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人们在窃窃私语。这里有成年人,也有未成年的青少年们。大家都在谈论相似的话题——荣耀、血统、那位大人。

    突然,窃窃私语声停止了,只剩一个脚步声。有许多年轻的孩子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看到那张脸却吓了一跳:那是一张非常恐怖的脸,像被诅咒过,或者经历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变形,正常人的面容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好像融化过一样的怪物似的面孔,没有五官的线条起伏,只有代表着五官的缝隙。那双眼睛尤其可怕,充血的眼白和泛红的眼珠融为一体,像某种蛇的眼睛。怪不得报纸上从不刊登他的照片。

    他来到宴会厅的中心,一个有意留出的空旷区域。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空的水晶高脚杯,高举起来,随着他的高举,水晶杯里出现了淡红色的酒浆。

    “欢迎,各位。”他的声音被魔法放大,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畔。和他的脸不一样,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好像声音本身就有某种迷人的魔力。

    “今夜,共同的理念,共同的梦想让我们站在这里。这是我令人尊敬的朋友,阿布拉克萨斯家族的庄园,从十一世纪建成起,屹立至今。啊,朋友们,想一想吧,十一世纪到如今,从未受玷污,更未被摧毁。多么可贵——而这可贵,是多么值得我们痛心啊。

    “千年来,多少巫师的财产被麻瓜毁于一旦。诺特家的庄园,亚克斯利家的老宅——布莱克家族的城堡!沃尔布加,奥赖恩,我不幸的朋友。布莱克们建起新的家宅,麻瓜们却接踵而至,像苍蝇围绕着鹰巢,挡住你们原本灿烂的天光。可魔法界的法律——这是什么样的法律啊!——麻瓜们一进再进,挤占着本来属于巫师的原野,巫师们却被勒令一退再退,连原本属于自己的旷野都要拱手相让。

    “三十年前,格林德沃宣称,麻瓜将带来前所未有的战争,把极致的毁灭释放在大地上。报纸在他落败时嘲笑他的预言,嘲笑追随他预言的信徒。两个月后发生的惨剧,我们都知道。有多少珍贵的巫师的血在那两次麻瓜制造的灾难中断绝,又有多少古老的家族不得不背井离乡,放弃他们数个世纪以来,世代居住的家宅。我时常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难道这样屈辱,这样悲惨,这样无助的境遇,是我的同胞应该承受的吗?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放任以后,还能再在我们的同胞,我们自己,我们的子孙后代身上,发生同样的事情吗?

    “不,朋友们,不。

    “我们中的一些被麻瓜毒害了思想的软弱者认为,麻瓜,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他们不顾历史的教训,几十年前刚刚发生过的惨剧,每一天都在报纸上刊载的发生在我们中的某个同胞身上的悲剧——他们不顾麻瓜正在夺走我们的尊严、自由、生存空间的实际行径,而相信麻瓜们哄骗彼此的谎言——他们相信,虽然麻瓜毁灭巫师,毁灭麻瓜们自己,可我们,应该尊重麻瓜的智力,欣赏麻瓜的理性,放弃我们对我们所拥有的伟大天赋的骄傲和自豪——

    他们相信,我们应该让我们的孩子受麻瓜文化的毒害,忘记巫师的文化;他们相信,我们应该让我们的孩子被麻瓜夺走,去生出更多麻瓜,断绝巫师的神圣的血脉;他们相信,如果我们不愿意放弃我们身为巫师的骄傲和信条,我们就是该被消灭的邪恶的杀戮者。可是朋友们,难道我们所要求的是杀戮和邪恶吗?

    “不。

    “我们要求的是尊严、自由、生存的空间,一切我们应得的一切!老鼠不能和狮子平等,蚂蚁不能和蟒蛇平等。如果我们不让虫豸明白自己的地位,虫豸就会听凭他们卑劣的本能的指引,摧毁我们的家园,咬噬我们的血肉,掠夺我们来滋养他们。

    “欧洲的先驱者们失败了。他们的失败为所有睁开眼睛,看清了巫师界脓疮的有识之士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连那一度不可战胜的格林德沃都会失败,连他所带领的事业都会崩塌,还有别人能够成功吗?朋友们,我想要说的是,格林德沃之所以失败,正是因为他一度不可战胜!他如此骄傲于他的力量,沉溺于他的力量,沉溺于他的狂傲。他执着于自己的魔法,却忘了朋友们的魔法。仅仅只是一场决斗,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失败,竟然带来了整个事业的崩塌——朋友们,我们,绝不会如此。

    “我的朋友们,我总是在说,我不愿意成为领袖,这是发自真心,不只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擅长统治和征服的人,更是因为我看到,拥有领袖会怎样让事业速亡。朋友们,我知道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是有自尊的,有荣誉感的真正的巫师。我不愿意成为你们的领袖,而愿意成为你们的战友,我们一起同行,一起战斗,一起——

    “阻止巫师的败坏,夺回我们的尊严,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权力!让我们天然该有的自由的天地回来,让任何地方巫师家庭里的孩子都能骑上扫帚玩耍,而不会因为繁殖过剩的麻瓜压抑伟大巫师的种子的萌芽。让我们一起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真正公正的世界——魔法即权力!让我们和我们之后的巫师,拿回魔法本来赋予我们的一切!”

    人群在沸腾,某种感情在发酵。虽然和魁地奇球赛不一样,没有人发出高亢的欢呼,可是每个人都在用他们兴奋的表情、专注的目光、急促的呼吸无声地欢呼着。

    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没有周围人那般兴奋。好像他在演讲时些许流露的激情,在话语结束后就立刻跟着熄灭了。他高举起酒杯,环视四周这些被他煽动起激情和狂热的人,看起来反而是这里最冷静的人。

    “敬魔法。”他说。

    “敬魔法。”人群跟着他,一起说。

    ——————

    宴会结束后的深夜,马尔福庄园的一个房间里,壁炉里的火以一种不太正常的状态跳动着,接着,火焰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半身像。

    “我希望您那里还不算太晚。” 火焰背后那个用魔法和这房间里的人联络的施法者这样说道。

    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的人对说:“我想知道是什么耽搁了你?”

    “向您表达我最深的惭愧和最诚挚的歉意,”火焰说,“我收到了一封写着奇妙事情的信,因为这封信和这封信勾起的对往事的回忆,我疏忽了钟表时针的走动。”

    扶手椅上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是艾丝翠娅,还是塞里克?”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扶手椅上的人没有回答。沉默持续了好一会,接着才有人打破这沉默。

    “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扶手椅上的人说,“阿布拉克萨斯刚刚告诉我的:她,那个正在学校里的小帕辛杰,卢修斯送了她圣诞礼物,直到今天,她也没有给卢修斯回以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张贺卡。”

    火焰发出一串笑声,笑得火星四溅。

    “报应啊。”火焰说,语气带着一种因为记起旧日回忆而沾染上的轻松和温情。

    “报应。”扶手椅上的人说,语气却迥然不同。他淡淡地,短促地说出这个词,说不出有什么温情,更显得冷酷。

    沉默又降临在房间里。这次打破沉默的是火焰。

    “她们很像吗?”

    “也许吧。”

    “是亲戚?”

    “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女儿?”

    扶手椅上的人又像嘲笑,又像叹息似的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巴克斯——”

    “她真的死了吗,里德尔?”

    “死了。”毫无一丝犹豫的干脆的回答。

    沉默。沉默中,扶手椅上的人慢慢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一种混合了优雅和恐怖的氛围在房间里发酵。

    “她死在我面前,确凿无疑,巴克斯。”他说,“麻瓜手枪,子弹打穿了大血管,十几秒,血就几乎流没了。”他抬起手臂,微微侧头,仿佛是在看怀里那此刻并不存在的尸首,“我用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救回垂死的人的魔法,她没有睁开眼睛。我不愿意相信她死了。我继续尝试……啊,巴克斯,你知道尸体腐烂得有多快吗?

    “一天,蛆虫爬上她的身体。两天,苍蝇被腐肉散发的臭气吸引过来。可我,不愿意用处理尸体的魔法清洁她,因为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真的死了——我在那里继续念只对活人才有效果的咒语。”

    他慢慢放下了手臂。过了好一会,仿佛是他在回忆里又一次度过了那些时光之后,他才开口继续说:

    “最后,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具尸体,我应该换一些咒语。我差点把她做成阴尸。”

    他转过来,面对火焰后的那个人。

    “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巴克斯?”他问,“一个人,死去了,变成了尸体,活不过来了。这个人,不是你用来做试验的动物,不是和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是——那个以为自己拿着一把枪就有资格耀武扬威的渣滓!——她是你所爱的那个人。”

    “是的,”巴克斯·莱斯特兰奇低声说,“我非常……是的。”

    他看着他,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他重新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他稍微等了一会,让他的朋友调整好情绪,然后才开口:

    “闲话说得太多了,现在开始谈谈正事吧,巴克斯——你从格林德沃和他的追随者们的废墟里都找到了什么?”

    于是他们开始交流这次联络的真正需要传递的消息。大部分内容,和他们之前推测的没有差别,只有一个意外收获。

    “虽然微不足道,但我觉得也许您会感兴趣——一条因为血诅咒,从人变来的巨蛇。”巴克斯停顿一下,“生日快乐,里德尔。”

    他牵牵嘴角。

    “谢谢,巴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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