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乔挽走在水镜之上,抱着双臂四处张望。她就像一个没有信仰的迷途羔羊,脆弱无知,渴望依靠。

    忽然,她听见了声音。乔挽循着声音跑去,逐渐与声音的来源处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在与声音不过咫尺之间时,前面骤绽明光。乔挽伸手挡在额前,眯眼看去。

    下一瞬,光芒熄灭,徒留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乔挽错愕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被铁锁链拴住了双臂,一身雪白衣袍上血似泼墨。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乔挽,一双眼睛

    沉郁又冷冽。

    乔挽吓得往后退,她的脚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衣裙,整个人便摔倒在地。

    “乔挽。”

    她听见这人叫她的名字,不由得浑身颤抖。

    “过来,乔挽。”

    低沉又沙哑。

    不似情人间温柔的呢喃。

    反而,杀意冲天。

    乔挽被吓晕了过去。

    黑重新占据她的世界。

    但实际上乔挽不是被吓晕了,是被吓醒了。

    她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守在她床边的翊泽连忙上前,担忧地看着她:“夫人,你怎么样了?”

    乔挽的手因为颤抖,一直无法成功握拳,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呜咽:“呜,我…我

    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我想回家。乔挽咬紧唇,闭眼,泪珠滚落至腮边。

    翊泽坐在床边,轻轻挽住她的肩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乔挽面前:“阿挽,我会一直陪着你,别害怕。你看,我把你的红山茶双镯从器具峰带回来了。”

    乔挽哆嗦着伸手抚摸这对散发出淡淡红光的玉镯,红山茶双镯,是乔挽父母留给她的护身灵物。

    对了,为什么当时一来到这个世界,红山茶双镯便是碎掉的?

    原来的乔挽发生了什么?是遭遇了连红山茶双镯都抵挡不了的生死之灾吗?那自己又是为什么来到她的身体里,来到这个鬼地方?

    乔挽面色惨白,捂住头。

    看书的时候,她尽情肆意。入书之后,她提心吊胆。

    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她的谜题?任何一个都好。

    乔挽颓废地低下头,拿起红山茶双镯,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去,眼神没有聚焦。可是一遍一遍地抚摸后,她发现了不同。

    这对玉镯上面的红山茶花纹不见了。

    乔挽一惊:“阿泽,镯子上的红山茶不见了。”

    翊泽点头,视线一同落至玉镯上:“是的。我拿到手之前,封印就消失了。”

    封印?!

    乔挽毛骨悚然,冷汗不知不觉打湿了她的后背:“封印,消失了?”

    翊泽抿唇,将手收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乔挽:“我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发生,但还是不免心伤…阿挽,你现在还能记得起我们在一起的五百年时光吗?你还记得起…济沧神君吗?”

    乔挽惊愕地转过头看她,发丝凌乱地缠住她的脖颈:“你,你说什么?!”

    难道翊泽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是原来的乔挽吗?!

    翊泽伸出手,她的指腹能够清楚感觉她乔挽对于自己触摸的恐惧和抗拒,她无奈笑了笑:“阿挽,你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唉,百年之前你跟我说过这对玉镯的秘密。你的双亲为了保护你,曾在这家传灵物上留下了封印。封印的目的就是把你的一半灵识藏进去蕴养,等到你受到不可避免的劫难时,镯子破碎,这一半灵识会重新进入你的身体。”

    “她会修补你,会保护你,会让人成为真正完整的自己。”

    翊泽看她惊慌的模样,眼含怜惜:“从你那夜出事后,我就隐隐感觉到你有异常。再从你手中拿到碎掉的玉镯后,我便更为肯定了——现在的你,灵识圆满,再度重生。”

    乔挽被翊泽的这番话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如同遭遇海啸的受伤鸥鸟,只能在铺天盖地的浪潮下坐以待毙。

    乔挽,我是乔挽?

    一半的灵识……

    乔挽声音颤抖:“你是说,我,我就是乔挽。不,我是圆满的,真正的乔挽?”

    翊泽点头。

    “那,那我为何不会记得你呢?”乔挽眼眶泛红,她的心里在咆哮挣扎,却不敢向翊泽透露自己的疯狂。她不会是什么‘真正的乔挽’,她明明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有着完整的往事记忆,怎么会变成书中乔挽的一半灵识?!

    翊泽叹息:“你同我说过,当你们重合一起之后,原来的你必然遭遇了生死劫难,导致灵识破损,会于神台之中沉眠。”

    乔挽手中的红山茶双镯坠落,它们落在柔软的天蚕丝被上,滚了一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很混乱,我好像,不是我……”

    乔挽低下头,不敢让翊泽发现自己将要变得狰狞扭曲的面容。

    翊泽蹙眉,满眼顾虑:“我知道。在你沉睡的时候,酌松长老就曾施法确认你的元神,丝毫无差,你就是你。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对玉镯的秘密。”

    她还想问,乔挽那夜到底遭遇了什么?

    在门禁森严的揽天门,谁会对乔挽下如此狠手?翊泽眼里闪过一丝憎恨。

    可惜现在的乔挽记忆混乱,原本一半灵识的记忆都不知还残留多少。她贸贸然开口询问,难保不会让她更害怕,更恐惧,以致于伤身伤魂。

    翊泽把这些疑问忍了下去,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屋内。她需要给乔挽思考的时间。

    待翊泽离开后,乔挽便控制不住地瘫软在了床上。红山茶双镯被她的行动挤掉,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乔挽闭着眼捂住耳朵,满头都是汗,满脸都是残泪。

    不对,不对,她怎么可能是小说里的工具人的一半灵识?她只是现代的乔挽,只是一个喜欢看小说的普普通通的成年女性,跟什么修仙、神魔、灵异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要怎么证明翊泽说的是谎话?

    可,证明了翊泽说的不对之后呢?她还能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

    乔挽睁开眼。

    不行,不能够唐突地揭露自己的身份。翊泽刚刚说过,在自己没有知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方意生探查过元神,这足以说明他们有多警惕。

    却也顺理成章地为她的转变和异常,承担了一定的保障。

    乔挽嘴角勉强上勾,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自己的小心翼翼,万分谨慎,都是那么脆弱。在修仙者面前,凡人实在太弱小。她需要力量去找寻真实,需要力量保护自己。

    得想想办法。

    “师弟。”

    方意生面色极为难看。

    他满心的疑虑满心的不解,满心的担忧。

    因为眼前这人原本雪白却被染得血红的衣袍。李星照受足了整整三十下雷鞭,而就在第二下雷鞭之后,乔挽便昏倒了过去。

    李照星没有接受方意生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纵使身受凛冽雷鞭,他仍然保持着冷雅风度。只是颤抖的指尖,仍不断滴落殷红血液。

    “照罪书怎么会罚的这么重!你可是掌门!”方意生道。

    李照星沉默不语,眼神沉沉地盯着昏倒在水镜上的乔挽。她肤如凝脂,睫若碟翅,一对柳眉紧紧相蹙。

    李照星一步一步走到乔挽面前,眼眸低垂,神色不明。

    方意生迟疑片刻,走到他身边:“师弟,你看出来她有何问题了么?”

    李照星声音漠然:“还未。”

    “但你受伤如此严重,再加上雷鞭声势惊人,想必瞒不住外人窥探。”方意生急切地道处他的担忧。

    血已经不再滴落,一身血色长袍竟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转换成雪白。

    “为了不日后的收徒大典,要劳烦师兄助我。”李照星转过头。

    方意生从李照星的眼神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沉吟片刻后,点头。

    “应尽弟子责。”

    李照星右手轻旋,青白法光闪现:“多谢师兄。”下一刻,这清白法光形成一条长鞭狠狠砸在了方意生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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