要玩，她便陪他玩上一玩。
有什么大不了？
“我没输过。”方聿倒是迷之自信。
没输过，这里面有几分实力，几分周围人的吹捧呢？
冼小姐嘴角微扬：“哦，”
掷骰子这件事，她的功力并不算小，小时候常在冼思明身边玩这个。
“你就这么，想我当你，女朋友？”冼小姐最后再确认了一遍。
“别无所求。”方聿眼神里面有坚定，也有无奈。
“我马上要去伦敦，”
方聿不接话，瞳色转墨。
心说，知道，你不用强调。
“当你女朋友的话，”
她停顿片刻，灯光在这时由橘黄转为深红，整个VIP室陷落在暗红的静谧之中。他的脸带着红，她的脸也未能幸免。
“只限于我去伦敦之前，”
“没几天，”她补充半句。
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把玩纤指。
“求之不得。”方聿浅浅地答她，他克制住心的灼热。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合约恋爱，应了冼萱绾来澳门之前闪现过的念头。
左右不过是多个合同，有时限有约束的合同。
眼下看来没什么影响，到时间仍旧飞伦敦，念书。
“那就一局定输赢吧，”冼萱绾拢了拢发丝，放下双手。
“好，”
“你先，”方聿对着她。
“嗯，”谁先谁后有差吗？
方聿当然不这么想，他在犹豫要不要做个把戏，确保嬴。做，还是不做，他的思维被拉扯着。
纠结之中，冼小姐倒是毫不犹豫。
她捏着两枚骰子轻易就投了出去。
方聿收过神，骰子还在旋转，一秒比一秒慢速，他的眼睛睁大，一眨不眨。
一个骰子停下，5点，下一秒，另一个也停下来，
是，4点。
冼萱绾瞥到了点数，骰子很随她的心思。
她自若地等着方聿动手。
方聿也明显放松了起来，这个点数他有把握嬴，径直放下了做点手脚的念头。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方聿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一点弧度。
胜券在握。
会不会太自信了，
骰子投出去，一点沉闷的响动，头顶的灯光再次转为深红，方聿的眼前是一片红。
带着骰子也是一抹红。
他不敢相信，
灯光转为蓝色，在片蓝的赌局之中，
桌面上赫然出现一个4点，再一个4点。
他，
输了。
双四，双四！
“哪里？”冼萱绾用淡然的眼神遮掩疑惑。
“去吃个早餐，”
“澳门。”
方聿平淡地说。
其实花城距离澳门不算远。
但吃个早餐要去澳门这件事，放在此刻也不好多加揣测。
冼萱绾不置可否。她的眼睫垂落，浅色眼瞳并未聚焦在哪里。
他们之间的悸动和机锋决定了此刻谁都没有多言。
两个人之间涌动着的微妙空气，是宁静的，也是汹涌的。
宁静和汹涌恰可以同时存在，正如爱与不爱并不完全对立。
一路无话，照例是方聿开车。
出发得早，到澳门尚可以吃到早餐。
她的心是淡淡的，如果非要用个词表述一下，那就是，任由你。
花生酱猪扒菠萝包，传统手工竹升面，米通鲮鱼球，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她的视线穿过筷子，瞅他。方聿神色如常，专心吃着澳门的早餐。
她的唇下意识嘟了一下。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可以说是安全感的体现，成年人大概只有在放心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稚嫩神情。
但是方聿并未察觉这些。
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大概是他也不愿意细想的状态。
不多想，才能保持更多的冷静，才有胜算不是吗？
方聿你想要嬴什么？那么你要赌什么？
他在她心里啊，是什么位置。
他的眼睫垂下，旋即视线落在远处。
是她将不日西飞无关紧要的nobody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如何框定出来。通过语言，神态还是用合同。这里的合同所指比较宽泛，不单是传统意义上的合同。譬如婚约，不也是合同一种吗？那比如婚姻，看起来似乎也跟合同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在期效和条件上略有差异而已。
关系本身是动态的，有的人试图或者妄图为动态的关系圈定一个尽量微小的变动幅度。从底色上来书，这并不符合自然规律。
当然，人们一般崇尚“人定胜天”。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又有人说，爱情，就是那个突破人性的东西。
或许人性偶尔可以突破，但惯性几乎很难被阻断。
那爱情究竟是对人性的对抗，还是对惯性的妥协。
这些都是不可考、不可说。
此刻没有答案，以后也不太会有确切答案。
或者每个人的价值尺度和衡量标准不同，这本是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论题。
他心里没底，却仍打算尽力一试。毕竟，不试肯定没戏，试试说不定还有转机。
冼萱绾停下筷子，盘算着手上的项目进度及临行前的一些未尽事宜，她突然想着走之前要不要去见一下冼思明，她的内心沉默了一下。
跟冼思明的关系不好不坏。
这个还是之后再考虑吧，还有时间，她给自己的解释。
吃得差不多了，澳门今天天气晴朗。
冼萱绾眯着杏眼，看到方聿的喉结动了一动。
他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彼此琢磨着对方，谁都不开口。
这样也颇有趣。
方聿也不看她。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啥。
方聿喉头微动琢磨着怎么开口，是直接还是间接。
还是间接吧。
“我们去走走，这里有很多特色建筑。”他看起来不容置疑的样子。
其实心里没底，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冼萱绾仍然不置可否。
走走就走走呗。
漫步在澳门的街道上，风吹得柔和，阳光也正正好。
这里确实值得一逛，到处是彩色的建筑。
一条通往海边的粉色小道，蓝天白云、椰子树、橡皮粉色的房屋、爬墙三角梅，有种宫崎骏的动漫画风。
方聿和冼萱绾并排走着，话并不多。
冼萱绾兀自放慢脚步，他似乎并未察觉。
多走两步，方聿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她。
“怎么了？”他笑笑。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冼萱绾心说。
她不言语，只是淡泊地看了他一眼，朱唇未启。
那是我走太快了。方聿这样想着。下位者的逻辑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寻问题。
这样很好。
他放慢脚步。
今天的冼小姐是漫卷肆意的姿态。
今天的方先生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赌一把而已。
方先生你心理素质好点。
要是赌输了呢？
没有赌输这回事。
胡思乱想，他的平直唇未动秋毫，心已纷乱。
她的视角，瞥见方聿的唇和鼻尖，弧度内敛，有点撩人。
浅色眼瞳转向别处。这里有海有建筑，看他作甚。
眼前的美妙景致在方聿的墨色眼瞳中颜色全无。
冼小姐倒是挺自在。
她拿出防晒霜又补了一遍。什么都不重要，除了防晒。
他静默地看着他的人鱼和那片海。
藻长的卷发在微风中盈动，丝丝吹动他的心绪。
人鱼与海，不是相得益彰？
但他的这条人鱼不日就要从这片海域游去西欧的海，要怎么留住她。
方聿故作轻松起来：“带你去赌场。”
冼萱绾抬起头来缓慢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她冷冷淡淡的长眼睫仿佛轻易看穿了他的一切。
天色暗淡下来，潮水大幅涌动起来。青灰色的天空如他的心境般复杂难评。
一个念头滑入方聿的脑海：我是不是错的？
这时候又分什么对错呢？他只是想他的冼小姐留在他身边。
这个妄想。
方聿看起来一脸认真，眼神带着无辜的天真。
冼萱绾思忖片刻，赌场，你想赌什么？
如果我们的人生是一场豪赌。
那么筹码是什么，赌注又该是什么。
要怎么输，拿什么赢。
她微微垂下眼眸，看不出明显的神态变化。
冼萱绾心知应该没那么简单。
却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由着他，去到了赌场。
冼小姐对他，终究是有点不一样了，或许是，很早开始就不一样了。对他的默许在变多，拒绝在减少。
该怎么铺垫，让他的冼小姐能够接受他的提议呢？
方聿在考虑，要不要在这场赌局之中做一局，变成赌中赌。
有什么把握这次一定能赢呢？
被冼小姐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尽管内心风起云涌，他的表现还算镇定。
他们直接去到了VIP室。
方昇在这家赌场有一些注资，是方聿的爷爷早年的手笔。
这个房间很安静，几个荷官被方聿礼貌地屏退。
灯光调暗，只剩他和冼萱绾。
你要赌什么？昏暗的VIP室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流畅的下颚线。
又是一个暗室。
方聿本想先带着她在大厅随便玩几把，铺垫铺垫。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必要。
左右都是等这一局。
冼萱绾，在这个新暗室里，自然联想到旧暗室里，昨夜的沉醉，脸庞倏地红了一点，索性昨夜今时都是暗室之中，看不出她的颜色。
暗室的灯光为之一转，变成了桔黄色调。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只是VIP室内的正常灯光变化。
不要当真才好。
面上的姿态还是冷冷淡淡。
“赌什么？”这次倒是冼萱绾率先开口，她不预备再跟他迂回地周旋。
方聿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愿意赌？”他的眼神在黑暗之中也闪烁出光亮。
事情比他预想之中竟然顺利不少。
冼萱绾没再做声，隔着桌角看着他。杏眼之中没有丝毫闪躲和畏惧之意。
她知道他知道，她不知道他不知道。
打了大半天哑谜，也是时候分明了。
冼萱绾的眼瞳还是一贯的澄澈清明，她的神态之中带着点慵懒，似乎并不在意。纤细的指安放在深红的绒布之上。两相映衬，白得透皙，红得馥郁。
为什么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
她的唇轻微动了一下，无声。
暗室的灯光又变了一个色调，两人已经适应这种变化。灯光的变调变得平凡。
“冼小姐，跟我赌一局？”
“赢了你当我的女朋友。”方聿虽然心里没底，但在冼萱绾听来，从这暗室之中传来的男声，仍旧带着点蛊。
她的头脑发晕，这里的空气不算流畅，但也谈不上沉闷，赌场都是在空气中加氧的。
他的心迹一直很明确，如今也只不过是复述。
直球如是。
让她没有一点质疑的余地。
她没有再质疑了。
也许她从未质疑过。
“赌什么？”冼萱绾淡淡。
方聿目光灼灼，他在此刻看起来很是纯真的模样，但跃跃欲试的心情呼之欲出。
冼萱绾稍微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暗室里沉默了一阵子，唯一明着变幻的是灯光。
他的指尖在暗红色绒布上略了几略。
“玩骰子？”
“你不怕输？”冼萱绾说着稍微打了个呵欠，昨夜的确没太睡好。不过此刻呵欠无非是她也在掩饰自己的心绪，表现一贯的漫不经心。
她一直在提醒自己的内心，这只是一场她顺着方先生玩下去的游戏而已，不要当真。
他要玩，她便陪他玩上一玩。
有什么大不了？
“我没输过。”方聿倒是迷之自信。
没输过，这里面有几分实力，几分周围人的吹捧呢？
冼小姐嘴角微扬：“哦，”
掷骰子这件事，她的功力并不算小，小时候常在冼思明身边玩这个。
“你就这么，想我当你，女朋友？”冼小姐最后再确认了一遍。
“别无所求。”方聿眼神里面有坚定，也有无奈。
“我马上要去伦敦，”
方聿不接话，瞳色转墨。
心说，知道，你不用强调。
“当你女朋友的话，”
她停顿片刻，灯光在这时由橘黄转为深红，整个VIP室陷落在暗红的静谧之中。他的脸带着红，她的脸也未能幸免。
“只限于我去伦敦之前，”
“没几天，”她补充半句。
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把玩纤指。
“求之不得。”方聿浅浅地答她，他克制住心的灼热。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合约恋爱，应了冼萱绾来澳门之前闪现过的念头。
左右不过是多个合同，有时限有约束的合同。
眼下看来没什么影响，到时间仍旧飞伦敦，念书。
“那就一局定输赢吧，”冼萱绾拢了拢发丝，放下双手。
“好，”
“你先，”方聿对着她。
“嗯，”谁先谁后有差吗？
方聿当然不这么想，他在犹豫要不要做个把戏，确保嬴。做，还是不做，他的思维被拉扯着。
纠结之中，冼小姐倒是毫不犹豫。
她捏着两枚骰子轻易就投了出去。
方聿收过神，骰子还在旋转，一秒比一秒慢速，他的眼睛睁大，一眨不眨。
一个骰子停下，5点，下一秒，另一个也停下来，
是，4点。
冼萱绾瞥到了点数，骰子很随她的心思。
她自若地等着方聿动手。
方聿也明显放松了起来，这个点数他有把握嬴，径直放下了做点手脚的念头。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方聿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一点弧度。
胜券在握。
会不会太自信了，
骰子投出去，一点沉闷的响动，头顶的灯光再次转为深红，方聿的眼前是一片红。
带着骰子也是一抹红。
他不敢相信，
灯光转为蓝色，在片蓝的赌局之中，
桌面上赫然出现一个4点，再一个4点。
他，
输了。
双四，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