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江御舟真的像许霜单人“商量”的那样,一上午出座位频次控制在三次左右。

    那双大长腿被封印在原位,不出去多现现也是可惜了。

    许霜倒也落了个清净,他不算闹的男生,课间也只限于转头和季岩杨成几个男生搭几句话。

    从小卖部那件事之后,许霜有些防着他了,那块巧克力也落进了她的桌肚,她心里有些隐隐担忧,是不是这段时间让他误会什么了,或是又只是觉得单纯逗逗她很好玩。

    她不愿想多,这种事情一探究起来没完没了的,只能尽可能避免些眼神接触。

    偶尔严瑾玉来找许霜说几句闲话,话题带到一旁的江御舟时,他倒也会无波无澜好脾气和她们聊几句。

    于葭更是三番两次课间坐在他前面男孩子的位置,前桌都被她孜孜不倦的热情吓得课间直接去走廊看书了。于葭口头上说陪严瑾玉找许霜聊天,行动上倒像是来近距离搭讪江御舟。

    即使他对她的问题只答一个“嗯”或者“好的”。

    也浇不灭她的热情。

    许霜挨得近,每天都能看见他桌肚里摆着些女生送他的零食饮料什么的。

    他不会动,全部分给了后座的季岩和杨成。

    他帅吗?

    许霜有时看窗外,余光捕捉到他优越的侧脸时,会这样默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对他的偏见却如同拧开消暑可乐时瓶身冉冉腾起的气泡一样,总是不可避免地溅她一手。

    那段不能磨灭的旧时记忆终究是一个小疙瘩,时刻勾着她的心,提醒着她。

    他曾经对她有多么过分。

    晚自习结束后,许霜一般是计划写完一张卷子的选择题,在教室留三十分钟再走,他也原地待着,看笔记练错题。往往是许霜前脚走他后脚跟上。

    许霜没太在意,有一晚,许霜想提前回去洗头,一下课就挎上包,结果旁边那道黑沉的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紧接着停笔开始收拾东西。

    许霜汗颜,这是暗中PK?你学习多久,我也学多久,你偷懒,我也偷懒?

    漆黑的窄巷,许霜攥着背包带,能听见他近在耳旁松散的脚步声,却莫名安心。

    过去她走这条夜路都是打手电筒壮胆,或哼歌或戴耳机提神。

    现在,有个还算熟悉的人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这种感觉,让她可以稍稍放下一口气。

    但一路上,两人几乎都是沉默的。

    沉默也好,话语是苍白的。他们之间,除了学习,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以交谈的。

    时间左摇右摆地来到文艺节当天。天气和煦,叶子经历一整个梅雨季吸收得饱满剔透,伸出茁嫩的枝丫,重焕生机。

    许霜一大早到教室时,严瑾玉罕见地提前到了,一见许霜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圆润的脸耷拉着:“怎么办,今天于葭生病了,她本来下午想偷偷来,她妈妈跟单位请假了守着她。”

    她接着亮了亮微信记录,许霜简单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那怎么办?下午就要开幕了。”

    严瑾玉急得快哭了:“对啊,我也在想,女生少了一个人,而且她还是c位,排位怎么办啊!之前练习了那么久。”

    许霜犹豫:“真的来不了吗?”

    严瑾玉点头:“于葭她妈妈管得很严,这次文艺节要跳舞都没和她说,还是打电话问吴军才知道的,再加上又生病了,他妈妈更加不会让她来了。”

    许霜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我们班还有会跳舞的女生吗?”

    “没啦,手脚灵活的都排进去了。”

    恰好简思思和几个女孩子进教室了,严瑾玉又去给她看聊天记录,两个女生面容都染上愁色,嘴角下拉。

    许霜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

    “好可惜啊,少了一个人队形都难看了。”严瑾玉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想能留下多一点的美好记忆,不想让这个机会就这么白白溜走。”

    许霜知道她这段时间排练有多辛苦,还为了身形好看偷偷减肥了,她突然有些心疼。

    “动作难吗?”她问。

    “诶?”严瑾玉眼睛都亮起来了。

    许霜:“一个中午的时间用来抠动作,应该不会跳得太难看吧?”

    看见那双眼睛灰暗得失去亮光,她实在于心不忍。

    “不会不会,霜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我们到时候帮你排练。”

    来教室的人越来越多。

    江御舟挎着背包从讲台上越过,许霜刚好卡在过道那,听见她们的对话,停下,挑了挑眉:“你下午要跳舞?”

    许霜知道他在看自己,不知怎么,有些尴尬:“是吧。”

    严瑾玉注意到:“对,还好许霜愿意救场!”

    女生们围上来,都有些感激:“许霜,谢谢啊,于葭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的。”

    算了吧,许霜汗颜,要是她知道自己要替她跳,说不定争分夺秒从房间窗子里偷溜出来阻止她。

    她耸肩,干巴巴笑了笑。

    江御舟往座位走,擦肩而过时,那道漆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移开。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霜一直在看她们拍的舞蹈视频,于葭亮眼地站在c位。

    t恤卷起来,露出腰腹,自信洋溢。

    舞蹈动作并不难,但一颦一笑要有那份魅惑的神韵,仿佛它才是这支舞的灵魂。

    她从来没有这样舒展过,一直拧巴巴的,自然觉得别扭。

    严瑾玉凑过来和她一起看,手指圈着动作:“这里,手要摆起来,还有这里,上半身要尽可能弯下去勾手指。”

    许霜看得面红:“你们的服装不暴露吧?”

    “先让你看看,在网上订了的,昨天就到了。”严瑾玉翻出购物记录,点进去让她看图片。

    许霜有些萎靡,她还没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适合吗?

    季岩凑过来看,眼珠子差点飞出来:“不是吧,姐姐们,我鼻血都要出来了。”

    搞这么热辣?

    其实也不算暴露,只是上半身稍紧,露出一小截腰,下半身是盖住大腿的格纹百褶裙,但在“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面前,变得非同小可。

    许霜悻悻:“我能不能穿校服跳?”

    “怎么可以?那我们颜色都散了,底下同学还以为你走错片场玩cosplay呢!”

    这太奇怪了…许霜下意识想推却,看着严瑾玉期待的眼睛,只能暗叹:“好吧,那能不能换个位置?”

    说不定会拖后腿。

    最好让她隐到站位边边。

    她可不想接管于葭的c位。

    严瑾玉答得干脆:“行,我过会问问她们换不换。”

    等她走了,许霜微微松了口气。

    还是不太习惯,下午就要在那么多人跳舞了?失重感将她包裹,但又不想驳了好友的好心情。

    女孩头垂得就要掉桌子下了。

    江御舟手肘撑着课桌,煞有其事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拒绝不会?”

    他看出了她的犹豫。

    一张脸崩得像琴弦一样,哪有半点喜欢跳舞的样子?

    许霜知道他又在暗讽自己:“说不定我练习一下就会了呢?”

    他大拇指和食指圈出一块充替她细窄的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中午就去多吃点,蹦蹦跳跳消耗能量。”

    小胳膊细腿,一点肌肉都没有。

    过会在台上散架了怎么办?

    许霜看着他闲散朝她瞥来的眼神,突然涌起一层奇怪的胜负欲:“也不会跳舞的人没资格评议。”

    被激了还挺精神的嘛,刚刚那股犹豫不决呢?

    他用气音笑了笑:“行,那是我多虑了。”

    季岩冒出一句:“许霜,你就站在那儿,不用跳,信不信?画面都很美。”

    这人恭维的能力也是没谁了。一旁江御舟都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过来了。

    许霜倒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男生准备了什么节目。”

    季岩大呼:“不是吧姐姐,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没看见我们班男生一下课就端着个架子在走廊上装模作样诗朗诵吗?”

    诗朗诵?

    许霜脑海浮出画面,一瞬出声笑了笑。

    季岩深受打击:“别笑了别笑了,这几天都被笑透了。”

    她莫名看了看一旁的江御舟,笑意还浮在眼尾,实在想象不到江御舟站在台上干巴巴念冗长的古诗是什么样子,还是那种有感情地慢半拍地读。

    江御舟觉察她掖着幸灾乐祸,轻飘飘一个眼神投来打住她的想法:“我没去。”

    好吧。人有底气的都直接一句“不去”拒绝。

    就她被拿乔。

    季岩哀道:“这求爷爷告奶奶的,才那么几个人愿意来,话说江御舟,你就不能看兄弟可怜凑个人头吗?鬼晓得我为了找齐一个唱诗班恭维收买了多少人,你看看人家许霜。”他接着啧啧几句,“多给人严瑾玉面子。”

    江御舟抱着臂:“是,自己的面子都剥下来递给别人了。”

    许霜抿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后者一脸云淡风轻看过来。

    她垂睫,看着视频里那支完全不在自己擅长领域的舞蹈。

    丧气非常。

    转瞬想想,她又不想见到严瑾玉失落的眼神,那就去,试一把吧。

    啊啊啊啊啊,但又要被那么多人看,总觉得无措,动作错了怎么办。

    就在一番天人交战的同时,隔座方向递来了一只灰色手机,亮着的屏幕显示了密密麻麻一行字,最顶上那段写着:打肿脸充胖子事后该怎么补救?

    手机的主人正似笑非笑睨着她。

    许霜咬着唇,狠狠地瞪他一眼。

    江御舟:“那拭目以待了,舞台上的胖小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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