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平常人,被他这么看,少不得心惊胆战,目光飘忽不定,因此更衬得迟暮格外突出。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周久思觉得眼前的姑娘应该认识了自己许久,因为眼神骗不了人,她的视野里仿佛只能容得下自己,昏暗的环境里,眼角边有晶莹的光,一向善于观察的周久思第一次怀疑是自己的的错觉。

    随后他又蹙眉,她看的应该不是他。

    “你认识我吗?”迟暮说道。

    一身短促的笑声传来,发自内心的,迟暮甚至隐隐觉得他有点在嘲笑自己。

    “很老。”他的声音低低浅浅的,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与这夜色一般浓郁,周久思挑起烟,烟雾在两人指尖萦绕。

    迟暮许久才反应过来,周久思是在说她的搭讪方式很老,她有些愠怒,瞬间收敛了笑意,但是对方的脸上只有揶揄和真诚,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他没有撒谎,他不认识她。

    迟暮生存千年,见过无数人,真的假的,虚伪的真诚的,即使不会读心,也很难看错人。

    起码相比于,对她这副美貌的身子上下打量,继而不怀好意的人,他一举一动都很绅士有礼,起码他是个好人......起码......哪有那么多起码,这个世界上竟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迟暮脑海中一团乱麻。

    千年光阴磨练的冷静自如,在他的身上,她总是溃不成军,迟暮几乎落荒而逃。

    周久思未尽的烟还卡在嘴边,他最后看见的只是一个慌乱离开的背影。

    像是12点午夜钟声响起就要变回原型的灰姑娘。他当时脑海里冒出来了就是这样一句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迟暮离开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起身子,条件反射般就要伸出手去抓她的手,手上未尽的烟灰差点抖落在他的手上。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将烟丢进不远的垃圾桶里,下楼,动作一气呵成。

    周久思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依旧和陈逢生,谈笑着,大多数是陈逢生在张牙舞爪,谈笑风生,周久思沉默不语。

    “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陈逢生看着眼前坦然自若的男人心生疑窦,今日的事本来是轮不着周久思出面的,是他看不惯他半年来突然转性,清心寡欲的样子,才将他说服,一同来此。

    “我说周爷,你当年的风姿去哪了,不会是去了一趟杭城,被狐狸精勾走了魂吧。”

    “滚蛋。”周久思睨他一眼。

    “不是我说你,你把陈域也整得太惨了吧,你去了一趟杭城,就把人家逼得无路可走,输的只剩一条裤衩子回家喊妈妈了,唉你教教我,怎么样在谈判场上用眼神就能杀死人。”

    陈逢生搭上周久思的肩膀,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双眼和周久思双眼的来回指向。

    “真要学。”周久思今天晚上第一次认真地看他,陈逢生顿时耸了。

    “哪能啊。”他拿起自己的酒,碰了碰周久思的酒杯,“那种地方,你去行,我去就是有十层皮都不够扒的。”

    “不过说真的,今日本来就是请你出来露个面,让这场子里的人知道我背后有你撑着,你坐一会就够了,怎么还坐着......我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老实说,是不是有看上的。”

    周久思没回答。

    迟暮在长梯下的长廊里,在阴影处驻足,会场的这处,空气里始终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梁,她细细描绘光下人的轮廓,一笔一画,是在尘封的记忆里婉转的少女心事,她曾经一度痛苦,因为自己快要记不起他原本的样貌。

    迟暮从走廊的暗处走到光下,在高台上随意拿起两杯酒,她的出现将场上百分之八十里的百分之五十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迟暮泰然处之。她坚定地朝周久思走去。

    原本还在吱吱呀呀抱怨着现在考古事业不景气的陈逢生,看见走来的素色衣裙的人儿,直接骂了一句:“我操儿。”

    “这哪来的大美人儿。”陈逢生趴在周久思的耳朵旁低语道,饶是陈逢生久经风月场所,此时还是赞叹了一声。他很有自知之明,周久思就在旁边,这美人不会是冲他而来。

    周久思缓缓地抬起眼,此时所有人都看清了迟暮的目标是谁,如此直接的举动在会场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打量周久思却也害怕他。

    他的头发不长也不短,不像经过精致打理,却每一根都恰到好处,若是再长一点,长到腰肢,用玉冠盘起......

    迟暮胡思乱想中,走到了周久思的面前,直接将手中的一杯酒伸到他眼前。

    周久思原本一直冷冰冰的脸此时竟扯出一个笑来,带着玩味的。他很轻地弯了弯头,似乎在询问她什么意图。

    “请你喝酒。”迟暮直截了当。

    “请我喝酒?”周久思语气玩味,语调平缓。

    陈逢生在旁边看的吊起了一颗心,美女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乱来啊。

    “哈哈哈,美女这整个场子都是我们周哥的,怎么能你请喝酒呢,要不你请我喝吧。”陈逢生伸手意图拿过迟暮手中的酒杯,奈何她不放手。

    迟暮一直紧紧盯着周久思,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某种答案。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了露台时的那般尴尬,但偏偏有不识相的要往前凑热闹。

    一个紫色西装的男人,牵着自己的女伴也往这处走来,是惹人注目的亮紫色,比陈逢生还要骚包,他手臂挽着的女人,迟暮有印象,是刚刚厕所畅谈八卦的女人之一。

    不动于迟暮的身材匀称,每一处都恰到好处,这个女人比起前凸后翘更甚好几筹,甚至可以用丰乳肥臀来形容,长着一副娃娃脸,神色无辜,眼神却精明。那个紫色西装的男人从厕所八卦来言,应该叫做唐楠,a城有名的二代。

    如果周久思真如迟暮在厕所所听到的八卦那般厉害,真正精明的人是不会在厕所这种公共场合谈论这种人的,那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也不会像此时,将自己的心思表露无疑。

    白棠在走进他们的那一刻,眼睛就不再唐楠身上了,而是直勾勾地黏在周久思身上,像是再看一个猎物。迟暮佩服周久思的定力,如此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眼神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像泥鳅一眼。迟暮讨厌这样的目光,她不会将那人的眼睛挖出来,也必定给他点教训。

    可是周久思却能够视若无睹,不仅不看身材火爆的美女,也没有给那位二代多余的目光。

    “好久没有见周少爷身边有女人了,生面孔啊,周少爷的新女伴?”唐楠的目光在周久思和迟暮身上梭巡,此时灯光往前方移了几寸,周久思有一般身子隐在暗处。

    他不说话,可是偏偏让人觉得阴沉地可怕,唐楠只敢看向迟暮。

    陈逢生在唐楠话出口时眼神就不对了,唐楠在他们的二代圈子里向来以蠢出名,周久思周少爷,是他最讨厌的称呼,也不知道这唐楠是真傻还是假傻。

    唐楠看着迟暮,依然玩味,不同于周久思自然的调笑,唐楠的眼神直勾勾的,黏在她不显身材的素裙之上,那张可谓天工的脸。他当然知道迟暮不是周久思的女伴,刚刚她惊呆全场的举动,他也看在眼里。

    白棠看着她,她很喜欢雌竞,自己的男伴却在看着别人,白棠自知脸比不上迟暮,便暗暗的托了托自己引以为傲的胸。

    陈逢生也望向她,周爷既然都不说什么,他也不好做这个出头鸟,他现在单纯的好事。

    就连那张半隐在暗处的人,也在看着他,周久思往后仰了仰,她更加看不清他的神色,四人都站着,只有他一人依旧保持闲适的姿态坐在高脚一上,高度与她齐平。

    “你不喝吗?”迟暮将手中的酒杯往上抬了抬。“当作我刚刚冒犯你所做的抱歉”

    被忽视的唐楠顿时脸色铁青,刚要发作,却听见一直坐着的男人传来一阵轻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你跑什么?”周久思身子前倾,整个人再次暴露在灯光之下,他接过迟暮的酒杯,大拇指无意间擦过迟暮的拇指,他停顿了一下。

    好凉。

    周久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周边但凡能看清此处的人无一不被惊到。

    周久思没有将酒杯放在桌上,而是再度放回了迟暮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中,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迟暮看着空掉的酒杯发愣,她从没见过他对女人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对我的女伴很有兴趣?”周久思看向唐楠。

    唐楠原本铁青的面庞顿时耷拉了下来,初时他以为他能帮这位大名鼎鼎的周少爷解个围,还能搭上句话,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照他预想的来。

    “城东那块地亏损不少吧。”周久思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在场几人的耳中,唐楠听到他如此说,心中顿时一紧,他心气高,又急于求成,买下了城东那块地,谁知道管下不力,竟成了一个烂尾工程。

    唐家可不止他一个儿子。这一亏损,唐氏起码损失几个亿。

    周久思此时对他不悦,唐楠感觉明显,他只能悻悻地离场,白棠还恋恋不舍,看的唐二代更加恼火,一掌往她屁股上拍去,应该用了很大的力,迟暮亲眼看着她的屁股duang了一下,然后被唐楠扯走了。

    迟暮后来想起那改变两人命运轨迹的一夜,其实周久思一直在后退,是她为了自己的执念不断紧逼,她放不过自己,到最后命运放不过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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