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
阿肃本是在天神宫上侍奉天神青玄的首席仙侍，对，也可以叫做顶级狗腿子。
她睁眼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起身，环顾一圈，狗嘴里吐槽道：“这房间可真素雅啊，不是说好的首富吗？怎么像个尼姑庵？”
首富？尼姑庵？难道是仙界投胎系统出了问题？
阿肃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心中一紧，捂着嘴巴懊悔，又不免暗暗惊呼道：“我脑子难道没带下来吗？怎么记忆这么模糊？”
想到这里，后背寒气上来，让她有些发冷。
她的记忆可不能丢失，今生不做天眼玩家的话，那她怎么掌控局面？
“唔，好痛。”阿肃垂着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坠，让她那细小的脖子上支撑不住，连人带头的跌倒在了床榻上，忍不住地瞧着房梁嘀咕着，“这身体这么沉，脑子是下来了吧？”
一阵记忆如电闪雷鸣一般涌入，脑海中的片段不断闪现，但这身体接收度不高，半天也没能将前因后果融合起来，脑中多了好些空白。
恍惚中只记得她好像在天上因为犯了什么事，开罪了林木星君那个死老头，被刚正不阿的冷面战神无极给剔了仙骨，毁了肉身，贬下凡来。
想到这里，凡间的这副身体竟也跟着痛的不得了，心脏都紧得疼，那感觉就跟被那雷公的大铁锤邦邦锤了两拳一样，一阵一阵的。
不过让阿肃纳闷的是，她仙骨都没了，□□也被毁了，如今只有一副魂魄，又怎么会这么疼啊？
许是阿肃的眼睛也有些昏花，连那个站在床幔外面的俊俏小丫头都没看见。
她刚想开口喊声小娘子，却瞧着她抿着嘴，立着手，眼睛巴巴的往外瞅，“小娘子，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小丫头回过头来有些错愕，这声音很熟悉，可小娘子这三个字叫的是谁？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着：“公主，你是在叫合欢吗？”
“废话，这小房间里，不就我和你两个人嘛，不叫你，我还能叫谁？”阿肃看了看这小房里，的确没人啊，除了这些挂着的墨竹画作，就只有惨白发青的床幔纱帘，属实难看。
她嘴角带笑，朝着合欢勾了勾手，“小娘子，过来。”
“是。”合欢应了一声，头皮发麻，公主今日笑得模样，怎的如此可怕？
她低着头，攥着手，迈着小步往房里走，从前□□步便能到的地方，现在走了好久，就在快到床边时，腿也不听使唤地发抖，心里的退堂鼓敲得直作响。
阿肃准备套话的问题刚酝酿在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合欢噗通往下一跪，双腿与地之间发出重重的撞击声，泪水如瀑布一般往下飞，言语中满是愧疚和自责，一通哭诉：“对不起公主，是合欢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你了，合欢这辈子除了公主身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合欢知错了。”
“你错在哪了？”这话一出口，阿肃便觉得有些不对，未免也太顺口了，好像从前对谁经常说起过。
不过，她这次下凡投胎的不是首富吗？
怎么进阶成了公主？
“合欢知错，错在不该带公主去堆雪人，若不是合欢贪玩，公主也不会摔了一跤。公主金枝玉叶的娇贵身体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合欢越说越愧疚，眼泪就跟不值钱一样往下掉，“如今建安王和云公子都远在幽州平叛漠北战乱，若公主千金之躯因合欢受损，合欢更无脸面面对建安王，合欢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公主不要赶合欢离开。”
“等等。”这信息量太大，阿肃的大脑接受不了，她的记忆还没全部恢复，但直觉告诉她，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她将衣服袖子搭在手上充作手帕，替合欢擦了擦眼泪，安抚道：“小娘子，容我缓缓，你也缓缓，咱们都别急，慢慢说好不好？”
合欢被擦拭去了泪水，露出肉鼓鼓的脸蛋，她圆圆的眼睛在发光一样看着阿肃，发髻上的小铃铛也随着她的点头叮当作响。
阿肃轻抬食指，指着合欢的小鼻子轻声问道：“你叫合欢？”
又回过手来，指着她的鼻子，看着合欢问道：“我是公主？”
“嗯。没错，我是合欢，你是公主。”合欢点头，答得肯定，发髻上的铃铛清脆动人。
“你头上的发簪很有特色啊，不过为什么会是个铃铛？”阿肃本想接着问些其他的，但铃铛发出的声响让她有些不舒服，那感觉似曾相识。
合欢垂眸，眼里还有些羞涩，她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铃铛发簪，回道：“这是公主你赏我的生辰礼，说是铃铛一响，你便知我来啦。”
“铃铛一响，我便知道你来了？”阿肃将这句话摘出来，喃喃地念叨着，曾经有人也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后来她才明白，只有狗，才需要摇铃铛。
啪嗒一声，合欢发髻上的铃铛被阿肃猛地扯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摔个稀碎。
跪在地上的合欢惊愕住，缓缓侧过身来，看着地上躺着的是她那般珍重的生辰礼物，那可是公主送她的，刚止住的眼泪又断了线般的掉出来，突然回过身来，连连磕头认错，头与地的猛烈撞击下，是她一声声的“合欢知错，求公主不要厌恶合欢。”
阿肃这才意识到她被那铃铛气昏了头，失态了。
她这样凶猛，肯定吓到了这小丫头，于是连忙爬下床来，扶起合欢，“别磕了，别磕了，我没怪你。”
“公主若是不想看见合欢，合欢自会离得远远的，只求公主不要赶合欢离开皇城。”再次抬头的合欢眼巴巴地求着阿肃，小脑袋上都渗出了鲜血。
还好阿肃见过世面，这伤口不大，留不下疤，连忙从怀里掏出汗巾，准备替她擦血，可嘴里却不免有些担心，蹙着眉问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没两句话就要哭啊！别担心，我没生气，瞧你这鲜血淋漓的可怜小模样，我替你擦下。”
“合欢不敢。”合欢吓得撤后身子闪躲，刚才公主替她拭泪便发火摔了簪子，如今再让公主给她擦血，那一定会将她赶出去的。
阿肃见状，只能丢下汗巾给她，轻声劝道：“别担心，我不会伤你的，你自己擦一下吧。”
她为刚才的偏激行为解释，“刚拔了你那铃铛簪子是因为这话我现在不爱听了。”
为了不让合欢多想，阿肃只能扯个谎，“我前些日子听宫人说，只有狗才需要摇铃铛，你是人，人不需要。”
瞧合欢面上有些思忖之意，阿肃又紧接着安慰道：“等下我赏你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我是奴才，不是人。”铃铛簪子本就是公主赏的，公主想要毁了，合欢自知她也说不得什么，不过，在她的思想里，进宫做奴婢的都不是人，是公主开恩，才许她不以奴婢自称。
“呸。”阿肃狠狠地啐上一口，“这世界是平等的，我们都是人，没有高低贵贱。”
说完后，阿肃又意识到了什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坚定，“总而言之，合欢，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人，是平等的。遇到不平等的事情，要学会替自己争取。”
合欢还是不理解，可阿肃也不打算用几句话来说服她，很快便转了话题，问道：“你刚才说我是堆雪人时，脚滑摔倒后晕倒的吗？”
“嗯。昨夜大雪，今早起来我看积雪有一寸深，便贪玩想要和公主一起堆雪人。然后没有注意到，就让公主摔倒了。”合欢据实已报。
原来如此，不是她的公主摔倒了，而是阿肃猛然占据了这副身体才会让她昏睡过去。
阿肃眯着眼狐疑起来，“那你刚才往外面看什么呢？”她还是不明白，这小丫头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刚才为何鬼鬼祟祟的？
“等陛下。”铃兰垂下头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在阿肃的厉声下才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陛下应该是国事繁忙，才耽搁住了没来得及过来，他对公主跟建安王是一样的，晚些时候自然会来看公主的。”
“不来也罢。”刚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身边有好多人不停走动，最后还有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一直不停念叨，她这才被烦醒的，现在想想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看，想想头皮都发麻。
公主不在乎了？合欢惊讶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泪水还一直在流，自顾自地胡乱擦了一下，不在乎也好，合欢努力扯着嘴笑道：“公主，你刚醒，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充身体的吃食，要不要现在给你端上来？”
这小丫头倒是好得快，刚才还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如今就开始张罗着，不过她的确饿了，“嗯，都端上来吧。”
毕竟谁能拒绝一顿美食呢？
看着这一桌子满汉全席，阿肃放弃了思考，管他首富还是公主，能吃饱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公…公主，你……”合欢看着往日里挑食的公主如今狼吞虎咽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阿肃用力地从八宝鸭上撕扯下一个大鸭腿，放在合欢手里，努力咽下嘴里的那块红烧肉，才顺着气缓缓说道：“这个鸭腿给你，你以后别哭，别生气，我发誓我不会赶你走的。”
“真的？”合欢低头看着手里那香气满溢的鸭腿，又抬头巴巴地望着阿肃。
“真的！”阿肃扯下八宝鸭上另一边的鸭腿，顾不上满手的油腻，与合欢手中的鸭腿碰了碰，俏皮地笑道：“一鸭为定。”
【国破】
阿肃实在想不通，当时她为什么犯那个贱去得罪冷面战神，如今也不会遭受这人间苦难。
在凡间待了两天，着实难受，不但要应付那些来后宫应酬的妇人们，还得日日去像她那凡人阿爹阿娘请安。
都说神仙好，那肯定是好啊。
遥想当年她做首席仙侍时，那可是呼风唤雨，有求必应。
毕竟能混上首席的位置，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唉，这么貌美的皮囊怎么就被我糟蹋了。”看着铜镜中这副弱柳扶风的身姿、倾国倾城的相貌，阿肃真是长吁短叹无数次。
本来下凡前摆在阿肃面前是有三个选择。
大成国首富千金封清，天渊国女将军黄嘤嘤，小月国第一才女康琦。
这三个，闭着眼都能选个好的。
财富，权利，才气，单拎出来都是个顶个得好。
关键貌美如花，身材绝佳，前凸后翘，妙啊妙啊！
阿肃买通司命查看绘制的命运人像时，口水都快垂下来了。
她升仙后格外爱看美女，更是愿意跟仙子打交道，除了司命和林木星君，别的星君都当她有那啥的癖好，纷纷敬而远之，可她却不在意，也乐得清净。
这三个美女，日后都是无灾无难，嫁得如意郎君，恩爱美满一生的。
阿肃没成仙之前就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跟着师傅后面有一餐没一顿地，后来师傅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仙。
别的神仙下凡历劫都专挑坎坷的，可她却不行，非得要有钱、有势、有权、有名、还得漂亮的。
所以这次下凡，她死活不肯要那悲惨人生，非要选个样样都好的。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选择投身首富千金，毕竟有钱在手，吃喝不愁。
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星君在下凡的路上还给她使绊子，导致她耽误了时机，投错了人。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这一耽误就是半个月，可人间已经过了十五年。
按理来说，只要是超过三岁的幼儿都是投不成了，就在阿肃乐呵的以为她不用在凡间受苦时，莫名其妙地附在了十五岁的大成国康宁公主身上。
好在她一向看得开，投错了就投错了，这有吃有喝，有钱有势的多好，还省得阿肃亲自活那十五年，这不就是赚了嘛。
毕竟她当初想投个有钱的，也是为了能天天吃饱肚子，混吃等死，百年以后再飞仙就行。
下凡投胎前那三个选项，她可不是随便选的，而是仔仔细细分析过的。
当女将军还得上战场，天天带兵打仗可累人了，况且刀剑无眼，她凡胎肉、体的难免受伤，没必要下凡还给自己找罪受。
当才女又整天文绉绉的，成仙之前本就没什么墨水，也不是个文化人，让她装才女也怪累人。
本以为将错就错当个公主挺好的，可阿肃大意了啊！
她可是得罪过那个人的，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呢？
失误！真是失误！大失误！
阿肃早该料到，可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怎么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这人间现分三国，天渊国，大成国，小月国。
本来各占封地治理国家一片祥和，也相安无事了数百年，可阿肃刚下凡，还没过上三天好日子，大成国就被天渊给灭了。
她的内心真的是一万只爱吃草的小马路过。
司命星君下凡前千叮咛万嘱咐，她必须得寿终正寝才能飞仙的，就是说不能被人砍死，不能自杀，得正常死了才行。
要是半道上死了，那是会散尽修为被打入恶鬼道受地府小鬼百般折磨一千年，这一千年是不给饭吃的。
散修为、受折磨、阿肃倒是不怕，对她来说也是小儿科，还没成仙的时候挨鞭子、枪林箭雨、过油锅、下盐水都受过，但一千年不给饭吃，这不行啊！
吃饭可是阿肃的优良传统好习惯，即使是成仙了也不敢忘，所以阿肃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赖活着。
可她抬头看着眼前这片人头血海，阿肃都不免有些犯恶心，中午吃的烧鹅都要吐出来了。
难怪天神总说是要在人间受难，这人要是坏起来，也真是可怕。
大成国本不该被灭，但因为大成皇帝是个重视百姓温饱的人，命令全国百姓全面发展经济，多种田，所以壮年男子都去下地干活了，参军的自然少了。
今日是正月初十，这具身体十天前才刚过十五岁，虽然阿肃附身在这具身体中才三天，那个凡人阿爹也老是对她避而不见，但从她内心里还是觉得这凡人皇帝阿爹是个大好人，毕竟吃饭才是百姓最重要的事情。
她没成仙之前从来没吃过饱饭，也许就是以前在凡间受苦太多，导致她成仙后还一日三餐一餐不落。
更是因为吃饭的问题被林木星君笑话了许久。
毕竟仙界中，但凡是个有编制得像样神仙都是不需要吃饭的。
如今这大成国举国只有七十万兵力，可天渊却有数以百万的雄兵。
阿肃下凡的晚，不知为何这大成国的兵力如何划分，只知道皇城加上郊外驻兵也只有十万兵，面对天渊的攻打简直手无缚鸡之力，活生生地待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这不，那凡人皇帝阿爹的人头，现在就挂在了那巍峨的城墙上。
阿肃长叹了口气，她不懂，天渊和大成维持了数百年的和平，怎么说打就打了，还如此残忍激烈？
当初下凡前在司命星君那查看黄嘤嘤和康琦的命数时，阿肃也顺带了解了这人间的形式，毕竟小人物的命运是在国家命运前提下变化的，若国不在，投身再好也会有变数。
按司命的命簿上来说，这三国之间还得有个一百年的和平，难道真的是她下凡后出现了变数？
不过眼前阿肃已经没时间管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命数了，她得苟活着才行。
一身玄色铠甲的男人手持长剑一步步向她们逼近，那把长剑拖在地上发出令人可怖的摩擦声，直到长剑抬起，直指阿肃的凡人皇后阿娘，男人冷声问道：“当真不怕死？”
男人的声音冷漠如水，很是冰凉，阿肃听到后怕得要命，她努力克制这具身体不要颤抖，“你可是天神宫的首席仙侍，怕什么？别怕别怕。”
阿肃心中一直安慰自己，可那凡人皇后阿娘却挺直了腰杆，她抬头毫不畏惧地厉声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宫不怕死，倒是天渊陛下背信弃义，为人不齿，为君不仁，为友不义。”
男人冷哼一声，倒是有几分欣赏这大成皇后的骨气，“这天下是胜利者的天下，这史书也是由胜利者书写，你们崇尚无为而治，不争不抢，可人性是贪婪的，这么一大块肉，总会有恶狼盯上的！”说完便手起刀落，凡人皇后阿娘的头颅便顺着高高的台阶滚落下去。
阿肃刚附身在这具身体上时便觉得她的凡人皇后阿娘好看极了，特别是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可如今看着她睁着眼，没有瞑目的样子，却不由得害怕。
人间可真是可怕啊，她做错了什么，要让她下凡经历这一遭。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酒，烧了一座仙府，毁了半个仙山，把林木星君的万年流苏树换了个时尚的造型而已，林木星君怎么就不依不饶了，非得让她来凡间受苦受难，亏阿肃平日还总是给他送好吃的，都是喂了狗啊！
“康宁公主，你呢？”男人像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他低低地笑，带着寒气的声音审视道，“公主也要像皇后这般不屈吗？”
“扑通”一声，阿肃的双腿便发软似的，毫无骨气地跪下。
“我能屈服吗？”阿肃带着商量的语气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今夜本就乘着月黑杀人，整个宫殿的烛火都被熄了一半，刚才男人没看清，借着侍卫的火把才刚刚看清眼前的女人。
他有些吃惊，怎么会是她？
记忆中的她明明是萧国公的孙女，怎么会变成大成国的公主？
男人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波动，他不敢相信地从口中蹦出那句话：“你……你是丁宝？”
阿肃有些疑惑，她附身的康宁公主本名叫做郁宁，是没有小字的，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这男人看上去就有权有势的，不是个将军就是个皇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她丁宝，但她这次来凡间的任务是寿终正寝，她可不想断了脖子，去地府挨饿！
“丁宝，你不记得我了？”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蹲下狐疑地看着阿肃良久，她好像真的忘了他，竟然没丝毫反应。
阿肃问道：“我……我该记得吗？”
这真是难为阿肃了，她才来三天，好多人都不知道叫啥，关系也都不熟，投胎系统出了问题，人生背调都还没做完就遭遇国破家亡。
男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阿肃怕他会砍了她，又连忙问：“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想我记不记得。”
话刚说出口，阿肃就后悔了，看着男人突然刷白的脸色，这不摆明有仇啊！
“天渊国三皇子陆湛明。”
他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却觉得入骨的寒冷，陆湛明缓缓地将长剑架在了阿肃的脖子上，玩味地看着阿肃，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在耍什么花招。
“对不起，对不起，三皇子万福，是我不对，是我冒犯了。我这脑子不太好，最近总记不住事。”阿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可不想像那凡人阿爹阿娘那般人头落地。
见陆湛明好像不相信她的话，便又说，“这大成国你想要便拿走吧，我不复仇，我知道玉玺在哪，我给你出让位诏书，让你们天渊兼并大成国合理合矩。”
陆湛明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的脸。
阿肃便再次企图说服他，热情地跟他谈起，“看你这一表人才，神武俊朗的模样，一定不是池中物，到时候你凭借着功绩去做太子，做皇帝，那岂不是民心所向？”
怕陆湛明不相信，阿肃又换了一番说辞。
“我本就不喜欢这深宫，你只要给我一间带花的宅院，放我在民间就行。”阿肃举起右手手掌，向天发誓，“真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天天监视我。要是不想看见我，把我安排的远远地也行。”
受苦数十年和挨饿一千年这个选择题，阿肃做得明白。
“你别不说话啊，一切好商量嘛！”
陆湛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人，怎么三年不见，她就忘了自己，性格还变化得如此之大，大到根本不像是他当时认识的丁宝？
他将长剑架在阿肃的脖子间，冷声问道：“青明山上，阿难不难。”
阿肃心想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这还在新春，怎么就清明了，还难不难的。
但奈何现在小命在他手上，便努力挤出笑容，翘起兰花指，轻轻别着刀尖，慢慢地拿下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英勇无畏地说道：“这么的吧，英勇伟岸的三皇子殿下，我郁宁求你饶我一命，让我当牛做马，做你婢女伺候你都成，只要你高抬贵手别杀我。”
这够卑微了吧！
阿肃真的是为了活命再次向他低了头。
想当年稀里糊涂上了仙界，那可是一路上扶摇直上，在天神的肯定下坐稳了首席仙侍的位置数万年，论当舔狗可是响当当的，她敢称第二，仙界没人敢称第一。
更何况，她现在有着康宁公主这绝美的容颜，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陆湛明愣了半晌，幽幽地才开口，“你莫不是中邪了？”
阿肃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这都能被看出？”
转念一想，自己真是愚蠢，那凡人皇帝阿爹和皇后阿娘都是无比高傲的人，嘴硬到人头落地都能不屈不挠，他们的孩子肯定也是个随了爹娘的性格、是个宁死不屈的主。
可她是阿肃，她总不能嘴硬，然后被这个陆湛明一刀结果、人头落地了吧。
不行不行，她必须赖活着，就是阎王老头来拉都不能去。
阿肃从地上站起来，挺直了腰杆，直勾勾地看着陆湛明说道，“怎么的？三皇子殿下是不想我活？不想跟本宫成亲了？本宫给你台阶你都不愿意下？”
阿肃在赌。
她来凡间三天，按照规矩日日去皇后那请安，从来没听过这个皇后阿娘叫过自己丁宝。
既然康宁公主也没有小字，那这个丁宝一定是陆湛明对她专属的爱称！
阿肃断定，他们两人之前肯定认识，而且有情感纠葛。
所以，她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陆湛明与郁宁互生情愫，但是康宁公主为大成皇帝独女，大成皇帝不愿女儿前去和亲，陆湛明他便恼羞成怒，召集天渊将士踏平大成，一怒之下，只为夺得美人。
阿肃对郁宁的美貌很有自信，这天下不会有男人能拒绝得了郁宁的皮囊，就连阿肃看惯了天上的仙娥后，初次见到铜镜中的郁宁都被情不自禁地吸引。
“跟你成亲？”陆湛明很会抓重点。
“是。”阿肃表现出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内心却已经在翻腾了。
嘿嘿，她赌对了，这男人嘛，难过美人关也是能理解的。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远处走来的是个身着银白色铠甲，手持长缨枪，英姿飒爽的少年女将军，阿肃记得这个人的长相，这就是当初的第二选项，天渊国的黄嘤嘤。
阿肃本是在天神宫上侍奉天神青玄的首席仙侍，对，也可以叫做顶级狗腿子。
她睁眼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起身，环顾一圈，狗嘴里吐槽道：“这房间可真素雅啊，不是说好的首富吗？怎么像个尼姑庵？”
首富？尼姑庵？难道是仙界投胎系统出了问题？
阿肃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心中一紧，捂着嘴巴懊悔，又不免暗暗惊呼道：“我脑子难道没带下来吗？怎么记忆这么模糊？”
想到这里，后背寒气上来，让她有些发冷。
她的记忆可不能丢失，今生不做天眼玩家的话，那她怎么掌控局面？
“唔，好痛。”阿肃垂着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坠，让她那细小的脖子上支撑不住，连人带头的跌倒在了床榻上，忍不住地瞧着房梁嘀咕着，“这身体这么沉，脑子是下来了吧？”
一阵记忆如电闪雷鸣一般涌入，脑海中的片段不断闪现，但这身体接收度不高，半天也没能将前因后果融合起来，脑中多了好些空白。
恍惚中只记得她好像在天上因为犯了什么事，开罪了林木星君那个死老头，被刚正不阿的冷面战神无极给剔了仙骨，毁了肉身，贬下凡来。
想到这里，凡间的这副身体竟也跟着痛的不得了，心脏都紧得疼，那感觉就跟被那雷公的大铁锤邦邦锤了两拳一样，一阵一阵的。
不过让阿肃纳闷的是，她仙骨都没了，□□也被毁了，如今只有一副魂魄，又怎么会这么疼啊？
许是阿肃的眼睛也有些昏花，连那个站在床幔外面的俊俏小丫头都没看见。
她刚想开口喊声小娘子，却瞧着她抿着嘴，立着手，眼睛巴巴的往外瞅，“小娘子，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小丫头回过头来有些错愕，这声音很熟悉，可小娘子这三个字叫的是谁？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着：“公主，你是在叫合欢吗？”
“废话，这小房间里，不就我和你两个人嘛，不叫你，我还能叫谁？”阿肃看了看这小房里，的确没人啊，除了这些挂着的墨竹画作，就只有惨白发青的床幔纱帘，属实难看。
她嘴角带笑，朝着合欢勾了勾手，“小娘子，过来。”
“是。”合欢应了一声，头皮发麻，公主今日笑得模样，怎的如此可怕？
她低着头，攥着手，迈着小步往房里走，从前□□步便能到的地方，现在走了好久，就在快到床边时，腿也不听使唤地发抖，心里的退堂鼓敲得直作响。
阿肃准备套话的问题刚酝酿在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合欢噗通往下一跪，双腿与地之间发出重重的撞击声，泪水如瀑布一般往下飞，言语中满是愧疚和自责，一通哭诉：“对不起公主，是合欢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你了，合欢这辈子除了公主身边，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合欢知错了。”
“你错在哪了？”这话一出口，阿肃便觉得有些不对，未免也太顺口了，好像从前对谁经常说起过。
不过，她这次下凡投胎的不是首富吗？
怎么进阶成了公主？
“合欢知错，错在不该带公主去堆雪人，若不是合欢贪玩，公主也不会摔了一跤。公主金枝玉叶的娇贵身体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合欢越说越愧疚，眼泪就跟不值钱一样往下掉，“如今建安王和云公子都远在幽州平叛漠北战乱，若公主千金之躯因合欢受损，合欢更无脸面面对建安王，合欢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公主不要赶合欢离开。”
“等等。”这信息量太大，阿肃的大脑接受不了，她的记忆还没全部恢复，但直觉告诉她，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她将衣服袖子搭在手上充作手帕，替合欢擦了擦眼泪，安抚道：“小娘子，容我缓缓，你也缓缓，咱们都别急，慢慢说好不好？”
合欢被擦拭去了泪水，露出肉鼓鼓的脸蛋，她圆圆的眼睛在发光一样看着阿肃，发髻上的小铃铛也随着她的点头叮当作响。
阿肃轻抬食指，指着合欢的小鼻子轻声问道：“你叫合欢？”
又回过手来，指着她的鼻子，看着合欢问道：“我是公主？”
“嗯。没错，我是合欢，你是公主。”合欢点头，答得肯定，发髻上的铃铛清脆动人。
“你头上的发簪很有特色啊，不过为什么会是个铃铛？”阿肃本想接着问些其他的，但铃铛发出的声响让她有些不舒服，那感觉似曾相识。
合欢垂眸，眼里还有些羞涩，她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铃铛发簪，回道：“这是公主你赏我的生辰礼，说是铃铛一响，你便知我来啦。”
“铃铛一响，我便知道你来了？”阿肃将这句话摘出来，喃喃地念叨着，曾经有人也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后来她才明白，只有狗，才需要摇铃铛。
啪嗒一声，合欢发髻上的铃铛被阿肃猛地扯下，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摔个稀碎。
跪在地上的合欢惊愕住，缓缓侧过身来，看着地上躺着的是她那般珍重的生辰礼物，那可是公主送她的，刚止住的眼泪又断了线般的掉出来，突然回过身来，连连磕头认错，头与地的猛烈撞击下，是她一声声的“合欢知错，求公主不要厌恶合欢。”
阿肃这才意识到她被那铃铛气昏了头，失态了。
她这样凶猛，肯定吓到了这小丫头，于是连忙爬下床来，扶起合欢，“别磕了，别磕了，我没怪你。”
“公主若是不想看见合欢，合欢自会离得远远的，只求公主不要赶合欢离开皇城。”再次抬头的合欢眼巴巴地求着阿肃，小脑袋上都渗出了鲜血。
还好阿肃见过世面，这伤口不大，留不下疤，连忙从怀里掏出汗巾，准备替她擦血，可嘴里却不免有些担心，蹙着眉问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没两句话就要哭啊！别担心，我没生气，瞧你这鲜血淋漓的可怜小模样，我替你擦下。”
“合欢不敢。”合欢吓得撤后身子闪躲，刚才公主替她拭泪便发火摔了簪子，如今再让公主给她擦血，那一定会将她赶出去的。
阿肃见状，只能丢下汗巾给她，轻声劝道：“别担心，我不会伤你的，你自己擦一下吧。”
她为刚才的偏激行为解释，“刚拔了你那铃铛簪子是因为这话我现在不爱听了。”
为了不让合欢多想，阿肃只能扯个谎，“我前些日子听宫人说，只有狗才需要摇铃铛，你是人，人不需要。”
瞧合欢面上有些思忖之意，阿肃又紧接着安慰道：“等下我赏你个更漂亮的好不好？”
“我是奴才，不是人。”铃铛簪子本就是公主赏的，公主想要毁了，合欢自知她也说不得什么，不过，在她的思想里，进宫做奴婢的都不是人，是公主开恩，才许她不以奴婢自称。
“呸。”阿肃狠狠地啐上一口，“这世界是平等的，我们都是人，没有高低贵贱。”
说完后，阿肃又意识到了什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坚定，“总而言之，合欢，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人，是平等的。遇到不平等的事情，要学会替自己争取。”
合欢还是不理解，可阿肃也不打算用几句话来说服她，很快便转了话题，问道：“你刚才说我是堆雪人时，脚滑摔倒后晕倒的吗？”
“嗯。昨夜大雪，今早起来我看积雪有一寸深，便贪玩想要和公主一起堆雪人。然后没有注意到，就让公主摔倒了。”合欢据实已报。
原来如此，不是她的公主摔倒了，而是阿肃猛然占据了这副身体才会让她昏睡过去。
阿肃眯着眼狐疑起来，“那你刚才往外面看什么呢？”她还是不明白，这小丫头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刚才为何鬼鬼祟祟的？
“等陛下。”铃兰垂下头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在阿肃的厉声下才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陛下应该是国事繁忙，才耽搁住了没来得及过来，他对公主跟建安王是一样的，晚些时候自然会来看公主的。”
“不来也罢。”刚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身边有好多人不停走动，最后还有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一直不停念叨，她这才被烦醒的，现在想想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看，想想头皮都发麻。
公主不在乎了？合欢惊讶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泪水还一直在流，自顾自地胡乱擦了一下，不在乎也好，合欢努力扯着嘴笑道：“公主，你刚醒，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充身体的吃食，要不要现在给你端上来？”
这小丫头倒是好得快，刚才还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如今就开始张罗着，不过她的确饿了，“嗯，都端上来吧。”
毕竟谁能拒绝一顿美食呢？
看着这一桌子满汉全席，阿肃放弃了思考，管他首富还是公主，能吃饱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公…公主，你……”合欢看着往日里挑食的公主如今狼吞虎咽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阿肃用力地从八宝鸭上撕扯下一个大鸭腿，放在合欢手里，努力咽下嘴里的那块红烧肉，才顺着气缓缓说道：“这个鸭腿给你，你以后别哭，别生气，我发誓我不会赶你走的。”
“真的？”合欢低头看着手里那香气满溢的鸭腿，又抬头巴巴地望着阿肃。
“真的！”阿肃扯下八宝鸭上另一边的鸭腿，顾不上满手的油腻，与合欢手中的鸭腿碰了碰，俏皮地笑道：“一鸭为定。”
【国破】
阿肃实在想不通，当时她为什么犯那个贱去得罪冷面战神，如今也不会遭受这人间苦难。
在凡间待了两天，着实难受，不但要应付那些来后宫应酬的妇人们，还得日日去像她那凡人阿爹阿娘请安。
都说神仙好，那肯定是好啊。
遥想当年她做首席仙侍时，那可是呼风唤雨，有求必应。
毕竟能混上首席的位置，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唉，这么貌美的皮囊怎么就被我糟蹋了。”看着铜镜中这副弱柳扶风的身姿、倾国倾城的相貌，阿肃真是长吁短叹无数次。
本来下凡前摆在阿肃面前是有三个选择。
大成国首富千金封清，天渊国女将军黄嘤嘤，小月国第一才女康琦。
这三个，闭着眼都能选个好的。
财富，权利，才气，单拎出来都是个顶个得好。
关键貌美如花，身材绝佳，前凸后翘，妙啊妙啊！
阿肃买通司命查看绘制的命运人像时，口水都快垂下来了。
她升仙后格外爱看美女，更是愿意跟仙子打交道，除了司命和林木星君，别的星君都当她有那啥的癖好，纷纷敬而远之，可她却不在意，也乐得清净。
这三个美女，日后都是无灾无难，嫁得如意郎君，恩爱美满一生的。
阿肃没成仙之前就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跟着师傅后面有一餐没一顿地，后来师傅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仙。
别的神仙下凡历劫都专挑坎坷的，可她却不行，非得要有钱、有势、有权、有名、还得漂亮的。
所以这次下凡，她死活不肯要那悲惨人生，非要选个样样都好的。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选择投身首富千金，毕竟有钱在手，吃喝不愁。
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星君在下凡的路上还给她使绊子，导致她耽误了时机，投错了人。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这一耽误就是半个月，可人间已经过了十五年。
按理来说，只要是超过三岁的幼儿都是投不成了，就在阿肃乐呵的以为她不用在凡间受苦时，莫名其妙地附在了十五岁的大成国康宁公主身上。
好在她一向看得开，投错了就投错了，这有吃有喝，有钱有势的多好，还省得阿肃亲自活那十五年，这不就是赚了嘛。
毕竟她当初想投个有钱的，也是为了能天天吃饱肚子，混吃等死，百年以后再飞仙就行。
下凡投胎前那三个选项，她可不是随便选的，而是仔仔细细分析过的。
当女将军还得上战场，天天带兵打仗可累人了，况且刀剑无眼，她凡胎肉、体的难免受伤，没必要下凡还给自己找罪受。
当才女又整天文绉绉的，成仙之前本就没什么墨水，也不是个文化人，让她装才女也怪累人。
本以为将错就错当个公主挺好的，可阿肃大意了啊！
她可是得罪过那个人的，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呢？
失误！真是失误！大失误！
阿肃早该料到，可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怎么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这人间现分三国，天渊国，大成国，小月国。
本来各占封地治理国家一片祥和，也相安无事了数百年，可阿肃刚下凡，还没过上三天好日子，大成国就被天渊给灭了。
她的内心真的是一万只爱吃草的小马路过。
司命星君下凡前千叮咛万嘱咐，她必须得寿终正寝才能飞仙的，就是说不能被人砍死，不能自杀，得正常死了才行。
要是半道上死了，那是会散尽修为被打入恶鬼道受地府小鬼百般折磨一千年，这一千年是不给饭吃的。
散修为、受折磨、阿肃倒是不怕，对她来说也是小儿科，还没成仙的时候挨鞭子、枪林箭雨、过油锅、下盐水都受过，但一千年不给饭吃，这不行啊！
吃饭可是阿肃的优良传统好习惯，即使是成仙了也不敢忘，所以阿肃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赖活着。
可她抬头看着眼前这片人头血海，阿肃都不免有些犯恶心，中午吃的烧鹅都要吐出来了。
难怪天神总说是要在人间受难，这人要是坏起来，也真是可怕。
大成国本不该被灭，但因为大成皇帝是个重视百姓温饱的人，命令全国百姓全面发展经济，多种田，所以壮年男子都去下地干活了，参军的自然少了。
今日是正月初十，这具身体十天前才刚过十五岁，虽然阿肃附身在这具身体中才三天，那个凡人阿爹也老是对她避而不见，但从她内心里还是觉得这凡人皇帝阿爹是个大好人，毕竟吃饭才是百姓最重要的事情。
她没成仙之前从来没吃过饱饭，也许就是以前在凡间受苦太多，导致她成仙后还一日三餐一餐不落。
更是因为吃饭的问题被林木星君笑话了许久。
毕竟仙界中，但凡是个有编制得像样神仙都是不需要吃饭的。
如今这大成国举国只有七十万兵力，可天渊却有数以百万的雄兵。
阿肃下凡的晚，不知为何这大成国的兵力如何划分，只知道皇城加上郊外驻兵也只有十万兵，面对天渊的攻打简直手无缚鸡之力，活生生地待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这不，那凡人皇帝阿爹的人头，现在就挂在了那巍峨的城墙上。
阿肃长叹了口气，她不懂，天渊和大成维持了数百年的和平，怎么说打就打了，还如此残忍激烈？
当初下凡前在司命星君那查看黄嘤嘤和康琦的命数时，阿肃也顺带了解了这人间的形式，毕竟小人物的命运是在国家命运前提下变化的，若国不在，投身再好也会有变数。
按司命的命簿上来说，这三国之间还得有个一百年的和平，难道真的是她下凡后出现了变数？
不过眼前阿肃已经没时间管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命数了，她得苟活着才行。
一身玄色铠甲的男人手持长剑一步步向她们逼近，那把长剑拖在地上发出令人可怖的摩擦声，直到长剑抬起，直指阿肃的凡人皇后阿娘，男人冷声问道：“当真不怕死？”
男人的声音冷漠如水，很是冰凉，阿肃听到后怕得要命，她努力克制这具身体不要颤抖，“你可是天神宫的首席仙侍，怕什么？别怕别怕。”
阿肃心中一直安慰自己，可那凡人皇后阿娘却挺直了腰杆，她抬头毫不畏惧地厉声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宫不怕死，倒是天渊陛下背信弃义，为人不齿，为君不仁，为友不义。”
男人冷哼一声，倒是有几分欣赏这大成皇后的骨气，“这天下是胜利者的天下，这史书也是由胜利者书写，你们崇尚无为而治，不争不抢，可人性是贪婪的，这么一大块肉，总会有恶狼盯上的！”说完便手起刀落，凡人皇后阿娘的头颅便顺着高高的台阶滚落下去。
阿肃刚附身在这具身体上时便觉得她的凡人皇后阿娘好看极了，特别是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可如今看着她睁着眼，没有瞑目的样子，却不由得害怕。
人间可真是可怕啊，她做错了什么，要让她下凡经历这一遭。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酒，烧了一座仙府，毁了半个仙山，把林木星君的万年流苏树换了个时尚的造型而已，林木星君怎么就不依不饶了，非得让她来凡间受苦受难，亏阿肃平日还总是给他送好吃的，都是喂了狗啊！
“康宁公主，你呢？”男人像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他低低地笑，带着寒气的声音审视道，“公主也要像皇后这般不屈吗？”
“扑通”一声，阿肃的双腿便发软似的，毫无骨气地跪下。
“我能屈服吗？”阿肃带着商量的语气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今夜本就乘着月黑杀人，整个宫殿的烛火都被熄了一半，刚才男人没看清，借着侍卫的火把才刚刚看清眼前的女人。
他有些吃惊，怎么会是她？
记忆中的她明明是萧国公的孙女，怎么会变成大成国的公主？
男人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波动，他不敢相信地从口中蹦出那句话：“你……你是丁宝？”
阿肃有些疑惑，她附身的康宁公主本名叫做郁宁，是没有小字的，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这男人看上去就有权有势的，不是个将军就是个皇子。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她丁宝，但她这次来凡间的任务是寿终正寝，她可不想断了脖子，去地府挨饿！
“丁宝，你不记得我了？”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蹲下狐疑地看着阿肃良久，她好像真的忘了他，竟然没丝毫反应。
阿肃问道：“我……我该记得吗？”
这真是难为阿肃了，她才来三天，好多人都不知道叫啥，关系也都不熟，投胎系统出了问题，人生背调都还没做完就遭遇国破家亡。
男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阿肃怕他会砍了她，又连忙问：“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想想我记不记得。”
话刚说出口，阿肃就后悔了，看着男人突然刷白的脸色，这不摆明有仇啊！
“天渊国三皇子陆湛明。”
他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却觉得入骨的寒冷，陆湛明缓缓地将长剑架在了阿肃的脖子上，玩味地看着阿肃，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在耍什么花招。
“对不起，对不起，三皇子万福，是我不对，是我冒犯了。我这脑子不太好，最近总记不住事。”阿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可不想像那凡人阿爹阿娘那般人头落地。
见陆湛明好像不相信她的话，便又说，“这大成国你想要便拿走吧，我不复仇，我知道玉玺在哪，我给你出让位诏书，让你们天渊兼并大成国合理合矩。”
陆湛明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的脸。
阿肃便再次企图说服他，热情地跟他谈起，“看你这一表人才，神武俊朗的模样，一定不是池中物，到时候你凭借着功绩去做太子，做皇帝，那岂不是民心所向？”
怕陆湛明不相信，阿肃又换了一番说辞。
“我本就不喜欢这深宫，你只要给我一间带花的宅院，放我在民间就行。”阿肃举起右手手掌，向天发誓，“真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天天监视我。要是不想看见我，把我安排的远远地也行。”
受苦数十年和挨饿一千年这个选择题，阿肃做得明白。
“你别不说话啊，一切好商量嘛！”
陆湛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人，怎么三年不见，她就忘了自己，性格还变化得如此之大，大到根本不像是他当时认识的丁宝？
他将长剑架在阿肃的脖子间，冷声问道：“青明山上，阿难不难。”
阿肃心想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这还在新春，怎么就清明了，还难不难的。
但奈何现在小命在他手上，便努力挤出笑容，翘起兰花指，轻轻别着刀尖，慢慢地拿下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英勇无畏地说道：“这么的吧，英勇伟岸的三皇子殿下，我郁宁求你饶我一命，让我当牛做马，做你婢女伺候你都成，只要你高抬贵手别杀我。”
这够卑微了吧！
阿肃真的是为了活命再次向他低了头。
想当年稀里糊涂上了仙界，那可是一路上扶摇直上，在天神的肯定下坐稳了首席仙侍的位置数万年，论当舔狗可是响当当的，她敢称第二，仙界没人敢称第一。
更何况，她现在有着康宁公主这绝美的容颜，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陆湛明愣了半晌，幽幽地才开口，“你莫不是中邪了？”
阿肃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这都能被看出？”
转念一想，自己真是愚蠢，那凡人皇帝阿爹和皇后阿娘都是无比高傲的人，嘴硬到人头落地都能不屈不挠，他们的孩子肯定也是个随了爹娘的性格、是个宁死不屈的主。
可她是阿肃，她总不能嘴硬，然后被这个陆湛明一刀结果、人头落地了吧。
不行不行，她必须赖活着，就是阎王老头来拉都不能去。
阿肃从地上站起来，挺直了腰杆，直勾勾地看着陆湛明说道，“怎么的？三皇子殿下是不想我活？不想跟本宫成亲了？本宫给你台阶你都不愿意下？”
阿肃在赌。
她来凡间三天，按照规矩日日去皇后那请安，从来没听过这个皇后阿娘叫过自己丁宝。
既然康宁公主也没有小字，那这个丁宝一定是陆湛明对她专属的爱称！
阿肃断定，他们两人之前肯定认识，而且有情感纠葛。
所以，她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陆湛明与郁宁互生情愫，但是康宁公主为大成皇帝独女，大成皇帝不愿女儿前去和亲，陆湛明他便恼羞成怒，召集天渊将士踏平大成，一怒之下，只为夺得美人。
阿肃对郁宁的美貌很有自信，这天下不会有男人能拒绝得了郁宁的皮囊，就连阿肃看惯了天上的仙娥后，初次见到铜镜中的郁宁都被情不自禁地吸引。
“跟你成亲？”陆湛明很会抓重点。
“是。”阿肃表现出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内心却已经在翻腾了。
嘿嘿，她赌对了，这男人嘛，难过美人关也是能理解的。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远处走来的是个身着银白色铠甲，手持长缨枪，英姿飒爽的少年女将军，阿肃记得这个人的长相，这就是当初的第二选项，天渊国的黄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