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何又要搬家?”

    “溱儿开始觉得厌烦了?”

    “不是,溱儿喜欢师父身上的沉香味,师父却许久不曾熏香了。”

    “蜉蝣之一生,难于二昼,凡人之一世,困于三餐。”

    午后的烈阳灼烈的烤着大地,偶时的微风卷起热浪,扑面而来之时晃得人越发晕眩。

    合真躺在院中的竹椅上,屋檐下那狭窄的阴凉让他有些困倦。

    金丝履上的银铃由远及近的匆匆传来,不消多想便是自己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师父!你快醒醒,师弟今日惹得学堂先生气急了!”那双没有长大多少的小手,用出全身的力气摇晃合真,他勉强睁开了眼睛。

    落星也赶着来到了面前,虽才来到凡间刚满三年,他却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

    只到是凡间时间流转缓慢,若是在仙界,怕是已然成年。

    他低着头,靴子搓着院心里的泥土,眼睛轻轻偷瞟合真,却又欲言欲止。

    “星儿?告诉师父发生了什么?”合真从不愿苛责他们,语气从来温和,此刻却又带着严厉。

    丹溱一把拉住合真的胳膊,焦急了起来:“师父,师弟今日嫌先生课上得慢,去把先生屋里的书都翻了一遍,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

    抬眼看着对面的落星,合真不怒反而笑了:“星儿,为何这样做?”

    落星抬起了头,脸上的稚嫩尚未退却,就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稳重,青涩之中已经凸显了英气异常的面相。

    “师父,先生一日念文,第二日教字,第三日才讲文,三日才过一篇,实在是太慢了!”

    丹溱跳下了台阶,现在的她只有落星的齐腰高,俨然只是小了七八岁的稚嫩妹子,却总是盛气凌人的师姐气势。

    “胡说!先生哪里讲的慢,师姐昨日的字还没有写会,今日先生就讲文,我都还听不懂呢!师弟怎么就会了?”

    合真慢慢起身,刚站起来便觉得胸闷异常,踉跄了一步,继而赶紧缓住了呼吸:“溱儿!让星儿自己说。”

    丹溱有些委屈的撅起了嘴,缩到了一边。

    落星谁也不怕,偏偏就是怕这个小小的师姐,她一喊他的声音便又低了几分。

    “先生讲的慢,师姐学得也慢,星儿想提前去把先生要讲的课都学了,好回来讲给师姐听。”

    温和的把手搭在了落星的肩上,合真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落星想要去提前学习课业,谁知道只是半天功夫竟然将私塾先生的所有书籍都倒背如流。

    合真勉强稳住了神情的异样,内心的澎湃却一浪接着一浪。

    落星毕竟是神族的血脉,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曾经刻在命格之中一般,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若不是自己从不肯教授他们仙法,落星定是仙神之中最为佼佼者。

    或者说,是能重序天地者。

    轻咳了几声,合真欲转身回去屋内,落星赶忙扶住了他。

    “师父要去做什么?”

    “你得罪了先生,师父总要拿几件礼物去的。”

    落星低下了头,声音也沉闷得很:“师父不用了,先生说教不了我这样的,明日便不用去了。”

    合真转身,略微有些诧异,而后又收起了瞬间的仓惶。

    是,他都不能教的,又怎么指望凡人来教?

    顿了顿,合真还是转身进了屋:“那就送几样拜别礼吧。”

    接过了合真递过来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东海之滨难得的海珠,落星犹豫了片刻,抬眼之时噙满星光。

    “对不起,师父,星儿总是让师父担忧。”

    合真微笑,朝着丹溱伸出了一只手,丹溱兴奋得跳上了他的臂膀,而后他轻抚落星的后脑,一脸慈爱。

    “你们是师父的徒弟,是师父最珍贵的宝物,怎么就能说是担忧呢。去吧,去把礼物送了,明日咱们便准备搬家。”

    臂膀上的丹溱叫了起来:“师父,为何又要搬家?溱儿才和隔壁巷子的连草做了朋友,还约着旬假去池塘摸虾呢。”

    合真没有回话,只是眼神看向了落星,落星会意,微微弯腰行礼便去私塾送礼了。

    “师父~~~~~~~~我们不搬了好不好?连草是溱儿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摇晃着合真的脖颈,丹溱眼睛也红得雾气腾起。

    “溱儿,乖。”

    合真开始轻抚她的后背,一边抚摸一边轻拍,不多一会儿丹溱便已经沉沉睡去。

    将她放回榻上,盖好薄被,合真转身猛咳了几声。

    掌中开出了一朵殷红的山茶,慢慢洇开,无声滴下,沾染了床角云锦幔。

    溱儿,怎能不搬?

    你长得这般慢,星儿却长得这般快。

    快得让师父有些害怕,怕极了。

    等到落星回来的时候,天已近擦黑,合真一个人坐在院中等他。

    落星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冷静得不似一位少年。

    “先生不喜欢你送去的海珠?”

    “不,他喜欢得不得了,却又藏着不敢表明。”

    “那星儿为何不开心?”

    落星终于露出了一些颜色,尽是委屈:“星儿不明白,星儿没有做错,为何先生要苛责我,师父又为何给虚伪的先生还要送礼?”

    合真没有言语,只是示意落星坐下,在他落座之时往他面前推了一只瓷杯。

    倒满了酒,在落星诧异的眼光中朝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杯,落星的手颤抖着也举了起来并一饮而尽。

    辣口辣舌辣脏腑,第一次喝酒的落星辣的眼中星光闪闪,却又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

    再倒一杯,落星又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了微醺的红晕。

    “星儿,你长大了,以后你总是要保护他人的。”

    “我才不要保护谁,那些人与我何干?星儿只要保护师父和师姐!”

    “那若是有天你师姐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天下指责呢?”

    落星脸上冷静得害怕,眸子里面的深邃暗的极深。

    “星儿在,不论师姐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敢指责她!”

    “若有呢?”

    “不会有!星儿会杀尽那些人。”

    他是神族,自有神族与生俱来的傲骨,却不曾想到落星还带着如此重的戾气。

    当然,也许只是他与丹溱感情颇好。

    最后一杯,落星有些犹豫:“师父,星儿好像有些醉了,不敢再喝了。”

    合真往前推了推:“喝吧,三杯即止,万事总要有个结局的。”

    落星迟迟不肯抬手,声音越发低了:“师父能否等过完七姐节再搬家?”

    合真并不愿多问什么,落星也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只此一次,也定是为了丹溱。

    “好,依你。”

    凡间的七姐节热闹非凡,平日里深处闺阁,难以言明心中缱绻之意的少女,今日得以假借七姐名义向情郎诉衷肠,自然节庆中满是蓬勃的心意。

    少女们澎湃的春情荡漾着夜晚的天空,星河越发明亮,明亮得大街亮如白昼。

    现在的丹溱已经不需要他抱着了,随着落星的长大,她已经从自己的臂膀长到了落星的臂膀上,走到哪里都是落星抱在怀里。

    而他只有抱着丹溱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的笑容。

    也许,丹溱就是照亮他心底的那颗明星。

    “师父,快看快看,那里有夺彩擂台,师弟快往那里去!”丹溱虽不下地落脚,指挥落星却娴熟得很。

    合真微微一笑,便带着他们走到了擂台处。

    现下的彩头是一支红玉珊瑚簪子,看款式应是少女出阁时的妆戴。

    “师父,溱儿要那个!”指着簪子,丹溱大叫,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合真摸着她鬓边的双环髻:“溱儿,那是出阁少女才用的,你用了作何?师父可不准溱儿嫁人呢。”

    “不要不要,溱儿就是要要嘛。”小脚又扑腾了起来,金丝履上的银铃响个不停。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被这粉雕一般的小女娘吸引了目光,丹溱越发得意,哭骗了起来。

    一个浑身酒气五大三粗的壮汉来到了他们面前,目光极其猥琐:“哟,这么漂亮的小女娘,不若给了爷爷我,以后竟是给你吃好的穿好的!”

    朝着丹溱伸出了一只手,油腻的目光盯得丹溱害怕,立马转头抱住了落星的脖颈。

    落星盯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涨得通红。

    在他的手即将接触到丹溱的时候,合真手里的折扇拦住了去路。

    “拿开你的脏手!休要碰我女儿!”合真的口气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之意,折扇只是微微用力,那人便踉跄的跌了回去。

    站起身的时候带着凶狠,却又在合真和落星双双满带杀意的眼神中悄悄退走。

    台上的老板大喊了起来:“今日七姐节,最后的打擂是自愿报名,若是赢了彩头便是这支红玉点珊瑚金簪!有谁愿意来的?”

    落星拍着丹溱的后背,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他轻轻把怀里的丹溱交给了师父,也学会师父的样子摸着丹溱的后脑勺。

    “师姐等着,星儿给你赢回来!”

    说着,他挤开了人群,纵身一跃翻上了擂台。

    “哎,小哥看着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少,现下打擂是自愿选择,小哥随意选择对手即可,不知想挑战哪位英雄?”

    落星的脸上冰冷得异常,他环视了一圈,缓缓抬起手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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