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子灵还要跟着秦翊沫去学习,所以他带着顾横波做的干粮离开了不器斋。剩余的几人也散了开去,各忙各的去了。

    迟袅袅此来洛阳本打算在客栈住几日就走,现今遇到了七剑和颜司虞,便改了主意,预备与颜司虞同宿在不器斋,顺便再见见许久未见的虹以歌。

    “你来的既巧又不巧,按说小虹今日就会回来了,也不知被什么耽搁了。”颜司虞挽着迟袅袅的手臂,无奈地摇头,颇为她惋惜。

    她俩正漫步在洛阳的街头,一人拿着一包蜜饯,把臂同游。

    神都夜景自有一番独有的韵味,洛阳城临靠洛水而建,洛水支流横穿全城,漫天繁星的倒影在河中,可谓是万家灯火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没事,正好我多住一阵子。”迟袅袅不以为意,她看着四周的风景,心情大好。塞了一个蜜饯在嘴里后,迟袅袅眼珠微动,看着身边的颜司虞,脸上带着揶揄的神色,“说说,心情如何啊?”

    “啊?”颜司虞脑子略略发蒙,“袅袅在说什么?”

    迟袅袅冲她挤眼睛:“见到心心念念的三绝居士,怎么样?”

    幂篱之下,颜司虞的那张清秀的面孔,忽的染上了绯红,连带着她的耳根子都隐隐作烫。她的右手拍拍自己的面颊,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她的声音却是十分激动和兴奋:“迟袅袅,我跟你讲!他特别好!江湖人总说他‘骄矜’,谢公子那叫‘骄矜’吗?那是自信好吗?之前我还不信,有人称得上‘风月为骨’,毕竟就连我家小公子也担不起这四个字,直到见了谢公子,他真的太好了!”

    迟袅袅被颜司虞那激越的心情震惊到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连声劝道:“姐妹,淡定些,咱也是见过世面的。”

    “你不知道,他写字的样子有多好看,他抚琴的模样也漂亮极了。”颜司虞痴痴地往前走了两步,仿佛她说的人就在眼前,“你不知道,他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是什么样的,院中竹影徘徊,琴音泠泠,夜风为伴,月色弗如。‘清风砌我骨,长月还似我。不若人间走一趟,喝我一碗排骨汤’。”

    说到“排骨汤”三字时,颜司虞眼中的光芒骤然暗了下去,她抓住迟袅袅的手,认真而紧张地问道:“袅袅,我做的菜真的好吃吗?”

    对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迟袅袅有片刻发愣:“啊?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迟袅袅感到万分的摸不着头脑,因为颜司虞做饭的手艺,在她这里可以排进前三,在迟袅袅的印象里,颜司虞对自己的厨艺也很是自信,这姑娘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颜司虞撇撇嘴:“不是啦,今天的醉膏蟹,谢公子一口都没吃,以前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做的饭哎。”

    “哈?”迟袅袅张大了嘴,“狗男人这么挑的吗?”

    “我也不好意思去问顾姐姐和小虹,究竟是我做饭不合他口味还是我做饭其实很一般,但是大家拉不下面子说不好吃。”颜司虞唉声叹气,很是沮丧。

    迟袅袅拍拍颜司虞的背,笑道:“我跟你可不客套,你做饭的手艺绝对没问题!是那人太挑剔啦!”

    颜司虞若有所悟:“那我还是想办法问问小虹,谢公子究竟喜欢吃什么吧,还有,那碗让他念念不忘的排骨汤,究竟是什么配方。我对谢公子的了解还是太少啦,我只知道他喜欢喝龙涎茶,喜欢点他自制的香,那香唤作‘青麟髓’,青麟髓有一味辅香来自凉国,很是稀少。我想过几天去淘一点。”

    迟袅袅听到颜司虞提及虹以歌便问道:“你说到小虹,我倒是想起来要问一问你,她今儿怎么不在不器斋?”

    颜司虞将食指压在自己唇上:“我悄悄和你讲,你不要说出去嗷。”

    “好。”迟袅袅点头如捣蒜。

    于是,颜司虞便将虹以歌跟自家兄长奔赴凤羽长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迟袅袅,并嘱咐她不要声张。

    听完这些,迟袅袅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震惊和怀疑交杂:“小虹宫主竟然也肯豁出命去陪他?荒原之上,她可是最惜命的那个。”

    颜司虞不置可否,也许人就是那么复杂吧,既可以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也可以为某些东西放弃生命。

    “那,今日小虹和小公子又怎么会没有赴约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兄长还没给我传消息。”颜司虞摊开双手,微微摇头,“不过我想,既然是在洛阳,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哎?那家茶铺有卖龙涎茶的,咱们过去。”

    颜司虞拉起迟袅袅,来到那家铺子。她站定后,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金老板,晚好啊!和以前一样,给我来一两龙涎茶。”

    老板连声应道:“好嘞,您稍等。”

    趁着老板在包茶叶的时候,迟袅袅把颜司虞拉到一旁,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龙涎茶产自凤凰岛,据我所知,同等质量下,熊家的铺子卖的便宜些,虞儿怎么反倒买贵的呢?”

    “七剑都不喜欢熊家,小虹跟熊家的小姐是死对头,你来得晚,没赶上折花宴,不知道其中曲折。”颜司虞亦小声回道。

    二人未及细谈,这家铺子的老板已经将茶叶装好,亲自递了上来。

    付过钱后,两人便出了茶叶铺。

    迟袅袅对七剑和熊初墨的梁子十分感兴趣,好奇之余,她忍不住感慨道:“我听闻熊家小姐是洛阳有口皆碑的才女,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我以前来洛阳,也间接受过她的照拂。小虹竟然与她还有矛盾,真真不知是不是她脾气不好的缘故。”

    “既然谢公子都讨厌她,估摸着,不是小虹的原因。”颜司虞未曾深入了解,也不知道七剑和熊家究竟是因为什么闹翻了脸。

    迟袅袅听罢,不禁用手指戳了戳颜司虞的脑瓜,逗她道:“谢公子、谢公子,满脑子谢公子,谢公子的话难道就是金科玉律么?”

    “谢公子正人君子,看事情自然也是公正的。”颜司虞揉着脑门儿,反驳迟袅袅。

    “哇?他那么护短的人。”迟袅袅既好气又好笑。

    颜司虞也想到了这点,不由笑出声来:“这点倒是不错,但是袅袅你晓得么,小虹最怕的就是谢公子,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但凡谢公子有半分黑脸,她立刻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迟袅袅捧腹:“虹以歌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然而下一刻,迟袅袅就收敛了笑容,她轻轻拉了下颜司虞的衣角,另一只手指向道路对面,问:“那个是小公子吗?”

    颜司虞掀起白纱,顺着迟袅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望见了柳颉之。

    “咦?”颜司虞惊讶出声。

    柳颉之这一日穿着深竹月色的衣衫,这个颜色衬得他比平日更加脱俗,宛若仙人天降,通身一股竹月泛凉影的气质,不似红尘中人。

    而在他身旁走着的,则是穿着天水碧色裙子的熊初墨。

    两人并肩走着,也不知柳颉之说了什么,竟然哄得熊初墨眉眼含笑,不住掩唇。

    如若柳颉之是月下清瘦竹影,那此刻的熊初墨便是漾漾秋水里的月色,二人无比地亮眼夺目,叫人一眼就能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瞧见。

    凭谁都要觉着“璧人”二字就是为他们而设。

    迟袅袅也是这样觉着的。

    “别是你兄长和熊小姐是一对,小虹横插一脚吧?”迟袅袅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很多话本子常出现的狗血内容。

    “……”颜司虞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状况,她的脑子瞬间变得很混乱。她不住回想以前这两人的接触时的情况,并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自家兄长改了主意,没去流水宴,而是和熊初墨同游洛阳。

    在颜司虞的印象里,好像自家兄长和熊初墨一直若即若离。盟主府和熊家也有几次生意上的往来,每次都是柳颉之和熊初墨共事,两人做事确实很有默契,关系也不差。府里有很多人也悄悄传言柳颉之和熊初墨绯闻,这些话也曾传到柳颉之那里,他也都是默不作声,一笑了之。而熊初墨喜欢柳颉之这件事,确实是整个洛阳都知道的。

    虽说自家兄长心思难猜,不会轻易表露自己情感,他心眼多到让人不知究竟心仪哪位,可也……不至于像迟袅袅说的那样吧?

    可是,眼前的一幕,太过让人想入非非了。

    “我觉得,至少可以肯定,小虹绝对不是横插一脚的那一个。”面对这太过匪夷所思的场景,颜司虞也不敢确定自家兄长是否和熊初墨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她在岳阳和七剑相处过一些日子,她眼中的柳颉之和虹以歌,几乎日日都要吵架。

    虹以歌脾气不好,总是咬文嚼字挑刺儿。

    按说柳颉之这样的人精,又怎会安抚不好虹以歌呢?

    可偏偏,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柳颉之对虹以歌很没办法,还被她牵着鼻子走,每次对上她也一同变得小器了起来。

    回回闹了矛盾,他也不哄对方,也不道歉,就冷着。第二日气消了,能好好说两句便好好说两句,不能好好说,众人便要瞧着他们相互阴阳怪气。

    柳虹之间的相处,绝对称不上什么愉快。

    所以,颜司虞不是很信自家兄长和小虹能有什么暧昧之情的。

    “大约是小虹又和兄长闹脾气了吧。”颜司虞猜测道。

    “我想也是。”迟袅袅点点头,深以为然。而后又补充说道,“我觉着依着小虹的脾气,她要是知道了你兄长和熊小姐同游,估计又要生气。”

    颜司虞连连叹息,无奈摇头。

    “咱们回去吧。”颜司虞将幂篱拉好,和熊初墨打道回府。

    柳颉之回到盟主府时,已经很晚了。而他的屋里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他推门而入,见到了自己的师父。

    慕谦坐在轮椅上,翻着桌上的公文,他听到响动后略抬了下眼皮,问道:“见到人了?”

    柳颉之进门前一瞬还是满面春风,此刻在他的脸上已经见不到半分笑容,和刚才的模样迥乎不同,判若两人。他点头道:“嗯。见到了。”

    停顿半刻后,柳颉之继续说道:“明日齐王回京,西凉使臣一同也前来。”

    “虹以歌呢?”慕谦放下了手中公文,审视着柳颉之。

    柳颉之眼眸低垂,没有答话。

    慕谦冷哼一声,扳动书架上的机关,一个幽深的密道出现在房间里。他推着轮椅进入了密道,身后的暗门缓缓合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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