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军事法庭,诺拉已经把悬浮车在路边停好。

    颜非榛无意间被精神力测试拖延时间的两天内,钴蓝在拘留所的一切都是诺拉出面打点。轮椅也是它主动提出要置办的。

    以贵族派的脾性,它们更乐于在小事上打压钴蓝的自信心。如果不是有轮椅,钴蓝可能会被几个护卫雌虫架着,狼狈不堪的坐在被告席。

    远远看见自己的副官,钴蓝就收起刚刚松快的神情,恢复成公事公办的状态。颜非榛本想不顾他的反应,继续尝试轮椅滑板。

    但……

    对于已经雌父雄父双双离世的钴蓝,诺拉就相当于他最亲密的战友与家人。在小舅子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好了。

    颜非榛松开轮椅把手,让钴蓝用单手遥控着轮椅往前,自己在后面慢慢走向已经开始交流情报的两虫。

    诺拉很难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它俯下身,与同样露出一个微笑的钴蓝抱了抱,仍难以控制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手。

    “欢迎您归队!”诺拉从嗓子里挤出着一句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喜。

    钴蓝了解自己的副官,没有强求他再怎么开口,主动开启其他的话题:“我受伤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之前中转星上的疗养,还是之后星舰上的跃迁。钴蓝身边充斥着各类势力的眼线,光脑也在任务中不翼而飞,他对外界消息的了解远少于颜非榛。

    诺拉在一旁托了一下轮椅,让钴蓝先上了悬浮车,自己进入驾驶座后,才准备开始汇报。

    “星网上有您重伤的消息,对贵族派们造成一定的舆论压力。但那些蛀虫才根本不在乎民众的意愿。”它顿了一顿,咽下了后面的不满,准备继续进行汇报。

    “等等。”钴蓝打断了它下一句话。

    “先不要开车。”他打开车窗,看着远处在假装自己是小摊商贩的颜非榛。

    “军事法庭的门口不会有闲逛的雄虫在,也不是随便一个椅子就能假装是冰淇淋餐车……”

    诺拉猛然转头看向街边,刚刚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空无一人的法庭门口,为什么会有一个五彩缤纷的冰淇淋餐车。

    它惊出一身冷汗,又庆幸这个神出鬼没的陌生虫,还没有对钴蓝少将做出威胁性举动。

    颜非榛吐了吐舌头,从行道椅背后绕回车门口,学着诺拉刚刚的动作把车门打开。

    驾驶座上的小舅子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这个惊喜。

    好吧,有点失望。

    颜非榛看着有些无奈但又觉得意料之中的钴蓝。居然在谎言之下的真实里,也能看出自己是想要当冰淇淋小贩,这不是爱是什么!

    她的情绪又恢复了高涨。这种发现就像是恋爱游戏里的攻略角色,一眼看出你的伪装。尽管已经接触过真实的钴蓝,颜非榛还是很难控制自己将他虚拟化的想象。

    诺拉从后视镜投来死死地盯视。颜非榛在这激光扫射下靠在钴蓝的大腿上,侧卧在后座,抵抗着困意。

    阿尔吉侬的精神力测试上限并不低,她也只剩下一点精神力余量,足够她抱住钴蓝手臂静静镇痛。

    昏天黑地打了快两天的电子游戏,就算不全是在用眼睛盯着屏幕,大脑控制精神力带来的疲惫感也已经要把颜非榛击倒在车座上。

    睡过去的前一秒,颜非榛听见自己挣扎中嘟囔的自我介绍。

    “我是……颜非榛……”

    “呼……”

    “和钴蓝……刚结婚五天”

    “诺拉……你好”

    并没有和她提过诺拉名字的钴蓝,猛地看向已经完全在自己怀里睡死过去的颜非榛,深切地再次加深对这个生物的忌惮。

    驾驶座上的诺拉也猛地一惊,尽管为了让钴蓝重返军队,不得不和一个陌生雄虫结婚,这个人选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会充满了警惕。

    钴蓝唯一一次的重大失误,就碰上了能力匪浅的流浪雄虫。

    如果不是狗血的爱情小说,这一阴谋就是难以猜测幕后主使的极度危险事件。

    诺拉又瞟了瞟没有推开颜非榛的钴蓝,在心中暗暗称赞对方。

    不愧是钴蓝上将!控制陌生雄虫的同时,还能解决自己的重伤,还有把危险放在一旁的勇气,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自己要继续加油才能赶上钴蓝上将了!

    不,钴蓝上将是无可超越的优秀!

    诺拉保持着自己看不出任何多余情绪的面孔,控制着车开往钴蓝的家中。

    而钴蓝,能动的手臂微微揽住对方,防止颜非榛在颠簸时滚下车座。怀中是异常柔软的肌理,就像是这个生物给他一直以来表现的那样,无害,没有敌意,没有防备。

    自己亲口答应结婚的时候,是想能够重新站起来,把危险放在身边也是最好的监视手段。可如果理智稍有不查,从情感上铺天盖地的喜悦与安宁就将他击溃在原地。

    一个拥有强大,主见,眼里没有高傲的生物。一个对自己温柔,宠溺,总是肢体接触的结婚对象。

    对于没有感情经历的孤寡雌虫来说,这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情节。过于习惯苦难的生物,连难得一见的甜蜜都觉得是毒药。

    濒死时触碰自己翅翼的手,情绪低落时永远应和上的拥抱,结婚登记后前额上的一个吻。

    钴蓝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木串,不敢再想。

    到达钴蓝在偏远郊区的住址时,已近下午。斜阳为布满爬山虎的外墙披上一层暖橘色的轻纱。

    王都星的昼夜靠人造恒星控制。以军事法庭为分界线,越向北极的地区越是贵族们狂欢的领地,日照时间会越长。南方则是昼短,房价也更加亲和。

    钴蓝拿到自己上将领章的那天,就终于决定在王都星安置自己的小家。

    以往忙于训练与出任务,军部宿舍就是最经常能看到钴蓝的地方。但当领章被挂在军礼服上,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宿命。作为新生派最尖锐的一把刀,钴蓝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被这枚领章宣判了丧钟的到来。

    没有家人,没有至亲。如果空无一物的在宿舍死去,听起来……不是很酷。

    钴蓝想起自己最初报考军校时的愿望。按照自己很久之前所梦想的,他在南方的郊区买下一栋带着花园的小院。每一次出任务归来,都会在这里修整。

    如今,这个儿时戏言中的场景,迎来了法律上的第二位主人。

    颜非榛在钴蓝试图将自己的大腿抽出来时,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悬浮车停在院门口,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见她已经醒来,钴蓝自己撑起身体,终于成功坐在车门外的轮椅上。

    颜非榛刚刚走下车,就听见诺拉和钴蓝道别的声音,她还只来得及回头挥挥手,悬浮车激起的气流,就把她睡得全部散掉的头发吹进了嘴里。

    “我不在这里接待来客。”钴蓝看着她有些不虞的神色,解释诺拉刚刚的行为。“平时他把我放在门口就会离开。”

    颜非榛这才缓和了神情,但还是有些在意对方的态度:“也不说来帮帮你,没心没肺的家伙。”

    “可能是他以为我只是在伪装,但其实伤口已经痊愈。”

    钴蓝了解自己的副官,那个有些单线条的家伙时常想不到更深的可能性。

    “没关系,”颜非榛看着钴蓝打开大门,两步并作一步,走在对方的身侧,“我知道就行。”

    他们一同走进小院的大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让钴蓝的轮椅有一些颠簸,但他没有开口,颜非榛也就装作没有看到。

    这些小小的自尊心,才正构成了被她所欣赏的钴蓝自己。

    “这都是你找虫设计的?”颜非榛看着一路走来的各色小花,似乎没有名贵品种,但也颇有野趣,让她想到自己夏日去野营时,满山的青草拂过脸颊的痒意。

    “不是。”钴蓝有一些微小的自豪,“这是我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从当地收集的种子。”

    “有一些能够自然发芽,有一些要先在温室里培养,还有一些种不出来,都放在土里。”

    颜非榛有些惊讶,没料到钴蓝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书中不会用过多笔墨勾勒一个背景板的一生,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

    “很好看。”颜非榛没有继续往下追问,直到它们走进房屋内,两人也没有再开口。

    玄关门口的换鞋处,设置的座椅很高,拖鞋规整地放在鞋柜下方的悬空处。

    钴蓝有些难堪。他还没有适应自己行动不便的日子,只能尽可能的保证身体的平衡,去够向柜底。

    一只更小巧的手比他先拿到了拖鞋。

    颜非榛半蹲着把拖鞋放在轮椅前,扶了扶他差点侧倒的上半身。

    “你的腿还不能承受太久的站立,这种小事情,”她抬头看了看有点惶恐的钴蓝,手上继续着动作,“应该也不算越俎代庖吧?”

    这样有悖于自己所接受的常识的亲近,被向来高高在上的,自己自称雄虫的结婚对象主动服务,这一幕无端地,与钴蓝从其他雄虫身上受到的委屈画面重合在一起。

    “我可以自己来。”钴蓝低下头,回避了颜非榛试探的眼神。

    颜非榛没有强求,只是拍了拍钴蓝的腿,收回从车上一直开始持续镇痛的精神力。钴蓝被汹涌而来累积的疼痛立刻刺激到嘴唇发白。他豆大的汗滴落在倚靠的扶手上。

    颜非榛没有理会他因疼痛变得微不足道的抗拒,替钴蓝换好拖鞋,从轮椅上抱着他走到一旁的穿鞋凳上。伸出双臂,熟练地给了对方一个熊抱。再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与钴蓝齐平的位置上。

    “欢迎回家。”

    她语气温柔得让钴蓝的眼眶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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