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事情的始末,傅玉行点点头:“多谢,耽误你了”随手打赏了这小伙计一块银子,就带着傅永安往西城去了。

    傅永安比他早来了些日子,有些担忧地说:“你早上还在四海茶馆订了饭呢,这去了西城,怕是吃不上了。”

    傅玉行微微一笑,拎着他的后衣领施展轻功,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西城区。

    傅永安掐着自己的脖子喘息了半天,才喘匀了气,带着几分后怕说道:“你这样会勒死我的。”

    而傅玉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一个箭步走了过去:“燕燕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燕燕早上就出门了,这时候她正在西市闲逛,傅玉行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里,转头看见是傅玉行才又把手拿了出来,带着几分拘谨说:“大侠……”

    傅玉行点点头,看着她手里提着的菜,顺手接过塞给傅永安。动作极为熟练自然,燕燕没有反应过来,傅永安也没有反应过来。

    燕燕看向傅永安:“这位就是大侠的孙子?早上圆圆和我提过了。”

    傅永安见提到自己,笑着回应:“正是正是,姑娘叫燕燕吗?你也太瘦了。”

    傅玉行敲了一下傅永安的头:“礼貌都学到哪去了?”

    然后对燕燕说:“叫他永安就行。”

    傅永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有些不满:“我都十七了,这个姑娘撑死了也就十六,凭什么可以直接叫我永安。”

    燕燕又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二十岁。”

    傅永安一脸惊悚地看向她:“你……这……这……我……”

    一方面,他是被燕燕的实际年龄惊吓到,如果这个姑娘二十岁的话,也太瘦小了一些,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个微笑,实在是太吓人了,僵硬的像是在木头人上雕出来的笑容。

    傅玉行却是完全没有在意,反而有些感慨地说:“果然有些姑娘真是看不出来年龄。”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看燕燕姑娘也不像是特意要买什么的样子,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燕燕注意到傅永安的惊恐,于是收起微笑,点了点头,跟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傅玉行依旧是拿出了那个簪子的图样,一见到首饰店就进去买东西,顺便问有没有这个簪子的下落。

    在傅永安的两只手都拿满之后,他们终于转到了那家传说中的肉铺。

    老柴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周围有几个似乎是街坊样的人在一边挑肉,一边和他搭话,听起来也像是在说狗的事情。

    傅玉行一身白衣,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却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去,对着一块块血淋淋的肉挑挑拣拣。

    “这家的肉确实新鲜。”傅玉行感慨。

    傅永安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傅玉行挑了一块排骨,一块五花,带着兴奋说:“今夜可以烧肉,再温一壶酒,我要考教你的剑术和诗文学的怎么样?”

    傅永安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窜起来了,眼前这个爷爷怎么看也不像是江湖传说中那位衣不染尘的白衣剑侠傅玉行,更诡异的是那个瘦瘦的姑娘,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全程没有说半个字。像个活死人一般跟在他们身后,

    傅玉行把包好的肉挂在他的肩膀上,对店老板说:“听说你的狗死了?”

    老柴叹息一声,“是我的错,早知道走前就该把大黄关在院子里。”

    傅玉行看他悲伤的表情不似作假,好奇地问:“我听说那天你不在家,贵夫人难道也没有看到那摊位上的狗吗?”

    老柴又叹息一声:“客官有所不知,我家夫人有疯病,我平时都不敢让她出门的。”

    说着说着,傅玉行发现的他的眼睛放在了自己身后的燕燕身上,于是解释:“这是我带的朋友。”

    老柴恍然大悟:“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这个姑娘是来买肉的,原来是客官一起的人啊。”

    傅玉行点点头:“没错,是一起的。”然后拉着燕燕的衣袖远离了肉摊:“今天就逛到这里吧,咱们回去茶馆吃午饭。”

    提着东西的傅永安闻言慌忙小跑过来,把自己的脖子伸到傅玉行的身前:“四爷爷,快拎我。”

    傅玉行视若无睹,对燕燕说:“刚才的那个肉铺老板认识你吗?”

    燕燕说:“我经常替茶馆采买东西,应该是见过我吧。”

    傅玉行笑了笑:“你太瘦了,基本上到了大家过目不忘的地步了。”

    燕燕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调侃,想要笑,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没有笑,而是说:“如大侠这般的侠客也是叫人难忘的。”

    她意有所指,还故意看了看身边的满身货物的傅永安。

    傅玉行失笑:“大侠也是人,是人就会吃喝拉撒,有小心思,会买东西,会挑三拣四,不足为奇。”

    燕燕道:“如君这般坦诚的也不多见。”

    一路上三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客栈,何爷爷收到了珍珠米也没有客气,中午焖了一大锅的饭,圆圆根据燕燕的吩咐做了几个简单下饭的菜,还买了几个大螃蟹蒸了。

    傅永安只吃了一口就爱上了这里的厨师,他惊叹:

    “这厨师也太会做饭了吧。这饭吃起来也太舒心了。”

    傅玉行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里的厨师可能是个高人。”说完他瞄着一边被他硬拉着坐下小心翼翼吃饭的燕燕,“配菜的人也很舒心。”

    傅永安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中有话,狼吞虎咽吃完了饭,才发现燕燕好像一共就吃了几口菜,半碗饭。

    傅玉行见她把饭吃完,拿起她的碗就要给她添饭,吓得燕燕赶紧把碗抢回来:“我不是客气,平时午饭也就吃这么多。”

    傅永安带着几分感慨说道:“得了,这回知道为啥这么瘦了。”

    众人吃完了饭,傅玉行把买的肉交给燕燕,简单给她说了说做法,让燕燕下午准备好,傍晚的时候送到后院。然后就拎着傅永安离开了,燕燕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何爷爷站在了她的身边:“你确定三天后……啊不是,再过两天就要离开,你走了,这茶馆里的饭,估计就没有这么香了。”

    燕燕看着他:“我这些本事,都是和您学的,遇到您是我的幸运,但是我终究还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何爷爷明白她的心意已决,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劝说,而是说:“这几日你专心准备吧,店里的事情不用你忙了。”

    燕燕点了点头:“多谢,明日我要去王村一次,如果……他们的饭就由您准备了。”

    何爷爷笑了笑:“他们是我的客人,自然是由我招待,你放心走吧。”

    傅永安站在傅玉行对面,看傅玉行在一堆买的东西里挑挑拣拣,似乎是在分类,又似乎是在随手乱分。

    他带着几分好奇地问:“四爷爷,你为什么会来濯城?我背井离乡之前还听我爷爷说您,好像是去了问剑山庄,可能是提亲去了。”

    “你父母也认为我和秋心会成婚?”傅玉行举着一个刻着蝶纹的玉佩发问。

    傅永安自然而然地说:“江湖上都这么说啊。”

    傅玉行:“你若是闲了,去默写我去年给你寄的文集吧。”

    傅永安苦着脸离开去书房抄书,傅玉行叹息一声,诚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一定是不缺仰慕者的,但是大多数适龄的女子都知道秋心是谁,都听过他和秋心的话本,现在就连自己的族亲也默认了他和秋心的事情,这明显是让自己本就艰难的婚事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他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玉佩,玉佩应声而碎,而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伤口。

    夕阳的余晖还剩最后一丝的时候,燕燕端着按照傅玉行的嘱咐做好的酒菜走了进来,迎面而来的就是苦瓜脸的少年,和一边看文集的傅玉行。

    少年嗅到肉香,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凑了过来:“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活菩萨!”

    傅玉行邀请:“燕燕姑娘,今夜若是不忙,不妨一起吃一些。”

    燕燕婉拒:“我晚上不吃饭,而且……”

    傅永安急速拉住她:“你留下吧。”眼中哀求之意甚浓,燕燕愣住,不知道他这是为何,却见傅玉行轻笑:“你不会以为燕燕姑娘在这里,我就不会罚你了吧?”

    傅永安大失所望,放开了拉住燕燕的手,傅玉行却说:“燕燕姑娘,留下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燕燕一愣,随后知晓自己再无法推脱,只好留下,可是傅玉行只是一边品酒吃肉,一边指导傅永安练武的技巧,像是完全忽略了自己一般,她慢慢开始放松了下来,也看向那个据傅玉行说错漏百出的少年。

    傅玉行突然问:“燕燕姑娘学过武吗?”

    燕燕摇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傅玉行又看向少年,指点了几句说:“四海茶馆七年前没有你,说明你是近几年才到茶馆的,之前在做什么呢?”

    燕燕看向正在渐渐升起的满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被拐的孩子,因为幸运……所以被人收养,但是后来发生了不幸,那户人家被人灭门,我就一直乞讨,最后到濯城,被何爷爷收留。”

    傅玉行也看向那轮月亮:“可是你不贪食,我见过的忍受过饥饿的人一般都贪食。”他说着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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