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每每见到陆桁川就有说不完的话,今天也是如此,拉着他的手一直从客厅聊到餐桌。

    “小川啊,你一天到晚忙着工作,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你,奶奶想想都觉得心疼。”

    陆富年刚才在客厅被陆桁川一句话给怼得哑口无言,没再找沈迎的不痛快。陆老夫人更是一门心思扎在陆桁川身上,看都不看沈迎一眼。

    沈迎乐得自在,连带着胃口也好了许多,正要伸手去夹自己面前的糖醋鱼,便听到陆老夫人说出这番暗含深意的话。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陆桁川。

    陆桁川嘴里嚼着虾仁,并没有顺着陆老夫人的话往下说的打算,只是敷衍地冲陆老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过,陆老夫人在桌上突然提起这一茬,显然不止是心血来潮的感慨。她之前为陆桁川相中了几个女孩子,可陆桁川一个都不去见。

    但老一辈的人,总是爱替小辈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周到才能安心,所以就算陆桁川从来没去过相亲,陆老夫人平日里也仍旧留意着周围合适的女生。

    “小川呀,海德科技董事长辛瑞奇的孙女辛桐你还记得吗?你们俩小时候一起玩过。她比你小两岁,毕业之后被外派去了其他星球工作,上个月刚调回来。

    “这孩子,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我一见到就喜欢得不得了。她下周六正好有空,你约她出来吃个饭,聊聊天。你们两个互相了解一下,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

    陆桁川低头吃菜,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奶奶,我下周六有事。”

    “那周日呢?”

    “也有事。”

    “……”

    每次和陆桁川提起相亲的事情,他就摆出这样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给陆老夫人看得是着急又上火。

    老大不小的人了,连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一让他去相亲就用出差或者要开会的借口推掉,难不成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不谈恋爱不结婚不成?

    “不行,你下周必须给我腾个时间出来去见见辛桐。”

    陆老夫人话语中耐心尽失,陆桁川回答时便也极尽敷衍:“没空。”

    “你……”陆老夫人睁大眼睛瞪着陆桁川,可她又不舍得真冲这个宝贝孙子发火。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陆老夫人软了声音,半责怪半劝说地道:“就是见个面,吃个饭,又不是让你们吃完饭就立马结婚。

    “你去了,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奶奶未必还能逼你和她在一起吗?”

    陆桁川沉默不语,嘴角那点敷衍的笑意在陆老夫人无休止的劝说下消失不见。

    说来也是奇怪,陆桁川和陆老夫人的对话明明和沈迎毫无关系,但沈迎却偏偏在二人对话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些许的不自在,喂进嘴里的糖醋鱼也没了先前的滋味。

    陆老夫人对桌上的异样氛围浑然不觉,还在滔滔不绝地劝说着陆桁川,说他该为以后考虑,有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自己和陆丰年也能安心些。

    陆丰年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全桌人的目光。

    “妈,陆桁川不愿意去就随他吧。”

    陆丰年平时一般不会叫陆桁川的全名,叫全名的情况通常是伴随着陆丰年的滔天怒火一起到来的。

    沈迎没被陆丰年凶过,但陆丰年每次生气时,沈迎都会被他释放出的恐怖威压给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平时做事情挺有主见规划的,用不着我们为他废那些闲心。”

    陆丰年生气归生气,心里到底还是向着陆桁川、为他说话的。

    沈迎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陆丰年说着说着,言辞之间忽然变了味。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妥协;他想要的东西,用尽一切办法,哪怕不择手段,也会抢过来握在手里。”

    沈迎听到陆丰年最后那句别有深意的话,心头一紧,慌乱之下,差点把手边的酒杯碰落在地。

    陆丰年这么说,是猜到什么了吗?

    另一边,陆桁川还未开口替自己辩解两句,陆老夫人先生气了,嗔怪陆丰年道:“什么不择手段,抢不抢的。吃饭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干什么。”

    顾章也站出来帮忙打圆场:“小川肩上扛着集团这么大的担子,性格硬一点好。”

    陆丰年对二人的话不置可否,但当着众人的面,到底是没再开口叱责陆桁川。

    -

    因为中午陆丰年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沈迎整个下午都在魂不守舍中度过。

    她不确定,陆丰年是不是已经看出或者猜出些什么了。

    晚饭后,陆丰年想让沈迎留在这住一晚,沈迎没多想便摇头拒绝了。她现在面对陆丰年,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心虚。

    尤其是当陆丰年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心时,沈迎几乎快被心中沉重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压到窒息。

    沈迎将杯子里的茶喝完之后,起身准备离开。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一旁正上演“祖孙情深”的二人。

    陆老夫人拉着陆桁川不停地嘘寒问暖,陆桁川虽说不怎么应答,但面上仍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沈迎拿上包,跟随陆丰年朝门口走去。

    陆丰年将沈迎送到玄关处,叮嘱她到家之后给自己报个平安。

    沈迎乖巧地应了声好。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沈迎长抒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陆桁川的消息就跟掐着点似的,和关门声一同响起。

    【我晚点就回。】

    沈迎默默咽下胸腔内涌上来的百般滋味,坐上了早就等在门口的陆桁川的飞行器。

    “到我书房来一趟。”回到屋内,陆丰年面色平淡地冲陆桁川丢下这句话,转头朝二楼书房走去。

    陆桁川闻言从沙发里站起身,脸上残存的笑意随着脚下不疾不缓的步伐一点点消失。

    进到书房,陆丰年并没有坐在桌边,而是在书房中央的空地站着。

    陆桁川轻轻关上书房门,走到陆丰年背后,刚开口叫了一声爸,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陆丰年回身时一个大力的耳光给打断了。

    “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陆丰年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陆桁川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嗡鸣声。

    等嗡鸣声过去后,陆桁川抬起头重新看向陆丰年。

    陆丰年已经猜出来了,陆桁川不闪不避,语气坚决地开口:“爸,我知道我做的有错,但我不后悔,我也绝不会改。”

    陆丰年气极反笑:“那小迎呢,你不管不顾把她拉进这潭浑水里,事情一旦被曝光,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她,会怎么攻击她吗?”

    一开始知道陆桁川擅做主张将沈迎移出户口的事情时,除了震怒,陆丰年还感到十分奇怪。

    虽说陆桁川平日里看上去对沈迎的态度不冷不淡的,但他不在家时,每每和陆丰年通话,都会旁敲侧击地询问沈迎的近况。并且,沈韵去世后沈迎发的那场高烧,陆桁川更是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

    陆丰年是能从陆桁川的生活点滴中感受到他对沈迎的关心的。所以陆丰年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陆桁川要这么仓促且大张旗鼓地和沈迎撇清关系。

    起初,陆丰年脑中只是隐约有个猜想。

    这个猜想在今早看到沈迎和陆桁川一起走进病房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而后,陆桁川挡在沈迎身前,替她挡住那些不善的目光,以及开口帮沈迎解围时,这个原本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的猜想,逐步得到了印证。

    陆丰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废过什么心思,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恍然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敢向大众公布你和她的关系吗?你敢光明正大地将她带在你的身边吗?你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小迎推进水深火热里,你有替她的以后想过吗?”

    陆桁川额角青筋骤起,但坚定的眼神在陆丰年的盛怒之下依旧纹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爸,我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

    “我会把一切安排好,会和她结婚,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

    沈迎回去之后,和富贵打起了游戏。只有在游戏中酣畅淋漓时,她才能短暂地将那些复杂理不清头绪的事情给忘却。

    这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沈迎出了一身的汗。摘下头盔,悬浮在半空中的淡蓝色的22:59闪烁了两下,变成了23:00。

    陆桁川没有回来。

    沈迎将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自在的感觉强压下去,慢慢走回房间洗澡去了。

    陆桁川进门时接近凌晨十二点,走廊里的灯还亮着,似乎是特意为他留着的。

    暖黄色的光将周身浸染的寒意驱散,陆桁川突然觉得,就算被陆丰年再多打几个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陆桁川揭下盖在伤口上的液体纱布,均匀地往上撒了一层药粉,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十分钟后,陆桁川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沈迎的睡眠很浅,当她身后的床陷下去时,她皱了皱眉头,从梦中悠悠转醒。当腰间搭上来一只手时,沈迎更是连仅剩的那点困意也消散不见了。

    她开始挣扎。

    陆桁川闭着眼,大手牢牢圈住沈迎的腰,把头埋进沈迎的脖颈蹭了蹭,低沉的嗓音混合着半梦半醒的沙哑,像是在撒娇。

    “沈迎,我伤口疼,疼得睡不着。”

    怀中人的挣扎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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