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育馆回到寝室,老大、老二、老三也都在,他们各干各的。老三问我:“老五那边完事儿了?”想来也是老三随口问,我没心情搭理。小老六哼着老五的歌,哼的不伦不类,替我回答:“嗯,完事儿了。”

    我端脸盆去盥洗间洗漱,完了躺床上看小说。老五还没回,光收拾场子都需要折腾好一阵,完了估计还要庆功宴什么的。过了十二点,老五忽然给我打来电话,那头的他含糊不清地叫我出去聊天。

    我本来不乐意去,可是眼见今天老五一副挫败的样子,不忍心拒绝。我爬下床,身后老大的声音飘过来:“你干嘛去?”

    我没好声气:“撒尿!”

    老五买好了几瓶啤酒和一袋花生米在电梯对面的阳台等我。我们宿舍楼电梯口对面有一个阳台,有两个寝室那么大,靠外一侧是栏杆和墨绿色的落地窗,这里放了两张食堂的餐桌,老五就坐在那里。有些楼层放置乒乓球桌供人玩。夏天天热的时候总有人在这里打地铺,也有人在这里自习、看书,老五则通常在这里练琴。总而言之,这里是我们大学生活最丰富的地方之一。

    老五的脸红扑扑的,估计已经和乐队喝了不少,但一定喝得不尽兴,不然也不会又找我出来喝。

    我问:“还喝?”

    老五说:“今儿高兴。”

    我看不出他是不是跟他说的一样,兴许是真的高兴。

    “少喝点儿,明儿杜老师还要召见我呢。”

    “我操,你丫也这么不仗义?”

    “那……我把他们也叫出来一块喝喝酒、聊聊天?”

    “他们就算,都睡了。”老五无精打采的,跟挨了一记闷棍似的。

    妈的,难道就我没睡么!我知道今晚这事对他打击挺大,以往不管我们几个如何互损、怎样闹口角,都有一种打是亲骂是爱的感觉,但我感觉这次不同。这是老五第一次打从心底的不开心,是老大他们几个不认同他老五的理想而使他产生距离感,那无奈的笑容里产生了一丝隔阂。老五闷了口酒,认真地看我,跟看一裸体美女似的,让我心里直发毛:“老四,谢谢你来看我演唱会。”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跟突然被人表白了一样。

    我骂老五:“你丫是不是有病?”

    老五说:“是真的谢你。”

    “得!你丫要这么跟我穷矫情这酒我还喝不下去,我回去睡觉。”

    “别别别!”老五拉住我,不再摆出那副要死爹娘的臭面孔。

    老五其实也是挺有意思一人,刚上大学那会儿逢人就问会不会弹琴。老五先是问老三,老三摇头,再问小老六,小老六也摇头,然后问我,我说不会。看眼老大,连问一句的欲望都欠奉,还没问到老二,老二抢答:“我会。”

    老五眼睛直放光,跟急色鬼碰到小姐似的:“你会弹什么琴?吉他?贝斯?还是键盘?咱要不组个乐队玩玩?”

    一连串的问题竹筒倒豆似的砸向老二,估计老二心里已经后悔逗老五。老二不紧不慢的说:“我不光会谈情,还会说爱,其他嘛也会一点,键盘嘛弹的也不错,偶尔还能盲打,至于你说的贝斯我就不认识了,是谁家妹子?”

    老五泄气:“你丫逗我呐!”

    老二说:“是你先逗我们。”

    我们几个都笑歪过去。我们当时还真以为老五只是逗我们玩玩,没想到他真四处找人组乐队。开学的一个星期里老五以极厚的脸皮逢人就问会不会乐器。我仍然清楚记得在第一堂《理论力学》课前季季过来跟我打招呼,老五兴奋地蹦季季跟前:“哟呵,朋克嘿!”

    季季拿眼诧异地打量老五,似乎在说这人有病。

    老五说:“瞅你这打扮肯定喜欢摇滚吧,我叫陆扬,是一摇滚爱好者,还会弹吉他。诶你会不会弹琴——不是谈情说爱的谈情,是吉他的琴或是钢琴的琴。要不咱组个乐队呗,你当主唱,队里有一女生肯定火,怎么样?”

    季季啃一棒棒糖,脸上的诧异变成嫌弃,问我:“周一天,这你们班哪儿蹦出来的野猴子?”

    老五虽说脸皮厚,可从没人这样当面呛的他连话都说不出口,嘴干巴巴地张着。我们都笑趴桌上。没想到没出半年老五真组建起一支像模像样的乐队,对乐队的爱护就跟爱护女朋友似的。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去购买器材,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斗,乐队终于步入所谓正轨。我们不太了解老五乐队具体都干什么,但我们清楚这支乐队于老五而言承载了他太多信仰。

    看着已经醉了的老五,我打从心底觉得心疼他。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选择了音乐就等于选择孤独选择寂寞,即便亲朋好友都不能理解,没什么好怨天尤人,这是自己选择的路。

    老五说:“我知道你们都不理解我,我不怨你们,真不怨。有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我干这究竟为了什么,扬名立万吗?好像不是,我不知道内心的这团火焰究竟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我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我就是放不下,我他妈就是喜欢啊!”

    老五木然的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他在为将来发愁。

    我问老五:“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这支乐队明天就解散的话你怎么办?”

    “再组个呗,总有志同道合的人。”

    我没想到老五毫不犹豫就说出这样的话,没有惊讶,没有迟疑,好像他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或者,他早就知道有一天他们的乐队会解散。我没再说什么,和老五对吹完最后半瓶,也晕乎乎的。

    我说:“我知道你今天高兴,但也有不痛快,怨我们几个没去全。”

    老五摆摆手。

    我说:“你丫别跟我面前充胖子,咱有话说话。你还真不能怨他们,林馨儿和赵蕾蕾那边就不说了,人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老二和季季虽然听不懂您老艺术,好赖也去了,至少在行动上支持你,小老六更没得说,嗓子都喊哑了,再有老三,老三……还不就他那点儿破事,再说他去了也难为他,他比老二还不懂您老艺术,你跟他计较什么?好歹他也托我带去问候和一束花作为祝福了不是?我回来时候还特关心的问你那边情况。”

    老五沉默。

    我接着说:“至于老大……虽然他嘴上一直反对,但都是嘴硬心软,说话可能不好听,但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碰上那些个操蛋事儿,他应该也会去吧。”

    老五瞪着疑惑的小眼睛看着我。

    我把杨露的事简明扼要地跟他说了下,老五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蹿起来:“杨露她敢干这事?!”老五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震亮楼梯间好几盏灯。

    我把他按下:“你丫小点儿声,怕老大听不到?”

    我忽然后悔把这事告诉老五。妈的,都是这酒劲上头的!

    老五对这个特别来劲:“这事有个准不?杨露要真敢干这事我灭了她!”

    我说:“你先别跟这喝五吆六的,没准人真只是普通朋友,咱这撕破脸老大那边也不好当,就是退一步说,人杨露即便真干了这事你还能真灭了人家,男欢女爱自由恋爱,谁规定这辈子她杨露就一定得跟你家杨余利?”

    “靠!杨余利怎么成我家的了,你们不管?”老五撇撇嘴。

    我说:“这件事你先别跟老大说,也别宣扬出去,看看情况再说,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老五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再聊会儿天,我就去洗个脸睡觉,当我回来时老五已经在床上打起了呼噜。顿时觉得今晚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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