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折花宴的第六天。《自叙帖》花落谁家,将在今日决定。

    《自叙帖》是三百年前,米弗米大家的书法作品。此帖饱经三百年的风霜,曾因战火纷飞,流落到异国他乡,兜兜转转才回到了中原。

    很多文人雅士,希望能够一睹此帖。就连此帖的拓印本,也可让人趋之若鹜。

    今天的这场比赛,可以说,整个洛阳城都在期待着。

    因为其中一方是七剑的谢清欢,另一方是盟主府的小公子。

    据传,谢清欢是现如今的七剑里,实力最为强悍的,有“剑斩浮云”之称。当世年轻人之中,大概无人能够胜于他。

    而柳颉之成名较之谢清欢稍晚个两三年,此人似乎更长于权术,而非武技。不过他也凭着一手点穴戳经的功夫,靠着一柄折扇,杀入决赛,来到谢清欢面前。

    两人皆为人中龙凤,是以这场比赛可谓是“万众期盼”。

    离开场还有一个时辰时,整个神凰楼便已被前来观赛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沿着朱雀大街,挨着神凰楼附近的茶馆酒肆,能够略略看到比赛场地的地方,也挤满了人。

    折花宴这样万人空巷的场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再一个令人乐道的就,是在离场地最近的地方,观赏比赛的绝佳位置,有很多都是城中妙龄的女子。

    毕竟谢清欢有着“风月为骨”的形容,柳颉之亦是“公子世无双”的存在。

    两人都有数量颇为可观的追求者和爱慕者,现在二人同台竞技,确实可以说让满城少女为之疯狂。

    或许是知晓观众的心理吧,谢清欢和柳颉之的比赛场地不再使用昨天的那种环形擂台,而是换到了茂林修竹,依凤池、靠矮山的一处风景优雅之地。

    凤凰池上,悬着一条细细的绳索,偌大水面上,零零散散分布着或高或矮的梅花桩。

    想来他们比赛的主场,便是在这凤凰池上了。

    这无疑让观众期待的心情,更上一层。

    熊初墨让家人早早预定了一处好位置,她今日来的也早,一直坐在此处等候。她今天绾了个双刀髻,头上簪着莲花状的通草绒花。还细细涂了眼妆,摸了胭脂,唇上点着名贵的口脂。身上穿着天水碧的裙子,胳膊处缠绕着披帛。

    虽然来此的很多姑娘也都细细打扮过,但是她们太过招摇,反倒成了熊初墨的陪衬,令她在人群中十分抢眼夺目,任谁看了也得称一句“超凡脱俗”。

    而熊初墨本是微有肌,脸蛋有些圆润的姑娘,所以她比起别的姑娘小姐,特有一层娇憨在骨子里,天生惹人欢喜。

    “熊初墨也太好看了,我怎么就跟她撞了颜色呢。”一个姑娘撇着嘴,她也穿着天水碧的衣裳,硬生生被熊初墨比下去了。

    姑娘同来的女伴连忙安慰她:“谁不知道熊初墨本身就是咱洛阳数一数二的美人,和她撞衫,确实惨。不过呢,你也不用气馁,你看看咱们满楼的姑娘,除了白衣裳的颜司虞,哪个比她好看?”

    那姑娘仍然有些难过,她问道:“怎么不见那什么虹以歌?她娘亲原来不是武林第一美人么?我真的好奇,她会不会也很好看。没参加折花宴就算了,她哥哥来比赛,也不见她人?”

    “说是称病不出呢。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太好看吧,或者说,不够惊艳?荒原行上,她是靠臭脾气,嚣张跋扈出的名,而非容貌。我听旁人说,这姑娘像她爹爹多些,眉眼英气些。哎,咱们还是安心看比赛吧,别讨论不相干的了。反正都在洛阳,总有机会见面不是?深交怕是不能了,看荒原行传来的话,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人美心善有实力,果然难得。多少年再出一个蓝宫主呢?不过咱们这辈,有个熊初墨,还算能拿得出手……哎!小公子来了!”

    熊初墨听后面两人唠八卦,听的津津有味,她们忽然大喊一声,让她回神。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场地就沸腾了起来,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熊初墨有些激动,她也想站起来,认真看一看柳颉之,但她的理智跟她讲,不能和旁人一样失态,丢了自己的形象。

    是以,熊初墨虽然内心翻江倒海,但面子上,还是淡淡的。只是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场上。

    柳颉之和平常的样子并无二般,他唇边笑意清浅,手里捏着一柄折扇,只是背上罕见地背上了两把长刀。

    他入场没多久,谢清欢也到了。

    谢清欢抱琴负剑,神色清冷。

    这下子,场上的尖叫声再度翻了一倍,似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谢清欢略皱着眉头,他觉得很吵,更担心这样喧闹的场面会影响他拔剑抚琴。

    好在神凰楼很快派人出来,敲了锣,令沸反盈天的场地,安静了下来。

    “折花宴决赛第二场!正式开始!”

    锣响声落。

    所有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伸长了脖子往场地里瞅着。

    柳、谢二人遥遥对望,两人拱手作揖之后,分别来到了凤凰池畔,细索的两端。

    凤凰池上一根细索在风中摇摇晃晃,底下是数丈深的池水。池边细柳迎风,各色花朵肆意开着。

    未及众人看清他们动作,柳、谢二人已上了细索。

    谢清欢稍稍抬眸,修长手指在琴上拨出一个音。

    这一声并不大,却令柳颉之脚下绳索颤动不止,摇摇晃晃。

    柳颉之向上一跳,同时向前三尺,避开对方这个小小的动作。

    谢清欢垂目,并不看柳颉之,反手扫弦。

    七弦一声,携刀剑之意。恍惚之中,似有长刀短剑冲着柳颉之而去!

    两人相距数丈,但琴音不绝,刀剑呼啸不止,及至柳颉之跟前,仍如刚刚迸发出来一样,并未有“强弩之末”的感觉。

    柳颉之手握折扇,“咄”“咄”两声,将肉眼依稀可见的“刀剑”弹开。但他的身体,还是被冲击地,后退到了原点。

    谢清欢的天琴神功,更胜其父。柳颉之在岳阳城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巨蟒再度现世时,眼前的谢清欢接连三曲,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将巨蟒生生拖住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他的琴音几乎能够在豪雨如注的时候,压住漫天风雨,渗透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

    谢清欢刚刚出手的那两声,不过是漫不经心的弹拨,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柳颉之昨天听师父给自己分析,最后慕谦和蔼的摸摸他的脑壳,说:“你能让他拔剑,就算不负为师的教导了。”

    柳颉之其实挺不甘心的,但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擅长打斗。谢清欢可以说是全方位压制他的,硬要靠蛮力闯过去,是不可能赢的。

    只是,天琴神功本就是远程的攻击,除了近身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法子。

    眼下可万万不能被禁锢在原地,还是要杀到谢清欢前,才能摆脱现在被动的状态。

    柳颉之冷静地思考着,但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的负面情绪正在影响着自己。

    光是空想而不去行动,并不是柳颉之的行事作风。

    而此时此刻,柳颉之明明在内心已经拿定了主意,却仍未付诸行动。他像一块木头似的,僵硬地立在湖面上。

    纤细的绳索上,琴声低吟,谢清欢的十指之下,琴弦轻轻颤动着。

    凤凰池的水面上,泛起细一圈圈涟漪,好似有小雨打在湖面上。而周围无风,今日更是个艳阳明媚的好天气。

    琴音与湖水一起震动,二者共振,在柳颉之的位置上,琴音无限放大,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死死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到底该怎么办?柳颉之还在斟酌着,他从未在切磋时,如此犹豫。

    “小公子怎么不动啊?”围观者议论纷纷。

    在台下看着二人比赛的熊初墨在袖中悄然搅紧了自己的手帕,面上也带了愁容:怎么会这样呢?

    正在众人心下都惊讶于这个诡异的场面的时候,柳颉之忽然在绳索上晃了两晃,居然一头栽倒了下来!

    “小心!”看台上发出一阵惊呼。

    熊初墨忍不住站了起来,若不是有婢女拦着,她几乎就要翻身下去,抢身飞到湖中央去了。

    湖面的凉气顺着好容易杀进来的微风,灌入柳颉之的衣领,叫他浑身一哆嗦。

    也直到此刻,柳颉之才彻底清醒过来——天琴神功,不仅可以以琴声化虚为实,更能影响人的心智。前旋风剑主,曾用一首《渔樵问答》控制了冰魄剑主的心神,险叫她脱力而亡!现如今,谢清欢如法炮制,将柳颉之钉在原地,想让他变得无比谨慎,不敢出手。直到失控坠下湖水,这场比赛,谢清欢便赢了!

    柳颉之唇角上扬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在身躯快要接触到湖面的瞬间,他的身形忽然变得诡异无比。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将自己翻过来,贴着水面,横着飞向了最近的一处梅花桩。

    水面一丝波澜都没有。

    几乎是同一时刻,寒光乍现,一把长刀霍然出现在了柳颉之的手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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