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林鸢赶到时，木制的船身主体已被烧至镂空，大火被早起卸货的船夫扑灭了大半，只有货仓焦黑的顶棚还倔强地跳动着几簇火苗，白色的烟雾里夹杂着尼龙烧焦的难闻异味，昭示舱内货物此时亦是凶多吉少。
“好吓人啊，那么大的火，也不晓得是哪个家的船，可惜咯。”
“听说货主是从茶州来的，花鸢宴的魁首。”
“吔！那舱里装的可不是给贵人们做的花风筝吗，听说今晚国公府就要办花鸢宴席了，啧啧，东家可要赔大发啦。”
……
围观的人群乱哄哄挤作一团，议论声中时不时传出些嘲讽讥笑，并没人注意到林鸢的表情，阿鱼握了握拳，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少主，定是有人趁夜纵火，我方查看过，守船的货郎被故意支开，火是从舱里烧起来的，定是蓄谋为之。少主别担心，属下一个时辰之内定会，少主？”
“您……哭了？”
说真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主哭得这么，嗯。
做作……
只见林鸢肩膀抽动，眼尾氲得湿红，眸中嚼着剔透泪花，丹唇未启泪珠就梨花带雨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阿鱼有些无措，想伸手去擦又碍于身份不敢贸然，握着林鸢的手腕紧了又紧僵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呜呜！”
她哭得伤心，话语都蒙上了闷闷鼻音。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几个扎着布巾的妇女看得心疼，围过来攥着林鸢的手喃喃安慰，林鸢接过递来的手绢，可怜兮兮擦拭眼角泪珠。
“……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与妹妹，可怜她幼时染了疾，自打会吃饭时就吃药。如今纸鸢也没了，家中欠债没了着落，我与妹妹怕是要被主家打断腿卖到瓦子里去。大哥姐姐们说说，为什么苦难的总是咱们这些讨生活的百姓呢？”
她抽抽搭搭诉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越发惹人怜爱。
讲到最后，围观的热心群众们无不叹息心疼，议论声也渐渐从嘲讽转变成了愤慨。
直到簇拥着抽噎不止的林鸢送至客栈分别，大家仍沉浸在义愤填膺里无法自拔。
阿鱼等待着她与众人依依惜别后默默将人搀扶回了客房。
门方才一关，一步三摇晃的林鸢立马变了脸色，她健步走到木桌旁捏起瓷杯豪饮而尽，末了抬手弹飞一片粘在唇角的翠色茶叶。
“装柔弱真难啊，阿鱼，可有什么发现？”
“如少主所料，那群人果然出手后混迹人群之中，据司年回报，纵火者有三，离去方向正是国公府。”
“如此甚好，今晚，便送他一份大礼吧。”
林鸢把玩着瓷杯，带着水腥味的江风自窗棂灌入，掀起了遮住她面颊的长发，露出了眼眸中暗浮的冷意。
少时，一小队衙署的官兵姗姗来迟，对焦黑的船身做了简要的检查后拖走离去。
江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暮色将至，国公府里外早早挂起了烛灯，来自各地的贵胄商贾纷至沓来，裴曐野今日束了冠，身着月色对襟窄袖锦衫佩剑立于檐下，负责今夜宴席宾客的搜身监察，以防有刺客趁机浑水摸鱼。
“世子，货船卯正二刻起火，已确认船上货物无一幸免。”
一玄衣白面男子自门内走出，对裴曐野耳语后恭敬行了一礼退至身后站定。
裴曐野面色微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驾灰素马车嘎吱嘎吱由远及近。
拉车的马匹似乎上了年纪，步态龙钟还有些耳背，马车行至府门时，身着补丁粗麻衣的马夫吆喝了好几声才将它勒住。
裴曐野有些诧异，他并不记得宾客中有这样寒酸的人物，一时间心中起疑，握在佩剑上的手不仅紧了几分。
布帘自内掀开，阿鱼先从车上跃下，紧接着林鸢被小心搀扶了下来。
只见她身着一席绛色绢纱金丝云雁长裙，外披软毛素绒织锦斗篷，月白的丝带系于腰间，顿显身段袅娜。长发挽起梳成简单的圆髻，只佩了朵绛色海棠，在一众纷华靡丽的胭脂水粉里显得甚是绰约脱俗。
裴曐野眼神一亮，松开剑柄大步迎了上去。
“林姑娘总算来了，怎的雇了这么匹老马，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等下宴席结束我去马厩挑一匹好马赠与林姑娘吧，老马颠簸，对身子总是不好的。”
林鸢对他垂眸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好意，民女的纸鸢在路上时遇到了些麻烦，好在都已妥善解决了。随身带的银钱都还了船家，只得雇了匹老马将就着，总归没有误了宴席。”
“那就好，可是卯时的大火？林姑娘怎么样？可有受伤？”
“民女无事。”
两人交谈间行至府门，一直沉默站立的副手忽然伸手拦住了林鸢的去路。
“林姑娘，恕在下失礼，国公爷有令，任何宾客入府前都必须经过搜查，否则不得入内。”
裴曐野不满：“林姑娘是我的贵客，怎么可能是刺客？让开！”
副手漠然不动，裴曐野蹙眉厉声：“怎么？我爹的话就是话，我的话就是放屁吗！”
“此番也是为了府中百位宾客安危，请世子不要为难在下。”
未待他说完，裴曐野蹭地佩剑出鞘三分，眸中泛起一丝狠戾。
一旁接受检查的宾客纷纷被吸引，窃窃的议论声四下而起。
林鸢心中了然，上前一步按下了裴曐野拔剑的右手，温声道：“既然是裴将军的旨意，那便请吧。”
“少主！”身后阿鱼悄声焦急。
林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名侍女垂头上前对林鸢二人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通，阿鱼随身缠在腰间的软鞭被扣了下来。
待检查完毕，副手拱手致谢，为几人让开了道路。
林鸢大方回了一礼，带着阿鱼先行步入大门。
裴曐野走在最后，路过副手时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少时，暮色渐浓。国公府门前的车马逐渐稀少，家丁阖了正门落下门栓，宴厅内早已歌舞升平。
宴厅面积很大，金砖铺了满地，四周矗立着三人合抱的鹏鸟金柱，厅堂正中铺了一块巨大的方形西域白虎毯，乐舞伶人赤足于上翩翩婀娜。
裴玄礼与夫人端坐于东向主位，裴曐野与幼弟并排坐于南向，裴家二女仍旧在边境未归。宾客们则按照尊卑依次落座，席上酒肉瓜果琳琅，琵琶丝竹仙乐声声辉映，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穿越者林鸢都不禁感叹眼前景象的奢靡雍贵。
一曲终了，裴玄礼举杯遥敬众人：“花鸢盛宴将至，今日诸位赏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本公在此先敬诸位一杯，预祝本年花鸢宴顺利举行！”
众人齐声祝福，宴会气氛一时达到高潮。
就在这时，已经微醺的裴玄礼忽然对席间众人笑道：“听闻今年魁首是个新人，还是个女子，不知是哪位巾帼，本公很是钦佩，可否上前一认？”
突然被点名的林鸢有些紧张，她起身走到主座前，对裴玄礼恭敬行礼。
“哦？竟还是个女娃娃，本公还以为会是个精悍妇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话音方落，四下赞叹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林鸢被夸得有些局促，未敢抬头直视道：“裴公谬赞，民女只是略懂些纸鸢扎制之技，运气使然，让裴公见笑了。”
裴玄礼闻言爽朗大笑，宾客们也无不陪笑出声。
林鸢在这些笑声中感到一丝陪领导聚餐的熟悉气氛。
“既然今日欢聚于此，不如拿出几件纸鸢来给众人提前观赏一二，也好让本公开开眼，看看你是否真有过人之处。”
顷刻间，席中喧闹陡然静默下来。
裴玄礼疑惑，裴曐野却站起身抢道：“父亲有所不知，林姑娘原先已经完成所有纸鸢制作，今早江岸意外失了火，导致所有纸鸢无一幸免皆付之一炬。”
裴玄礼面色瞬间阴沉，大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宾客们大气不敢出，纷纷埋头屏息而跪。
只见裴玄礼大手一挥，面前桌案被拍得响声震天：“付之一炬？宴会两日后就开始，届时公主和皇子皆会来雍州参会，一只纸鸢都拿不出来，阿野，这就是我教给你办的好事？”
裴曐野扑通一声抱手而跪：“是儿子失职，此事事发突然，请父亲放心，儿子定会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搞不到纸鸢，圣人怪罪下来，裴家就是欺君！”
裴玄礼怒不可遏，手中银杯猛地掷出，杯子砸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紫红的葡萄从弹起的酒杯中洒落，喷溅的酒渍打湿了他的衣袍。
众宾客皆吓得伏地不起，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林鸢抬起头与裴玄礼对视，冷静开口：“裴公安心，宴会纸鸢一共一百七十二只，一炷香后一直只不差，将全数运至裴公府上。”
裴曐野扬眉朝她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笑意。
林鸢继续道：“民女还有一事请裴公明鉴。”
“卯时大火并非偶然，民女此行雇了两只相同船只，起火的船只装载了民女的一些服饰，衣服并未完全烧尽，民女事后从现场带回碎片，发现上面竟有火油残留。且现场扑救时水浇火愈炽，由此看来，民女觉得定是有人蓄意纵火，此人用心叵测，还请裴公明察。”
不等裴玄礼做出反应，裴曐野旋即附和道：“父亲，林姑娘所言非虚，晨时江岸起火时儿子就派人及时赶去扑救，发现火势集中于装载货物的船舱之上，也确有浇水愈炽一事，既然纸鸢安然无恙，此事恳请交予儿子来查，定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宾客们见气氛松动，附和之声缓缓而起，有人作证晨时自己在江边所见如林鸢所言一致。
裴玄礼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家幼子忽然开口：“林姐姐好生神通广大，既然纵火一事已经提前知晓，晨时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又是为何？是真的伤心，还是说，林姐姐其实是在为自己洗脱同流嫌疑呢？”
“好吓人啊，那么大的火，也不晓得是哪个家的船，可惜咯。”
“听说货主是从茶州来的，花鸢宴的魁首。”
“吔！那舱里装的可不是给贵人们做的花风筝吗，听说今晚国公府就要办花鸢宴席了，啧啧，东家可要赔大发啦。”
……
围观的人群乱哄哄挤作一团，议论声中时不时传出些嘲讽讥笑，并没人注意到林鸢的表情，阿鱼握了握拳，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少主，定是有人趁夜纵火，我方查看过，守船的货郎被故意支开，火是从舱里烧起来的，定是蓄谋为之。少主别担心，属下一个时辰之内定会，少主？”
“您……哭了？”
说真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主哭得这么，嗯。
做作……
只见林鸢肩膀抽动，眼尾氲得湿红，眸中嚼着剔透泪花，丹唇未启泪珠就梨花带雨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阿鱼有些无措，想伸手去擦又碍于身份不敢贸然，握着林鸢的手腕紧了又紧僵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呜呜！”
她哭得伤心，话语都蒙上了闷闷鼻音。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几个扎着布巾的妇女看得心疼，围过来攥着林鸢的手喃喃安慰，林鸢接过递来的手绢，可怜兮兮擦拭眼角泪珠。
“……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与妹妹，可怜她幼时染了疾，自打会吃饭时就吃药。如今纸鸢也没了，家中欠债没了着落，我与妹妹怕是要被主家打断腿卖到瓦子里去。大哥姐姐们说说，为什么苦难的总是咱们这些讨生活的百姓呢？”
她抽抽搭搭诉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越发惹人怜爱。
讲到最后，围观的热心群众们无不叹息心疼，议论声也渐渐从嘲讽转变成了愤慨。
直到簇拥着抽噎不止的林鸢送至客栈分别，大家仍沉浸在义愤填膺里无法自拔。
阿鱼等待着她与众人依依惜别后默默将人搀扶回了客房。
门方才一关，一步三摇晃的林鸢立马变了脸色，她健步走到木桌旁捏起瓷杯豪饮而尽，末了抬手弹飞一片粘在唇角的翠色茶叶。
“装柔弱真难啊，阿鱼，可有什么发现？”
“如少主所料，那群人果然出手后混迹人群之中，据司年回报，纵火者有三，离去方向正是国公府。”
“如此甚好，今晚，便送他一份大礼吧。”
林鸢把玩着瓷杯，带着水腥味的江风自窗棂灌入，掀起了遮住她面颊的长发，露出了眼眸中暗浮的冷意。
少时，一小队衙署的官兵姗姗来迟，对焦黑的船身做了简要的检查后拖走离去。
江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暮色将至，国公府里外早早挂起了烛灯，来自各地的贵胄商贾纷至沓来，裴曐野今日束了冠，身着月色对襟窄袖锦衫佩剑立于檐下，负责今夜宴席宾客的搜身监察，以防有刺客趁机浑水摸鱼。
“世子，货船卯正二刻起火，已确认船上货物无一幸免。”
一玄衣白面男子自门内走出，对裴曐野耳语后恭敬行了一礼退至身后站定。
裴曐野面色微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驾灰素马车嘎吱嘎吱由远及近。
拉车的马匹似乎上了年纪，步态龙钟还有些耳背，马车行至府门时，身着补丁粗麻衣的马夫吆喝了好几声才将它勒住。
裴曐野有些诧异，他并不记得宾客中有这样寒酸的人物，一时间心中起疑，握在佩剑上的手不仅紧了几分。
布帘自内掀开，阿鱼先从车上跃下，紧接着林鸢被小心搀扶了下来。
只见她身着一席绛色绢纱金丝云雁长裙，外披软毛素绒织锦斗篷，月白的丝带系于腰间，顿显身段袅娜。长发挽起梳成简单的圆髻，只佩了朵绛色海棠，在一众纷华靡丽的胭脂水粉里显得甚是绰约脱俗。
裴曐野眼神一亮，松开剑柄大步迎了上去。
“林姑娘总算来了，怎的雇了这么匹老马，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等下宴席结束我去马厩挑一匹好马赠与林姑娘吧，老马颠簸，对身子总是不好的。”
林鸢对他垂眸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好意，民女的纸鸢在路上时遇到了些麻烦，好在都已妥善解决了。随身带的银钱都还了船家，只得雇了匹老马将就着，总归没有误了宴席。”
“那就好，可是卯时的大火？林姑娘怎么样？可有受伤？”
“民女无事。”
两人交谈间行至府门，一直沉默站立的副手忽然伸手拦住了林鸢的去路。
“林姑娘，恕在下失礼，国公爷有令，任何宾客入府前都必须经过搜查，否则不得入内。”
裴曐野不满：“林姑娘是我的贵客，怎么可能是刺客？让开！”
副手漠然不动，裴曐野蹙眉厉声：“怎么？我爹的话就是话，我的话就是放屁吗！”
“此番也是为了府中百位宾客安危，请世子不要为难在下。”
未待他说完，裴曐野蹭地佩剑出鞘三分，眸中泛起一丝狠戾。
一旁接受检查的宾客纷纷被吸引，窃窃的议论声四下而起。
林鸢心中了然，上前一步按下了裴曐野拔剑的右手，温声道：“既然是裴将军的旨意，那便请吧。”
“少主！”身后阿鱼悄声焦急。
林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名侍女垂头上前对林鸢二人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通，阿鱼随身缠在腰间的软鞭被扣了下来。
待检查完毕，副手拱手致谢，为几人让开了道路。
林鸢大方回了一礼，带着阿鱼先行步入大门。
裴曐野走在最后，路过副手时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少时，暮色渐浓。国公府门前的车马逐渐稀少，家丁阖了正门落下门栓，宴厅内早已歌舞升平。
宴厅面积很大，金砖铺了满地，四周矗立着三人合抱的鹏鸟金柱，厅堂正中铺了一块巨大的方形西域白虎毯，乐舞伶人赤足于上翩翩婀娜。
裴玄礼与夫人端坐于东向主位，裴曐野与幼弟并排坐于南向，裴家二女仍旧在边境未归。宾客们则按照尊卑依次落座，席上酒肉瓜果琳琅，琵琶丝竹仙乐声声辉映，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穿越者林鸢都不禁感叹眼前景象的奢靡雍贵。
一曲终了，裴玄礼举杯遥敬众人：“花鸢盛宴将至，今日诸位赏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本公在此先敬诸位一杯，预祝本年花鸢宴顺利举行！”
众人齐声祝福，宴会气氛一时达到高潮。
就在这时，已经微醺的裴玄礼忽然对席间众人笑道：“听闻今年魁首是个新人，还是个女子，不知是哪位巾帼，本公很是钦佩，可否上前一认？”
突然被点名的林鸢有些紧张，她起身走到主座前，对裴玄礼恭敬行礼。
“哦？竟还是个女娃娃，本公还以为会是个精悍妇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话音方落，四下赞叹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林鸢被夸得有些局促，未敢抬头直视道：“裴公谬赞，民女只是略懂些纸鸢扎制之技，运气使然，让裴公见笑了。”
裴玄礼闻言爽朗大笑，宾客们也无不陪笑出声。
林鸢在这些笑声中感到一丝陪领导聚餐的熟悉气氛。
“既然今日欢聚于此，不如拿出几件纸鸢来给众人提前观赏一二，也好让本公开开眼，看看你是否真有过人之处。”
顷刻间，席中喧闹陡然静默下来。
裴玄礼疑惑，裴曐野却站起身抢道：“父亲有所不知，林姑娘原先已经完成所有纸鸢制作，今早江岸意外失了火，导致所有纸鸢无一幸免皆付之一炬。”
裴玄礼面色瞬间阴沉，大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宾客们大气不敢出，纷纷埋头屏息而跪。
只见裴玄礼大手一挥，面前桌案被拍得响声震天：“付之一炬？宴会两日后就开始，届时公主和皇子皆会来雍州参会，一只纸鸢都拿不出来，阿野，这就是我教给你办的好事？”
裴曐野扑通一声抱手而跪：“是儿子失职，此事事发突然，请父亲放心，儿子定会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搞不到纸鸢，圣人怪罪下来，裴家就是欺君！”
裴玄礼怒不可遏，手中银杯猛地掷出，杯子砸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紫红的葡萄从弹起的酒杯中洒落，喷溅的酒渍打湿了他的衣袍。
众宾客皆吓得伏地不起，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林鸢抬起头与裴玄礼对视，冷静开口：“裴公安心，宴会纸鸢一共一百七十二只，一炷香后一直只不差，将全数运至裴公府上。”
裴曐野扬眉朝她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笑意。
林鸢继续道：“民女还有一事请裴公明鉴。”
“卯时大火并非偶然，民女此行雇了两只相同船只，起火的船只装载了民女的一些服饰，衣服并未完全烧尽，民女事后从现场带回碎片，发现上面竟有火油残留。且现场扑救时水浇火愈炽，由此看来，民女觉得定是有人蓄意纵火，此人用心叵测，还请裴公明察。”
不等裴玄礼做出反应，裴曐野旋即附和道：“父亲，林姑娘所言非虚，晨时江岸起火时儿子就派人及时赶去扑救，发现火势集中于装载货物的船舱之上，也确有浇水愈炽一事，既然纸鸢安然无恙，此事恳请交予儿子来查，定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宾客们见气氛松动，附和之声缓缓而起，有人作证晨时自己在江边所见如林鸢所言一致。
裴玄礼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家幼子忽然开口：“林姐姐好生神通广大，既然纵火一事已经提前知晓，晨时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又是为何？是真的伤心，还是说，林姐姐其实是在为自己洗脱同流嫌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