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笨蛋,要好好的喔。”

    (1)

    “小气鬼,你一辈子都别想幸福。”

    (2)

    前些年的暑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灰白色教学楼,绿红色操场,银色铁制甚至有些生锈的大门前。

    他就这么拉着我的手,我就这么看着他。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

    我问到。

    “会,一定会。我们可以每天打电话,只要学校一放假,我就飞回来找你。”

    他那么的信誓旦旦。

    “那你一定一定一定要保证,每个学期都要回来见我!”

    “保证。一定,一定。”

    (3)

    我叫陆茵,高二的时候转来现在这所学校的,面前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唐宇。

    我们在一起的故事似乎没什么好介绍的,也忘到底是那一个瞬间心动的,反正跟普通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一样,无非就是相互产生了情愫,懵懵懂懂之间,约定下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誓约。

    高三填志愿的时候,他跟我说想尝试一下外地的大学。我当然是舍不得的,但考虑一下就会发现,他成绩很好,去外地追求更好的梦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我没有反驳他,仅点了点头,自己还是填了本地的一所一本。

    (4)

    我们的快乐也仅仅只留存了四分之三个暑假,八月中旬,他就带着大包小包登上了飞机。

    我在机场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的出神。

    我想啊,下次见面会不会还是这个机场,还是这个人,还是这个通道,只是我眼里的背影变成了朝我走来的笑颜。

    (5)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很顺利,日常的煲电话粥,偶尔互相寄寄快递,各种网络小作文。

    虽然偶尔会被室友调侃是在跟手机屏幕谈恋爱。但我不在乎。

    我在意的只有,对面这个人是否也在意我。

    (6)

    时间很匆忙似的过去,我们也等来了第一次放假。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给我打来电话。

    “喂喂,明天我们就放假了!你们也是吧?”

    “啊对,你定的什么时候的票?”

    “嘛,想早点见到你,定的早上的。”

    “那也太早了吧,没事的,只要你回来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去了,你别急,慢慢来。”

    “哎呀,多一秒也想和你在一起。”

    “就知道油嘴滑舌……

    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别熬夜,不然赶不上飞机我会骂你的!”

    “遵命大小姐!”

    “……”

    对话很简短的略过了,他那一句,在我脑海里久久回荡。

    “多一秒也想和你在一起。”

    (7)

    第二天,我难得起了个大早,潦草地化了妆就火急火燎飞奔着去机场。

    好在没有迟到。

    我简直激动的不敢坐下来,甚至看航班号还有十分钟落地时就开始预演见面时的场景。

    终于,我收到了他的信息。

    “我下飞机啦!”

    怎么办怎么办,马上就要见面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么久没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原地打转,紧张激动的心情全部体现在局促的眉骨之间。

    突然左肩被猛的拍了一下,一个踉跄转身和他四目相对。

    “啊…啊,好,好久不见?”

    “噗。”

    他笑出声来。

    我顿感有些不悦,努嘴瞟眼他。

    “怎么了,没见过打招呼啊?”

    “不是不是。”

    他慌忙摆手。

    “哪有你这样打招呼的,跟陌生人问好一样。”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陌生人。”

    “好啦好啦,你寒假有什么安排么?”

    “嗯……回家跟爸妈住吧。”

    “哇,真羡慕你啊。”

    “干什么,你不也回家跟你父母住么。”

    “啊?哦哈哈哈哈,你看我都忘了。我回家了。”

    “蠢。”

    我丢下这个字就带着他打车去了。

    (8)

    唐宇回来的这段时间我是由衷感到快乐的。

    想去哪是两个人直接去,不是好友分享。

    想吃什么了是两个人一起约晚饭,不是点外卖。

    手机变得不止是聊天框,还可以是照相机。

    ……

    (9)

    但,快乐总归是短暂的。

    三月份,开学了。

    我们也再一次告别了。

    (10)

    我无比盼望着这样的相处模式等到毕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这天,我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毕业后打算在这个城市定居工作了。”

    一瞬间,寒意涌上心头,心里顿时一阵绞痛。

    (11)

    “你疯了么?”

    我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边好发展一点。”

    我半天没回话。

    “要不,等我工作稳定了把你接过来?”

    他小心翼翼再次开口。

    我深吸口气,下了很大勇气一般。

    “你觉得,我们能撑到你工作稳定之后么。”

    “你觉得,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工作么。”

    “……”

    寂静了十多分钟后。

    “……那再说吧。”

    手机屏幕上好像有滴水,无所谓了,我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掉了。但很快又有了第二滴,第三滴……

    (12)

    那天过后我们好久都没发过消息,也没打过电话。室友倒是很关心一样纷纷来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我也客套性的摇摇头说没有没事,她们也很懂事似的安慰了几句。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了,主动打了通电话给他。

    很快就接通了。

    (13)

    “喂。”

    “喂……那个,前些天的事情,对不起。”

    “没事,你的想法是对的,你也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毕竟你的前途真的很重要。”

    “抱歉……也可能是我冲动了些,我答应你,我毕业后就回来。”

    “啊?不不不。”

    听到他这么说我反而有点慌了。

    “不不不,不行,你不要拿前途开玩笑啊。”

    “没事的,回来发展一样有很光明的未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

    他如是说道。

    我突然被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数秒后挤出一个“好。” 就挂断了电话。

    (14)

    我的少年啊,可你真的以为所爱可迎万难么。

    (15)

    平淡的生活就这样一直过着,随着在一起的日子逐渐长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开始变得普通。

    “早。”

    “记得吃饭。”

    “早点睡。”

    “晚安。”

    这些词汇充斥着我们的聊天记录,除了这些以外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关于“爱”的字眼。

    直到,直到我们快毕业了。

    (16)

    大四下学期,快毕业的那段时间。

    我想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犹豫了好久,手指敲击着键盘编辑了好久,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还是只问了一句。

    “快毕业了,你回来么?”

    一分钟后,他没回。

    晚上11:00,他没回。

    第二天下午4:00,他还是没回。

    (17)

    我急不可耐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直接打了电话给他。

    铃响了十多秒,他才接听。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

    “喂?”

    “……”

    “你说话啊!”

    “……”

    “我不回来了,对不起。”

    “?什……”

    未等我说完,他就挂了。

    我一个人愣愣的放下手机,疯了一样翻箱倒柜寻找着当年他回来时的那张机票。

    找到了。

    撕碎了。

    丢进了垃圾桶。

    (18)

    那天晚上,他跟我提出了分手。

    我几乎是秒回,我同意了。

    (19)

    我做梦都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潦草,仿佛我们做过几件事,我们见过多少次面,我掰着指头都可以数出来。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信有人真的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

    (20)

    消沉了几个月后,我毕业了。

    毕业后简单清理完行李,看了眼生活了四年的宿舍,转身关上门,跟没来过一样离开了学校。

    果然离开学校的第一件事是回家。

    我一到家就放下行李直冲卧室瘫倒在床上。

    客厅里却传来妈妈的声音。

    “茵茵啊,小唐没送你回来啊?”

    “啊?”

    我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我没还没敢把分手这件事告诉父母。

    “他今天早上来过了哇。”

    “来就来了呗反正我们已经……”

    “等等。”

    “您说什么?”

    (21)

    我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翻身下床走到妈妈身边。

    “什么叫,他今天早上来过了?”

    “就是他说来送个什么东西,就哪里,鞋柜上那个,然后就走了哇。”

    我侧头朝鞋柜看去,上面有个精致的手提袋。

    我快步跑去拿着手提袋进了房间。

    (22)

    打开手提袋,里面是一个小方盒,上面别了朵雏菊。

    打开盒子,又是一封信,和另一个小方盒。

    我拿出那封信,拆开。

    没有我想象中的长篇大论,也没有什么浮夸的文案,纸上仅仅只有一句。

    “我没骗你,我回来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里想着回来了不告诉我还提分手……几个意思……

    我又打开另一个小方盒,里面是一张纸,展开一看,是一些复印件。

    (23)

    我仔细阅读起复印件的内容。

    原来是他父亲欠债,他母亲卖房还债的合同。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的不对劲。

    复印件下还有一张白纸,密密麻麻写了一片。

    (24)

    “你也看见了吧。

    对不起,我是个小气鬼,我骗了你,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回来,但这次,我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为了你。

    作为一个孩子,我必须得在父母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干什么都好,只要能生活下去。

    嘛,如你所见,像我这样的情况,怕是也没资格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即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就算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也不行了。

    我总不能拖累你吧。

    你千万别等我,我怕你等太久嫁不出去了。当然这只是玩笑,你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没人要呢。

    但你真的不要等我了,我们不再是天造地设了,你就当我是你一带而过的前男友,或者不知名的朋友,就好。

    说起来也是可笑,我也要开始适应兼职着无数工作为了付的起房租和生存过日子了。

    你一定要找到一个好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一定要有很好的工作赚大把的钱,明白了么陆茵。

    ……

    哎呀算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些。

    听着,

    我一直都在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你一定要一直快乐下去。

    我最亲爱的陆茵。”

    (25)

    刀尖一样的文字刺痛着我。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我赶忙拿起手机,一行一行着翻找起联系人,终于在最下面的位置找到了他的联系电话。

    把那串闭眼都能打出来的电话号码输入到邮件里,给他发了最后两条短信。

    “小气鬼,你一辈子都别想幸福。”

    “骗你的,

    刚刚那句是假话。

    你一定一定要幸福起来,

    我最最亲爱的唐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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