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汛期将至,去年的赈灾银失窃案还没有解决,今年国库空虚又赶上皇帝生日,安王——清汤寡水王爷赵瑜就是因为接到宣召,特地带了稀世珍宝为皇帝贺寿来的。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应顺应赐名安分守己的安王,面圣之后回到临时府邸,便开始频频以访友等名目四处走访参加邀约。

    今日,正巧赶上贵妃设下的百花宴,据说除了各高门贵妇,皇帝也顺便邀请了许久不见的安王和几位宠臣,大清早的,鱼宝儿跑到阮清正跟前,缠着要参加百花宴,把阮清正唬了一跳:“你又要作什么妖,一天天跟个泼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瞎胡闹,就不能老实点!”

    “爹啊,姐姐往年去过好几次了,我到现在一次都没参加过百花宴呢……

    “谁阻着你了,不是你嫌拘着你不自在,死活不去么……”

    说着说着看到女儿逐渐冷下的脸色,阮清正反应过来闺女的名声在外,又想起正精心打扮的妻子,各种缘由无需细说,心生内疚的缓和了语气:“去可以,可不许给我捣乱,那儿是皇宫,皮给我绷紧点听到没有……”

    “谢谢爹!”鱼宝儿开心的给便宜爹爹一个拥抱转身就溜了。

    等到精心打扮的继母看到同样盛装的鱼宝儿,表情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鱼宝儿可没耐烦搭理她,依照阮晴的性格敷衍的打个招呼,上了车就跟姐姐咬起耳朵。

    继母虞氏看着亲亲密密的两姐妹,脸色不渝,端着架子说教起来:“一会儿见了娘娘们,可要仔细着些,那儿可不是咱们家后花园,切不可轻佻放肆,定要谨言慎行,别丢了咱们阮府的脸……”

    “知道……”阮馨正要唯唯诺诺应声,鱼宝儿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笑眯眯望着虞氏回道:“我这三五年登不得宫门,自是没有您年年不落知礼的多。听说我人不在皇宫,宫里却充满了我的传说,想来有您年年不忘在娘娘们面前提起,时时刻刻替我扬名,知我秉性的娘娘小姐们,必定对我宽宏大量,见怪不怪,毕竟我还小,娘亲走得早些,还记得娘还在的时候,太后娘娘可是最喜欢我了呢……”

    这一番夹枪带棒气的虞氏脸色铁青,往日里被她一激阮晴就会失去理智,跟个斗鸡一样毫无顾忌破口大骂,使得最好面子的阮清正心生不喜,自然慢慢偏向看似苦口良言的虞氏,次次都以阮晴被父亲呵斥哭着跑走收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类似的恶性循环终于令父女间生了隔阂,阮晴彻底在这个家边缘化,成了个透明人。

    鱼宝儿可不是冲动的阮晴,她看似性子软和没有攻击性,其实对人的情感表现格外敏感,以前家人们之所以对她格外疼宠,更多的是因为她惯会撒娇卖痴,又难得贴心懂事。

    这位继母段数并不算高,如今她来了,哄一个别扭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阮清正瞥了虞氏一眼,微微沉了脸色道:“姑娘们还小,你说这么多,倒不如打起精神跟紧点,带着她们多多跟贵人们露露脸。这眼看再过两年该出阁了,你还不知道上上心!到底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真是一点不知道心疼!”

    这话可就严重了,直接撕下了虞氏的伪善面具,她瞬间湿了眼角,紧紧揪着帕子不敢辩白,颦眉委委屈屈垂头道:“是、妾身疏忽了,妾身年岁大了,才得了琳儿,只满心全挂在他身上,身为主母却懈怠了对孩子们的教养,馨儿、晴儿,娘错了、是娘对不住你们……”

    鱼宝儿眯了眯眼,这熏人的茶味简直了,怎么一家主母被丈夫训了两句,就开始夹着嗓子掉眼泪,一副小娘做派。

    “您这话怎么说的?”再次赶在阮馨前开口,鱼宝儿一脸震惊道:“爹爹也是因着我俩到了出阁的年纪,略为心焦了些,并非怪罪于您。都是一家人,不过提点了一句,怎么就给说哭了呢,怪我多嘴多舌,害的您因为我们委屈难过,真真是我们的不是了,这一会儿就到宫里了,一早化的妆都哭花了可怎生是好……”

    阮清正看着委屈作态的虞氏,本就有些不耐,再一经鱼宝儿提醒,顿时心头一突,可不是么,这眼看要进宫了,一个妇人被自己丈夫说个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要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怎么没发现这虞氏是这般小题大做不经事的!都不如这个捣蛋鬼明理,还说晴儿给他丢脸,他的脸眼看就要被她丢尽了!

    “行了!一个妇人,还要进宫见各位贵人,哭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我哪句说的不中听?还委屈了你?!丝毫不知自省,真是不成体统!还不快快擦干净,别让娘娘们笑掉大牙!”

    虞氏气的下巴都在抖,似是怕被看出来,头垂得更低了,匆匆拿起镜子整理干净,再也不敢作妖,安安静静缩成了一个鹌鹑。

    鱼宝儿将熏香移到虞氏身边,转头泰然自若的笑着转移话题同阮清正闲聊,不骄不躁的样子越发让阮清正心生赞许。

    等到入了宫,三人先跟着宫人去见了如今操持后宫的皇贵妃——三皇子之母尹氏,随着各位命妇小姐给娘娘们见礼,落座后寒暄了一番,便准备出发去沁玉湖上的邀月阁饮茶。饮完茶便是赏百花,免不了给这些适龄女儿家施展才艺的时间,左不过还是那老一套。

    鱼宝儿跟着姐姐,见了她玩的比较好的几位贵女,发现真是人以群分,这几位都是跟姐姐阮馨一样矜持娴雅的性子,即便看到她心有不喜,也只是点点头打着招呼全了礼数,并未过多为难。

    她无聊的左看右看,一眼看到苏筱柔的身影,跟姐姐说了声悄悄凑了过去,二人接上头,苏筱柔神神秘秘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你们小姑娘家家,不必拘在这里陪我们,正是爱玩的年纪,赶紧去赏赏花,扑扑蝶,我呀……最爱看这些小家伙们追追闹闹了,你们看看这小脸蛋,比这园子里的百花都娇艳,正该让让她们自在玩耍,咱们几位老姐妹也好说些体己话……”

    话说的亲切,可命妇们可不敢有丝毫放松,如今太后整日吃斋念佛不理俗事,后位虚空,后宫被这位盛宠的贵妃把持,虽已有太子,但三皇子锋芒毕露、身为贵妃的生母宠冠后宫,他亦格外得圣心,连她们的老爷都捉摸不透圣意不敢押宝,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入宫陪侍,自然更要十二万分小心,一言一行可谓如履薄冰。

    除了几位身居要为的军机大臣命妇,像阮晴父亲这种享有清誉名满天下的臣妇也是贵妃重点照顾的对象,继母虞氏满面红光陪着笑,看的苏筱柔直撇嘴:“也太上赶着了,你爹爹之盛名,怎么也称得上文臣之首,你这便宜后娘怎么这么……哎!”

    鱼宝儿全副心思都在手里的东西上,没有功夫关注继母,拉着苏筱柔转转悠悠到了湖另一边的暖阁,正好里面空无一人,她装作疲乏叫宫女在外候着,只将门虚虚掩着半扇,拉着苏筱柔往里去了。

    “哪儿来的?” 鱼宝儿面露惊奇之意,摸着两块指长的牌子问苏筱媃,苏筱柔神神秘秘的靠着她耳边说:“户部尚书那宝贝儿子不是最喜眠花宿柳,我哥正查着什么,天天坠在那一撮人后面。我好奇嘛,前儿晚上跟上去,赶上那儿出了人命官司,从一个狗腿子丢在屋里的外衫里摸到的。本来想问问我哥,怕被念叨又寻思你肯喜欢这些神神秘秘的玩意,就先拿来给你看看……”

    瞌睡来了送枕头,苏筱柔可真是个及时雨:“你别说,这玩意还真有点意思,你先让我带回去琢磨琢磨,明儿你来我家我再跟你细说……”

    鱼宝儿打定主意回家用印章拓印下来,苏筱柔倒也没有拒绝:“反正你鬼点子多,你说有意思那肯定它就真有点意思,明儿正好去婉怡那儿拿上回预定的话本子,我再买点你爱吃的蜜果,晌午前就去你那儿……”

    “天啊!”

    “这可怎么好!”

    门口忽然传来公宫人惊诧的叫嚷,鱼宝儿和苏筱柔把东西一收,赶紧出来查看。

    一位宫女迎上来:“小姐们还是在暖阁里吧,前头有人传信儿,说有姑娘不慎落水,外面有些乱,二位还是……”

    鱼宝儿心头总有些慌乱,忙断她:“说清楚是谁落水了么?”

    另一位年纪稍小的宫女道:“只知道是位鹅黄衣装的年轻姑娘,一眨眼就掉下去了……”

    鹅黄色……阮馨今天穿的就是鹅黄底色,蝶穿淡色牡丹绣样的衣装,不能这么寸吧!

    苏筱柔也想到了一起去,拉起鱼宝儿就往回跑,三个宫女儿坠在后面连连呼唤,根本赶不上她俩。

    两人呼哧带喘刚跑了一半儿,正好听见一道惊呼,耳灵的鱼宝儿瞪大了眼,猛地拉住苏筱柔拐了个弯,来到一处灵璧石山旁,悄悄探出头,正看到自家亲亲姐姐阮馨,被一男子揽腰扶起站好。

    “对、对不住……”阮馨小脸一红呐呐道歉,倒把年轻男子弄愣了,他噗嗤一笑问道:“小姐摔倒,难道是知晓在下从此过,有意为之?”

    阮馨小手慌慌乱摆:“当然不是!”

    年轻男子:“那道什么歉呢,不如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吧,在下看小姐刚才好像擦到了石头,若不是在下接住,怕是得重重擦伤了……”

    阮馨也确实疼的厉害,又小声道了歉,侧过身捏了捏小腿检查,年轻男子也十分绅士背转了身子,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怎样了?可严重?要不要帮你叫人来?”

    阮馨腿脚有些跛,蹙眉走到他五步远,感激道:“破了些皮,不算严重,刚才有人传信儿说小女的妹妹在池边丁香树下等小女,到了那儿左等不来,小女想着她先前往暖阁去的,就过来迎迎她,刚下了台阶就被人狠推了一把。多亏公子相助,不然怕是要伤筋动骨……”

    “那还是叫人来吧……”男子吹了个哨,立刻从一旁的树顶飞身下来一个干瘦的男人。

    “去叫两个人来,最好把板舆带来……”

    男人点点头,转身快速走来,鱼宝儿跟苏筱柔躲闪不及,正打了个照面,只好现身往阮馨身边走去。

    “姐姐,伤的重吗,快让我看看……”

    阮馨赶紧拉住她,酡红着小脸跟男子再三道谢:“多谢公子,眼下小女已经等到妹妹,不敢再叨扰公子,小女是阮龙图,阮氏女,公子之恩,阮家必有回报……”

    鱼宝儿好奇的打量起对面的男子,发现对方大概二十出头,剑眉星目、气质清朗,通身高门子弟的矜贵气派十足英俊。那男子看着阮馨害羞的样子又是忍不住轻笑:“阮氏女,玉京第一才女果然不负美名。有礼了,在下乃韩中书次子——名博衍,二十有一、尚未婚配。在下小妹体弱,需日服润肺生养阴露,不巧,被丫鬟遗漏马车上。在下不敢假手他人,不得已来到此处,托人去唤她过来,于此处暂候,还请小姐们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是什么形迹可疑的登徒子。”

    “二哥!”一声黄鹂般清脆的呼唤传来,一抹清新绿意跃入众人眼帘,跟鱼宝儿年岁相仿的姑娘,神采奕奕的笑着靠近韩博衍:“哥、你找我?”

    鱼宝儿三人:“……”目光把姑娘从头扫到尾,没看出来一丝需要吃药的病态。

    “阮小姐,刚才的事您还是跟阮阁老报备一下的好,百花宴的日子还敢下黑手,贵妃娘娘知道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在下就先回避了,请小姐们自便……”

    兄妹俩一前一后离开,博三小姐还好奇的频频回头,很快抬着板舆的宫人到来,将阮馨放了上去。

    “姐,你听说了吗,刚才有个穿黄衣服的小姐掉湖里了,我跟小柔就是听到消息以为是你,吓得赶紧跑出来了,没想到跑到这儿啧啧啧……”

    “打你嘴!”阮馨作势打人:“不是你叫我来丁香树下等你吗,怎么又扯到落水了?”

    鱼宝儿跟苏筱柔对视一眼,收起了嬉笑:“我们一直在暖阁没叫过人。”

    阮馨也回过味来,神情一肃:“赏个花也不太平,是该跟娘娘禀告实情,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的,吃了豹子胆敢在宫里作怪害人!”

    阮馨在家里性子软归软,毕竟有才女之名,因着前阵子疯传自己要和太子定亲,已经太过惹眼怕惹祸上身,今日衣装素雅,更是谨言慎行,只跟小姐妹们静悄悄赏花,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差点着了道!

    一行人快速走向邀月阁,刚到了近前,就发现前方人群嘈杂,有两位命妇心神大乱,哭泣着相扶搀扶往湖里眺望。

    “这又是怎的了?!”贵妃尹氏看到被抬来的阮馨,眉头就是一抽,捂着额头简直要被气晕,好好一场百花宴,她才拢共主持了三回,次次都会出问题,可哪次也没像今日,事儿都赶到一起了,这不是狠狠打她的脸么!

    “我的儿啊……玥儿,这可怎么是好……”

    大概是那落水女子的母亲,望着湖面哀哀呼唤,魂不守舍的往外探着身子,被亲眷死死拉住。

    “出什么事儿了!”

    随着一声颇具威严的呵斥,来不及转身的鱼宝儿被苏筱柔狠狠一扯,噗通跪到了地上,这猝不及防的一拉,她差点直接扑倒五体投地,晕乎乎的支起上半身,就听头顶一道笑声道:“倒也不必如此……”

    沉重的气氛和缓一瞬,被皇帝唤起的众人说明了情况,皇帝看着迟迟不见动静的水面问道:“派了几人下去?”

    “禀圣上,除了善水的几个宫侍,刚才被小公主拉来的六皇子见情况危急,奋不顾身入了水……”

    “胡闹!你们干什么吃的!”皇帝雷霆大怒,自己那个六儿子身子弱成了那个样子,居然还敢下水,这一大帮人居然没人拦着!“一帮子酒囊饭袋,要你们何用!这都多久了,还不加派人手下去把人给我带上来!小六有个好歹,你们通通给我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陛下,等不得了!臣弟善水,先下去探探!”

    扑通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就见那个安王赵瑜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半天才回神,发出一声暴躁的咆哮:“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着他!”赵瑜早年身子有旧疾,比他六儿子好不到哪去,这一个、两个都乱来,气的皇帝鼻孔都在颤:“愣着干什么,都是死的啊,快给朕下去把人捞下来,快去!”

    扑通、扑通又是几声入水声,众人瞪大眼,提心吊胆的看着水面,心急如焚的等待。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呼喊着,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赵瑜用力往回游动,旁边还有个侍卫和宫女一左一右拖着紧紧扯着他胳膊的人,再近些便吃惊地发现,扯着他的人另一个胳膊还死死箍着一个,一群人像一串葫芦一样游到了桥边。

    等终于手忙脚乱把人都抬上来,扯着赵瑜的姑娘——大将军爱女李琳玥,被赶来的御医施救悠悠转醒,满眼感激地冲着赵瑜致谢。

    众御医:“……”

    另一边差点被李琳玥勒死的六皇子赵景寰,吐了一肚子污水也醒了过来,惨白着小脸迷迷瞪瞪看着自己拼死救回的目标——将军爱女李琳玥大小姐,冷到牙齿打颤还难掩仰慕的痴痴望着自己的六叔——赵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懊悔之意气的热血翻涌他直接白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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