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风看着他挤出几滴眼泪,被他震到九霄云外,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他大大的一只蹲在姜长风身边,像忠实可靠的狗狗。

    她忽略殷卫冷白的颈部,暗中扫视他的一身装扮:限量版的手表,昂贵的板鞋,还有那一看就很expensive的联名休闲包。

    他缺钱?他缺工作?姜长风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

    看着姜长风因为想拒绝又不好意思拒绝而涨粉的脸(装的),殷卫橙红色的头发都变的暗淡,耷拉了下来。

    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仰起恢复些许生机的脸,充满希冀:“我还会医术,就在昨天晚上,我凭借着自己过硬的专业能力,救活了一只猫头鹰!”

    有知识有实践,不信拿不下你!

    姜长风听到他说这话,连装都不想装了。

    “我这里不缺人,不过旁边有一家专门的宠物兽医店,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姜长风从他的掌心用力抽出手,俯视着对他散发出和善而又疏离的笑容。

    空落落的掌心,失意的情绪。

    听到她的拒绝,殷卫本来被伤透的心更是雪上加霜,如寒冰封印,人神为之共愤。

    殷卫出了鹰馆,果真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宠物兽医店。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他刚推开半透明的大门,脚上一重。

    一只雪白的小雀跳到了他的脚上。它机灵地歪了歪头,然后低头用红梅色的喙轻轻啄了一下他的白色板鞋。

    “它是在和你打招呼。”一位四十岁出头、穿着黑白色老汉衫的大叔从内里的房间漫步踱出来。他矮矮圆乎乎的身材,像颗短胖的土豆。

    殷卫提起裤脚,蹲下身理了理雪白雀儿的绒毛:“它很可爱。”

    上午的阳光被层层过滤,漏到他身上的光所剩无几,但仅有的那几缕偏爱地流连在他的侧脸,肤色冷白,轮廓清晰俊朗,薄唇微扬成一道浅浅的曲线。

    殷卫单肩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简历:“老板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简历您看一下。”

    周洋翻着他的简历随意地说:“免贵姓周,单字一洋。叫我周叔就好。”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在一页看了很久。

    看不清啊。他一只黑桦鸟,视力本来就低下,这密密麻麻字体的简历简直是当头一棒,看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殷卫瞧着周洋眼睛牢牢地盯在简历的第一页,以为他不满意,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坐到椅子上。

    殷卫用套路的语气和周洋讲:“周叔你看,简历是死的,和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底是比不了。与其你费儿吧劲的看简历,还真不如好好了解一下我本人。”

    他循循善诱:“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善于抵抗规则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周叔,这份简历对你来说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是收获一个自由自在、制定世界最高准则的自己才是这场招聘最辉煌的结果。”

    周洋一脸懵的望着他:他在说什么。

    “总之,这简历不看也罢。”殷卫一把扣下周洋手里的简历,拍板道。

    周洋被他这连贯的招术直接烧干鸟脑。他搓了搓胖手:“不用看了?”

    殷卫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用看了。”

    “下一步?”殷卫试探地问。

    周洋犹豫迟疑的轻声说:“成了?”

    “成了!”殷卫哥俩儿好的一把搂住周洋,“哥!不用等明天了,我今天就入职。”

    周洋跟着他傻笑,活像自己赚了一般。

    下午,姜长风开着鹰馆的白色面包车一路驶到A区警察局。

    高大灰白的建筑,庄严肃穆。展翅的猫头鹰徽章牢牢的嵌在楼的顶部。

    跨进警察局,每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都行色匆匆,虽然才建设不到两个月以及时常遭到反妖联的攻击,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盛逸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见一身白裙的姜长风。

    他快步走到姜长风面前,想弯腰行礼被她制止。

    “主上,请随我来。”盛逸小声道。

    进了A区指挥官办公室,盛逸拉开自己平时做的皮质椅子,姜长风理所当然的坐下。

    “主上,我仔细地盘问过那个人类,他只是简单的一时兴起,不存在什么人指使。”盛逸稳重地陈述。

    “他没吐干净。”姜长风语气冷淡,她接着说:“手段不够狠。”

    盛逸被她一瞬间的威压吓到脸色煞白,从铁制椅子起身的那一刻,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他放在裤子一侧的手掌痉挛,主上话语里的“不够狠”说的是他。

    姜长风无视他的害怕,平静的说:“带我过去。”

    盛逸跟在姜长风的身后,到达审讯室的时候,他迅速上前,“哔”的刷了下通行卡。

    门被打开,迎面就看见胡茬男人被牢牢的拷在审讯椅上,右臂无力的垂在半空。

    看到姜长风的那一刻他愤怒至极,蛮力想要挣开坚硬的束缚,他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嘴巴里大喊着不干不净的话。

    盛逸刚想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冒犯主上的混蛋,被姜长风抬手拦住。

    她面不改色地询问:“谁在背后支持你本次的行动?”

    胡茬男人睁着弥漫血丝猩红的眼,恶狠狠地说:“你个b子,要不是你老子能被这群肮脏的妖怪抓住!说?说你妈。”

    姜长风盯着他,一言不发。

    盛逸只觉得他的手脚,像被冰雪覆盖一样寒冷刺骨,呼吸都隐隐约约的被剥夺。他强装镇定,牢牢地扎根在姜长风的身边。

    姜长风慢条斯理地走近,下一秒,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迎面而来。胡茬男人还来不及反应,被她的一股巨力扇的整个头颅都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的整张脸“嘭”得肿大,鲜血从鼻子和嘴巴喷泉似的涌出,就连眼眶里都被打出血块。

    刚刚还在破口大骂、得意洋洋的男人,这一秒眼睛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数不清的眼泪挣扎着要从眼眶里溢出。

    姜长风抓着胡茬男人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耐心耗尽地问:“你的价值只存在于供出你背后的人。再问你最后一遍:谁指使你带人游行示威的。”

    胡茬男人满脸鲜血,嘴巴吐着血沫就要开口。

    姜长风一把扔下胡茬男人的头,转身背对,吩咐盛逸:“审。”

    盛逸看着胡茬男人浸在审讯桌板上血泊里的头,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是!”

    ……

    叩叩叩,门被推开。

    盛逸快步朝姜长风走来:“主上,查到了!”

    “他不是反妖联的成员,是被一个暴发户雇佣的。他此次的目的只为假借反妖联成员的身份,做出声势浩大的举动即可。”

    “听他说,那个暴发户是刚进入反妖联,因为有所求,所以想要雇佣一批人来拍反妖联内部有点权力的人的马屁。”

    姜长风轻扯了一下嘴角:“顺着那个暴发户,接着查。”

    盛逸夹着讯问录马上立正:“是!”

    等开回鹰馆已经是下午,一路上黄粉色的朝霞缠绵在一起,十分美丽的景象。

    姜长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颗橙红发色的头逐渐走近。

    殷卫呲着大牙,热情感激的跑过来:“姜姐,您终于回来了!十分感谢您的指点,经您介绍,我已经成功入职您隔壁的宠物兽医店了。谢谢您!”

    说罢,又要伸出胳膊抓姜长风的手,以表感谢。

    抓上瘾了?

    姜长风躲过去,抬手将黑发别到耳后。这个人是一到太阳下山就准时犯病吗。穿的这么俊朗有朝气,怎么脑袋也不和衣品学学。

    别人是月圆之夜变狼,他是夕阳西沉变神经质吗?

    一口一个您,还有姜姐。还介绍他去隔壁应聘?姜长风觉得殷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姜长风保持微笑人设,温声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你多大呀?”她装似好奇的问道。

    殷卫站在朝霞里,耀眼的头发在清风里飘起,他眉眼飞扬:“我26岁,你呢?”

    姜长风忽略掉漏了一拍的心悸,面不改色的回答:“那我比你小两岁,你不能叫我姜姐了。”

    他上午就解开的衬衫扣子,怎么快晚上了还没系住。他那脖子有什么可秀的。

    殷卫从善如流:“好的,长风妹妹。”

    姜阳:……

    “叫我长风就好。”

    其实不太能接受别人这般亲近地叫她,但加上妹妹两字过于雷人,比起“长风妹妹”还是叫长风吧。

    “好的,长风。”殷卫马上顺溜的接上。

    姜长风礼貌地告别,推开鹰馆的玻璃门进去。

    ……

    黑夜

    F区贫民窟,阴暗窄小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咒骂、拳打脚踢的声音。

    几个人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团团围住,地上脏兮兮的小孩护着头,蜷缩着不住打颤的身体。

    “把钱交出来,你个小兔崽子!”其中一人当胸一脚踢向地上的小孩。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小男孩从地上滑行飞出,狠狠地撞到墙角。

    小男孩自始至终都双手护头,脸埋在泛黑污秽的麻布袖口间,静悄悄的抽噎。

    他的声音细小,充满恐惧和无助:“我没有……我没有钱……”

    为首的一个凶神恶煞,左臂带有纹身的人立刻被激怒:“你没有?你出身富贵,丧父丧母是不错,他们死的时候没给你留钱?”

    他一把粗鲁蛮狠地揪起小男孩的衣领,强迫他注视自己狰狞的脸。看到小男孩泪和鼻涕糊作一团的脸有些嫌恶。

    “不老实是吧?”小男孩的脸被他狠狠地被按在地上来回摩擦,拉出长长的血痕。

    “再问你一遍,钱藏哪了?”为首男人样子十分可怖,如同阴间的厉鬼。

    小男孩觉得自己浑身刀割般的疼痛,受不了的爆发道:“我真的没有!没有钱!”

    “我花光了…我全部都花了…”他双目无神,喃喃道。

    高傲小少爷出身富贵,自古入奢容易入俭难。真有钱能住在贫民窟?

    其余小混混顿时不乐意了,起哄道:“大哥,这小子绝对在撒谎。他爸妈刚死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快他就花完了。”

    被叫做大哥的人本来都要信了小男孩说的话,经过小弟们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被地上的小子耍了。

    权威被挑战,他怒火中烧,手背青筋暴起:“敢骗我?!”紧接着,很快的瞬间从裤兜里抽出一把美工刀,狂捅进男孩的身体。

    小男孩浑身抽搐,鲜血流了一地。

    “流血了?”

    “跑!快跑!”

    几个人作鸟兽散,全然没有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

    小男孩周身冒着大片大片的虚汗,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惨白,他艰难的喘息着,感受到难挨的饥饿和痛苦好似逐渐离开大脑。眼前一片昏暗过后是无边的困倦。

    睡过去吧,醒来就不会这么绝望了。

    男孩缓缓闭上涣散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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